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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大宋国都,设在原有杭州城的基础之上,时人称之为“大内”,又因宋高宗赵构临时逃窜而来,仓皇之间,规格显得没有那么宏伟华丽,一应的曲苑幽径,江南园林之风尽显。
因为这次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帮助,他们倒是轻轻松松的就找到了赵构所在的福宁殿,阿云姑娘用迷药防盗了侍卫后,就闪身进了殿。
“官家,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安歇吧?”内宦见大殿的烛火快要烧尽,忍不住轻声询问着龙椅上的男人。
男人从一堆奏疏中抬起困倦的头,抬手摁了摁太阳穴,细长的眼眯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那内宦还未回答,男人那双眯起的眼倏然睁开,扣在奏疏上的手无意识间一紧,嘴角上挑出一丝森冷的笑,使的两道法令纹格外的清晰:“何人胆敢闯宫?”
阿云从柱子后面闪身而出:“这位便是大宋皇帝陛下了吧?我受人之托,来向你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赵构稳稳坐在龙椅上没动,手却不动声色的摸上了腰际。
“你看看就知道了。”阿云自然看清楚了他的动作,撇撇嘴,退后一步,将装着信封的匣子丢过去,赵构一把拔出短剑将那迎面飞来的匣子击碎,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封轻飘飘的信落在他的龙案上。
“吾弟构亲启。”五个字,熟悉的瘦金体,飘逸华丽,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总是一脸温润笑意的长兄,一笔一画的教他写字。
他细长的眼紧紧闭上,急于掩饰掉里面所有复杂的情感似的,一双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去打开信封。
阿云双臂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皇帝陛下用了足足三倍的时间看完那封简短的信。
“除了这封信,他没给你别的什么?”赵构开口的时候,俨然已经回到了原来那个不动声色,略显阴沉的大宋天子。
“没有。”
“哦?”赵构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外头,从龙案上拿起一个小小的白瓷笔洗,“那么,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阿云杏眸闪过一丝混杂着怜悯和悲哀的神色,摇头:“没有人了。”
赵构嘴角挑起一丝阴笑,劈手就把笔洗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整个人像是忽然放松了一样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睛,等候着外面的侍卫进来。
良久,没有人动。
赵构脸上的神色才变了变,转头之际,发现自己身边的宦官早已睡着。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啧啧啧,你这儿子当的可真是孝顺哈,你大哥尚且拼了一条命也要保住老爹的尸体,你倒好,连扶父亲灵柩回来的心都没有,当真是狼心狗肺!”阿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鄙夷之色,“皇帝陛下,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叫你什么你造么?逃跑皇帝啊!这个名声说不得就要伴随你一辈子咯!还有啊,你就知道议和议和,你知不知道那些金人都怎么看汉人的,又怎么看你的?猪狗?奴隶?你这样活着还有没有尊严?”
“你知道什么?”赵构怃然大怒,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朕逃跑?若非为了保全祖宗的基业,朕犯得着蒙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岳飞那群什么都不懂的武将肆意对朝政指手画脚,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书生成天只知道写诗抱怨,你一个江湖中人也敢大放厥词,你们谁知道朕的难处。”他一口气连说了好几句话,又怒极,有些呼吸不畅,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迎接父皇灵柩?嘿嘿,怕有人别有用心才是,朕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让朕将皇位拱手让给赵恒那昏君?做梦!”
“谁叫你让位了?”阿云先是匪夷所思的看了一眼赵构,后又沉默了,是啊,只要赵恒不死,他们父子两个就永远回不来,这在赵构登基当上皇帝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政治斗争就是如此残酷,今天是父子兄弟,明天就可以不死不休,今天才撕破了脸皮,明天还可以携手共进,就像当年的杨国忠和安禄山,明明都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还可以相互勾结!
赵构见她沉默不语,兀自冷笑:“怎么,朕说的不对?”
“这是你们的事情,反正我只是来送信的,”她看了眼系统面板显示的送信任务已完成,也懒得再跟赵构扯这件事,“不过,皇帝陛下,我既然是来送信的,你是不是该代替你一穷二白的哥哥给点儿邮费?”
赵构乍一听这女子竟然如此无赖,还敢找他要钱,顿时气得心肝肺疼,奈何她武功高强,大内侍卫不知为何像全都死了一样,他也只能受制于人:“你要什么?”
“通灵墨玉和龙纹碧玉,我只要这两样东西。”
“好大的口气,”赵构哼了一声,“龙纹碧玉乃太宗皇帝传给历代皇帝的信物,你以为朕会轻易的给你?”
“我觉得,跟陛下您宝贵的命相比,一块儿破石头,应该不值钱吧?”
