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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天空彷佛就像能够响应人的心情一般,突然于今天早晨下起了雨来,这为本就是十分伤情的葬礼又增添了许多的压抑和哀伤。风吹得有些急,雨也下得够紧凑,把整个月牙岛都清洗了一遍,可依然还是没有停下的意味。但,比这雨来得还要早的是那些祭奠的人们。很早,教堂后边的墓地的空地中就已经被人群给集聚满了。黑伞涌动、黑服慢挪,没有夹杂半点其他的颜色,而这样齐刷刷一致的颜色又是那样渲染得让人沉重,让人悲痛。雨点持续地打在这些伞的身上,哗哗作响,像是在陈诉,像是在宣泄,也更像是在为事故丧生的亡灵鸣乐默哀。因为此时,除了它的声音,没有人再去作响,能有的也只会是默默低下高昂的头,以及黑伞下不是由天空中流下来的雨。场间,在每一位死者家属的身边都陪伴有一个青年的女士,她们手持黑伞,头戴黑纱,身着黑衫,臂挽黑巾,她们是这些亲属的陪护者,更是公司对他们最诚致的歉意的一点点表示。沉默中,殡礼台早已摆放好了,牧师们也做完了他们的准备,就连身在圈外的警察也都站得是笔笔挺挺,哪怕是还经着风吹雨打。
稍时,在人群旁另一侧的公路上,那台被已经岛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驶了过来。然后,又在一小部分人群的拥护下,那位奥斯维得先生从车中走了下来。当然,以他这样的身份,是不会少得了有人用伞帮他遮挡的。可他在圈边等到了神父宣布仪式开始后,就撇下了身边为他撑伞的汉子,只身带着自己的那身黑色礼服走上了台。其间也有个像是贝丝小姐的家伙实在看不过去,试图拿着伞上台为他挡雨,可也被他固执地推开了。之后,就只剩他站在台间,静默一会儿,在那雨水与他脸上的泪水已经混在一起之后,他才用他称生凭能够最为颤抖的声音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在这里他停了顿几秒钟的时间,把准备好的稿子扔在了一旁说道。“我真不知道在这样的早晨,还应不应该再作这样的问候。因为我明明能看到你们的眼泪,明明能够听到了你们心里的悲伤,那么这样的问候会是有多么的乏力,又会不会是过于得虚情假意了。我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但是我仍是觉得应该做这样的问候,或者说需要作这样的问候。因为这样的好是我对大家最诚挚地祝福,也是我对大家最真诚的歉意。我相信,这样的好会带给你们期盼的,也更会带给你们好运的。然而此刻,还有一点也是我想说的,那就是悲伤,这个我们现在共同拥有的情感,也是我们共同拥有的对过去那些孩子们的缅怀。女士们,先生们。就在今天,不,就在三天前的下午。我同你们一样,得到了一个消息,一个不幸的消息,上帝将曾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二十三位孩子带走了,带去了天堂。我惊呆了,我曾想到过很多理由,但始终也没有想到过有任何一种理由能让上帝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我这样的老人都还没有被上帝带走,难道这些还处在青春盛年的孩子们就应该受到这样的邀请?于是,我问上帝,难道我不够好吗?难道是我足够地坏吗?为什么我就不能代表他们接受您这样的邀请。上帝没有回答我,我相信他是不敢回答我,因为我想他也没有找到这样的理由。他只是告诉我说这些都只是个意外,一个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我相信了上帝,因为我从不敢怀疑过我,但我却不能像上帝那样不去做些什么,于是选择我回来了,选择回来跟你们一起送送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朋友们,我说这些,并没有太多的意思,就只是想表达,表达我心中的一个意愿。‘我,比你们更爱他们。’”
奥斯维得先生说得很是激动,他双手紧紧地抓住那个讲台,腿却在那里摇晃,可声音却无比坚定、真诚,而且有断有续,有张有度。甚至在“爱他们”说出来之时,大家都可以看到他的头发已经跟头脸连在了一起,连下巴间都积满了也还未来得及成形水滴滴落的水珠。他又停了停,不是为了抹去那些水珠,而是因为他咽喉中的哽咽已经使他的声音充满沙哑,而且到了让人无法听清的程度。
“朋友们。他们还只是一些孩子,他们应该有丈夫、或者是妻子,应该有孩子,应该有父母,今后还应该还有孩子的孩子。可今天,就从今天开始,他们变了。他们就只能是父母亲的孩子,就只能是女人的丈夫,就只能是爱人的妻子,永远都无法再更改了。无法变成丈夫和妻子,变成父亲和母亲,变成祖父与祖母了。我知道,他们是不应该被夺去了这样的权力的,因为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拥有着这样的权力。而我现在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又应该做些什么呢?公司成立将近二十年了,我想我应该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够为这些孩子们做些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做。朋友们,如果可能,我愿意,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他们的这些权力。然而我却没有那样的能力,我现在能做的,就只能在这个小小的台上高喊一声,我爱他们!……”
