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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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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胆扛着逐渐苏醒的七晴上马,缓缓骑回小木屋,抱上楼哄她卧下,确保她神智清楚、人无大碍,这才挨着她坐下来稍事休息,见转眼就要天黑,不禁纳闷两天时程已过,侠女和明月老人怎还没出现?下楼询问,说,「天气这么好,没风没雨的,两天上下绰绰有余,怎不见他们人呢?」书生答道,「放心!这段路虽直截了当,不难找,但是耗时。再给它个半天工夫,准保人就到了。」石胆答,「说的也是。侠女和明月老人功夫一个比一个强,哪会有什么事儿呢?我还是稍安勿躁吧。」

    才说着,侠女就到了,牵着宝龙带着土土,驾来马车在屋外喊人。石胆抢在书生前头出来一看,怎么她自个儿大剌剌跑来,前后左右却不见明月老人踪影,忙问,「我师父呢?」

    侠女反问,「明月老人还没到么?那就糟啦!」

    石胆说,「妳怎倒问起我来!师父怎没跟妳一道儿呢?」

    侠女答,「明明说好两人一起下山,骑到下游水势和缓的地方再涉水过溪,谁晓得你师父求好心切,放不下你,想早点儿上山跟你会合,嫌这样太绕路,临时决定分头行动。我哪肯答应,想跟牢他,却拗不过他。老人家说,马车丢不开,交给我顾,结果他自个儿跨上马就单飞了。」

    石胆这下急坏了,问,「那,师父跟妳在哪儿分手的?」

    侠女说,「才跟你们道别,不出半天路程他就直线下山,说要抄近路过山去。」这时,连书生都忍不住插嘴,说,「那妳怎不拦住他呢?」

    侠女回说,「明月老人说什么都不肯跟我走,坚持泛舟过溪。我想,明月老人能这样决定,总有他的把握吧?我也有我的苦衷啊!马车丢不开,我非得找水浅处才能涉溪,无法临时跟他朝水深处泅过去。再说,他功夫又好,背后长了眼睛,我偷偷摸摸跟都无从跟起,生怕老人家动了肝火,气坏身子。结果我只好顺着他的意,自个儿走了。」

    书生说,「按妳说的路线估算,一天路程也就到了。可能老人家动作慢,我们无从得知他出事儿与否,你们就别挂虑了!」

    这话矛盾连篇、说得牵强,没人听得进去。侠女绕那么远的路都到了,明月老人却还没消没息,安危着实堪虑。石胆听到这儿心一沈,不再多说,跟书生要了些干粮饮水和火把,旋即夺门而出,上马寻人去。明月老人心疼石胆,以忠于少主为己任,事必躬亲。侠女跟他不熟也没用头脑,高估了老人家在外地独立行动的能力,如今明月老人生死未卜,她真是悔不当初,只好骑上马,飞速追了去,尾随石胆亡羊补牢,全力搜寻明月老人去向。

    话说明月老人逞强跟侠女分头行动之后,不到半天就直线下坡来到谷底。既来到水边儿,原本渡溪就可入山,无奈对岸绝壁通天,渡了溪也无路上山,只好泛舟下行,朝低处走,心想,等过了这绝壁范围再说。

    果如他所料,每十里路草丛中就卧着一叶在地居民常备的小舟,明月老人遂驱舟下水并让马跟着泅水过溪。下午时分,天色普通,明月老人控舟失利,不由自主给带往溪流中央的波漩深处。淼淼溪浪涌来,打上绝壁之后大力反弹,朝小舟猛烈迸发、连番推挤,衣衫单薄的明月老人孤悬舟上,特别显得老弱而不禁冲撞。小小一段水路,难度远超过想象,他蹲踞船边儿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大水袭来,小舟依水位瞬间升高,情势紧急。明月老人随波起伏,划桨根本无济于事。没处可躲、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有紧紧巴住船缘坐以待毙。此后,第一道涌浪把船身拱起,第二道涌浪再朝船面一盖,小舟倏地卷入洪流中,眨眼即翻覆淹没,而明月老人忽然也就给甩出了舟外。落水后的他在漩涡中横竖翻搅,就像风中落叶那般脆弱而卑微,乏力游回岸的他眼看就是溪底冤魂一个。即使平日体力再好,明月老人毕竟是名水性不佳的七十岁老人,禁不起这样折腾,不久即全身疲软、载浮载沈。所幸毫不施力的情况下,反被连续一阵波涛给抛上岸边儿,得到一线生机。

    明月老人有气无力趴在溪滩上,半张脸埋进湿泥中,看自个儿落回原先出发的这一岸,命送去半条却连溪谷都没跨过,舟与马更给冲得不知去向,即使生性乐天如他也不禁投降,心想,「活到这把年纪什么都不要,千求万求不就求个好死?流亡在外,孤苦无依的,一怕重病,二怕横祸,我真是没事儿找事儿,不自量力啊。幸亏捡回一条命,可又能怎么着?抄快捷方式抄得路都不认得了,这一冲不知给冲了几里去,天又晚、路又远,往回走也不是,不往回走也不是,真是自作自受啊!」

    勉强起身的明月老人整件布衣湿透了裹在身上,不觉半张着嘴一脸茫然,站在滩上痴痴瞭望。溪岸弯弯,就在老人脚前凸出一块不规则的小沙洲,白浪拍岸,也反复波及岸边儿几根水草。他屈起左手臂低低平举,以手掌遮住刺目的夕照,目光所及之处是无穷尽的山岩峡谷。他专注守候多时不见侠女她影儿,体力也不胜负荷,疲弱不堪的面容泄漏了内里的焦急无望。

    天色开始暗了,明月老人冷得嗦嗦发抖,上了岸往山里走些,一时找不到障蔽,只好岔开腿往林间一块石头上一坐,低首抱额,烦恼得一个头两个大,还皱起眉来「唉呀,唉呀!」直喊。他抬眼瞄了瞄上游方向,再次查看侠女找来了没,可心知肚明这么大个山区叫人往哪儿找去?遂再次陷入苦恼,频频搔首自言自语道,「没辄了,完全没辄了呀!跟大伙儿走散了,无从联络上。不但坏事儿,这辈子恐怕永远走不出这山,见不着天日啦!」

    明月老人出事儿了。情绪激动的石胆领侠女骑马下山,摸黑找了又找,循溪滩来回急奔百五十里路,可惜都没人迹。连夜搜寻至天亮,持续整日之后天再度黑了,决定和侠女先回小木屋关照七晴与侄儿侄女的安全。到了才知明月老人他干儿子已达成任务回来,依石胆所托与「山大王」约妥了时间地点,即将接应石胆一行人通过山中流寇最猖獗的地段,继续他流亡求援之旅。山大王行动在即,干儿子攀岩绕道一趟却需两天路程,现已来不及赶回去改期。石胆要是失约,因而开罪于山大王,大伙儿就再也难循此一路径出山了。可若不藉这机会出关,困此山中没别的出路易遭敌人暗算,而原路折返不但前功尽弃,一伙人也没地儿长期安身。石胆天人交战,既不能耽误行程坏了复国大计,又不甘弃明月老人于不顾,一走了之。结果还是靠七晴苦劝道,明月老人他干儿子对本地环境较为熟悉,由他继续搜寻明月老人恐怕更有效果,石胆才勉强答应,忍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