赵构沉默了,在阿云的微笑下,只好说:“朕可以给你,不过,朕有个要求。”
“你说。”
“你要的通灵墨玉,当年朕自请去金国作人质的时候,父皇将其赏赐给朕作为嘉奖,”说到这里,赵构讽刺一笑,“朕听说此玉通灵,可保平安,就将其赠与了母妃,也就是先帝的韦贤妃。”
提起生母,赵构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可是,朕并不知道她如今是否还活在世间,你……若能找到她,将那通灵玉作为信物带回,朕,就将龙纹碧玉一起送给你。”
“天地茫茫,我上哪里去找这么个人?”阿云皱眉。
“朕想,约摸,是在上京会宁府的,一个叫洗衣院的地方。”赵构忽然一下子闭上了眼,似乎再也不愿意多说,“只要她活着,就好。”
洗衣院?难道韦贤妃被金人拉去洗衣服了?
那帮蛮子看起来几百年不换衣服的,有这么多衣服洗?
阿云有些奇怪,但见皇帝陛下脸色不好,也没多问:“那么,我如何相信你会守诺?”
“天子一言九鼎,有什么怀疑的?”赵构看她的眼神已经相当的不愉快。
“天子啊,天子说的话最做不得数了。”她嘴角一弯,“我要你写下来,按手印。”
……
于是阿云姑娘欢脱的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走了,漂亮的瘦金体,上面印着大宋皇帝陛下不甘不愿的手印,苦主在后面看着自己脱臼的手无可奈何。
谁说他们汉人的女儿温柔了?这人简直比女真族的还要野蛮!
宫殿外面,一抹明黄映入眼帘,叶英转过身:“都好了?”
“嗯嗯,都好了,卖身契都到手了,咱走吧!”阿云喜滋滋的拉了拉叶大庄主的衣袖。
叶英点头,一缕银发在耳边微微晃动,尾端落在秘银肩饰上,恍若同色:“皇宫大内,不宜久留,方才,叶某已发现三波侍卫。”
“那……他们人呢?”她就说皇宫守卫怎么这般不森严了?
叶大庄主微微转头,下颌抬高了一些示意她看右边,阿云姑娘被一群倒下的侍卫给吓的倒退了好几步:“他们……都死了?”
“性命无碍,只是受了内伤。”叶大庄主摇头,漂亮的眉微微皱起,“叶某并非滥杀之辈。”
“哦哦哦,那我们走吧。”阿云这才放下心来,叶英却叹息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云姑娘,叶某自从初识姑娘,就觉得有些违和感,却不知当从何说起。”
那就别说了!阿云身子一僵,站住不动了。
“姑娘是不是,对叶某有什么误解,不然何以每次同叶某说话,都这般小心?”叶英的侧脸在月光下恍若虚幻的影子,美的一点儿也不真实。
“叶庄主误会了,我没有,只是……”以前她以为他就是只蠢二少,所以肆无忌惮,想干嘛干嘛,可是现在,他是庄花啊,她哪儿敢乱来,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被风车带走了。
“叶某曾经以为,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寥寥岁月,尚不够问鼎剑道,至于他物,不过虚耗时光而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叶英淡漠的声音像是浮冰下的一把匕首,隐隐游走在冰面下深水中,却只能看的到一个虚晃的影子而见不着真相,听的她莫名其妙。
“所以?”既然这样你干脆回去剑冢继续修炼?
“在剑冢困居三百余年,叶某虽身不在山庄,却一直关注着藏剑的浮浮沉沉,竟觉着,自己先前的看法,并不是正确的。”
“额,那么,叶大庄主的意思是?”这和她有一毛钱的关系?
“世易时移,再回首,已然换了个天地,叶某亦不知,该当如何才好。”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见的,带了一丝迷惘,似乎是对他以后的路的迷惘,也似乎,是对藏剑山庄将来的路该怎么走的迷惘。
“这个啊,其实,你可以帮助叶璇黎她们重建山庄啊,你看看,不是有柳萧在嘛,他那么有钱,那么土豪,肯定没问题的。”迷惘么,谁都会有,人生呢,找点事做才不会迷惘。
哪知叶英却摇头:“后辈的事情,某本不该多加插手,这世间自有秩序,这般颠倒,所谓何来?”
“那你的意思是?”
“此言若出,姑娘可能会觉得奇怪,不过……”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隐藏着浮冰碎玉的清冷视线罩住了,登时动弹不得。
“不过什么?”尼玛叶庄花你在搞什么鬼啊!还不放开!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本就不能以常理推断,好比你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叶某心有直觉,在姑娘身上,或许能够找到叶某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