奥斯维得先生的这一声“爱”拖得好长,把场下所有的眼泪都勾了出来,但也许是他的话太过真诚,竟没有人敢用声音去打断他。随后他又一一地念出了这些年轻的人名字,说出了他们的事迹,还讲出了他们还来不及表达的爱。在还没有讲完时,冗长的表达已经把这位老人累得晕倒了过去,最后是由助手们强搀扶着才走下了殡仪台。
可葬礼还远没有结束,在牧师的主持下逝者的亲人又逐一表达了哀思,连岛上唯一的行政长官市长也致了哀悼词。再后来,大家又有序地拜谒了遗容,集体吟唱完了颂歌后,才把逝者的骨灰连同圣经一起送入了墓葬之中。而后,警察们也十分卖力,在最后程序中,也跑了过来,排着最整齐的长队,齐整整地立正昂头,然后强力地举起手臂,用最老式的□□向空中长鸣,也表达了他们对生命的最后敬意。
“孤雁”一直与乔斯林站在人群当中,跟众多的人一样,自始自终都在认认真真地听着,恭恭敬敬地执行着,也没敢多发出一丝声响。在此间,奥斯维得先生的话语似乎很打动他,每一字、每一句都使得他热泪满眶。因为,这样的场景他是相识的,也就是在几个月前,他就在另一个地方见证了同样的场景,只是相关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最至亲最爱的人以及他自己。他本来就不信神也不信佛,更不相信世间会有上帝,也许在他心里这个上帝早就死了。但此刻他也觉着只有这样的方式才最为合适,因为在这种时刻人们会尊重它们,会遵从它们的意愿行事。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人们对神祉的畏惧与盲目的笃信,而是因为这样的方式能够将人类最真势的情感“思念”化为寄托表达。于是,他跟在乔斯林身后慢慢地上前,也献上了身前一直捧着的鲜花。仪式终于结束了,雨也正时停下了,天空又恢复了晴朗,在远边还显现了一道五彩一色的彩虹。“孤雁”和乔斯林并没有马上走开,而是站在一旁又观望了很久,观望着那些亲属们的一举一动,观望着那彩虹之下由人性的散发才能够展现出来的光环。而就在此时,亚历克士先生的那位管家伯尼先生忽然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跑到了他们的面前,但偏又装成像是偶尔相遇的模样。
“‘高志航’先生,很高兴我们又见面。可以吗?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单独谈谈。”管家伯尼很激动,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紧张,不知是被整场的场景所感染所至还是另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孤雁”先是一惊,回头看乔斯林时,她也是如此,二人同时被怔在了那里。他们的眼神都停住在交汇处没有动作,足有两三秒的时间才舒缓了开去。后在得到乔斯林的首肯后,“孤雁”才回转身对着管家伯尼说道:
“伯尼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高志航’先生。请先借一步说话,好吗?”
“‘志航’!”乔斯林有些担心,手马上伸了过来,抓住了“孤雁”,她是想告诉“孤雁”自己不想离开。
“孤雁”一脸的凝重,又快速地扫了乔斯林一眼,然后轻拍了她的手背,小心地抚开了她的手臂。
“好吧,伯尼先生。我们就到那边吧。”“孤雁”用眼指了指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管家伯尼没有吱声,转身把衣领向上拔了拔便径自朝那个方向走去。“孤雁”也向乔斯林说了声“等我”,便跟着伯尼先生迈出了脚步。可就在这时,那边却又跑来了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伯尼先生,原来你在这里,亚历克士先生正到处找您呢。”
“亚历克士先生找我?我不是刚向他辞的行吗?”
“是的,没错。伯尼先生。你快点吧,亚历克士先生好像有什么急事。”这人十分确认地说道,说完后就站在了那里没有动作,像是要等着伯尼先生的回答。
管家伯尼有些败兴,但从他眼中流露出的更多是无奈。
“对不起,‘高志航’先生。”伯尼先生说话有些发抖。“我想我们还是改天吧。”
“嗯,好吧。”“孤雁”看了看那个来人,自己从没有见过,那人也像是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管家伯尼很留恋,但还是跟着那个来人走了。不过,走时还不住地向“孤雁”二人张望过来,像是有很多未说完的话。
“‘志航’,你说他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乔斯林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乔斯林,不过,我想我们今后应该更加小心了。”
“嗯。”
“走吧,我们回去吧。”
“好。”
“孤雁”接过了乔斯林手中的黑伞,准备陪着乔斯林赶回她的家中。可今天的事情偏就像没完似的缠着他,刚迈出了步子,就感觉有一只手臂从背后向他的肩膀位置伸来。也就是在那最准确的一刻,“孤雁”反手接住了它,一个转身向下往前一带,就把那人的手连同他本人一齐带到了前方。
“‘高’,你疯了。”
“杰克。”还好“孤雁”没有撒手,才把快要使出的劲收了回去。而那个要成饿狗扑食之势的杰克也很幸运得被拉住,没有倒在地上。
“天啊,杰克,怎么会是你?”乔斯林也在一旁喊道。
“该死。‘高’,你个混蛋。我的腰都快被你弄断了。”杰克一边揉着腰,一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