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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伦在方家院子里,本来想开口跟方小洋说说自己来方家的意图,但是她毕竟还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她不能作主,就算她能作主,那么自己又是什么人了,欺负一个小孩子,一旦在村落里传出去,怎么能做人。闻伦在方小洋面前几次话到嘴边,都给吞回到肚子里。她想到的是自己不能象二婶金冬花那样做人,何况自己还有阿爸,他曾经是大队书记呢。
“一点米都借不到,在以后的岁月里,自己怎样去面对弟弟、妹妹呀?”闻伦一想到这里,心里情不自禁的一股酸痛感觉袭击而来。
太阳没有停歇它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偏向西方,任凭风浪起来折磨,他照样从东往西,来到西山山顶,露出他那张红彤彤的脸孔,说是羞涩,到不如说是强悍,也没有回头望一眼人间的生活意思,更不会留下什么同情与怀念。
阳光斜视着整片树林,不仅仅将那一夜的露水轰走,还把叶片里的积累的水分也拿走了,令枝叶们低下屈服的头颅。光束从枝叶的缝隙里伸进了无数双爪子,重重插在地面上,钻进泥土里,树随风摇,光束也如贴在满地的金银花一般,四处游离。
林子里的地面上的湿气形成了一团团雾水,停留在树林里半空里,一阵风吹来,它们吓得丢了魂魄似的,跑得无影无踪。地面上开始变得干燥,那落在地面上的黄叶,渐渐地卷起身子,象个小圆筒,把遮住的泥土显露出来了,小虫子也终于开始从泥土底下爬动,推开几乎被湿湿的泥土掩埋的洞口,探出半个头来刺探外面的世界是否安全,见安全了才露出全部身子,抖动着身子上的灰尘,让阳光象雨水一样洗洗湿润的翅膀,开始忙碌晚餐的行动,为今夜的饥饿奔波。
闻伦远远地观望着方家门前的动静,希望田苗青能够早一点回到家里,可是一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方小洋在屋子里写着作业后,自个儿在院子里玩耍着兜圈子的游戏,并且不时地门前张望什么,也象是在等待母亲回家,她好象也没有吃午饭呢。
太阳仍在努力地偏西,仿佛站在了山顶的树梢上面。
闻伦心里着急,愿太阳早点落山,这样小洋娘田苗青就会回来,她又不希望太阳那么快落山,否则妹妹闻叙要急着返回学校,家里那一点点米,根本不够她带去学校吃两个星期。也许闻叙此时在家里比自己更着急呢,太阳落山之前,她得返回学校,不然就不能按时返校,按时上课,那么必然被遭到老师的严厉批评。
闻伦此时此刻有些后悔莫及,没能跟方小洋开口好好说说,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者她也能够把米借给自己。但闻伦又想到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正是因为如此,跟她说借米的事情,跟强要有什么分别,自己也便成了婶娘金冬花。村落里的人谁不知道金冬花是个什么的人儿,动不动就两颗眼泪滚出来:“我命儿不好,嫁了一个没有用的男人。”
金冬花的话能够弄得你心坑儿酸酸的,陪出两行泪水——提心吊胆,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但是她闻伦却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样的厚脸皮,更没有那样的勇气。
太阳已经失去了威力,变得红润起来,开始做出悄悄地躲藏起来了的动作。
太阳落山了,天色开始暗淡变黑,小洋娘仍旧没有回家。闻伦心理清楚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来到家门口,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屋子里却没有半个人影。
她快步进屋子里去四处看了看,除了房间里有点乱外,没有什么分别,叫:“阿妹!阿叙!你还在家里吗?”
没有人应答,她再次来到闻叙的房间门口瞧了一眼,仍旧没有人,内面的东西也有些乱,桌子上的书包不见了,很显然妹妹闻叙已经返学校里去了。她急忙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揭开米缸盖子,往米缸里面瞧了一眼,已经被掏空了,她扫视了一眼房间里东西,自己的东西也有些乱,肯定是妹妹闻叙想找什么,那么她想找什么东西,可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米缸里那几斤米之外。
闻伦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客堂里的凳子上,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妹妹,她这样的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反过来证明自己真的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一个小小愿望都不能满足她——愧做她的二姐。她一下子感觉到心酸,泪来促满眼眶里,泻落在她的脸庞上。
风轻轻地吹拂着院子里的老槐柳树,发出瑟瑟细响,似是在诉说,又象是在缠绵,冬蝉仍旧在弹奏着一首首古老的曲子:四季分明总有春,霪雨纷飞是清明;一河一江东注渡,笑纳百川容海心;蝉娟明月千里眼,愁思随风化泥泞;枯树迎秋扫落叶,蝉鸣黄昏现孤影。
闻伦突然想起还有弟弟闻乐在家,急忙叫喊:“阿弟,阿乐!你回来了没有?”
闻伦叫着,跑到屋子后面的柴屋里看了看,没有人,回到客堂门口时,发现那个鱼篓子不见,这时她才记忆起弟弟早上砍柴回来,喝了一碗稀饭后,提着鱼篓去沟河里抓泥鳅黄鳝去了,到现在都也还设有回来。
米缸里没有米了,全部给妹妹闻叙带走了,她唉地一声叹息,自言自语地说:“做不成饭,怎么办?”
她突然鼓足了勇气要出门,再去方家,这个时候,田苗青应该下地里干活后回家了。她刚刚来到客堂门前,屋子外面忽然传来弟弟闻乐的大叫声:“二姐!我回来了。”
闻伦被吓得一跳,急忙快步出来,只见闻乐扯高喉咙高叫,从院子外面跑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鱼篓,鱼篓里的泥水湿淋淋的还在往地上掉,他也满身泥糊糊的,又黑又瘦,两只眼珠子乌溜溜的在巴眨,象是在煤窑里被熏了一样,只剩下两只眼睛转动,能够代表他还是一个活物。
“二姐!你来瞧瞧,我今日抓了好多鱼,还有几只大的,晚上煮最大的,我好饿了。”闻乐一边说着一边抹身上的泥浆水,特别是眼皮上,那些粘在睸捷毛的泥巴,已经变得干白,悬挂在睸捷毛上。可见他回来得相当匆忙,甚至是跑回家里的,身上的泥水都顾不上净洗一下。
闻伦快步上前来接过闻乐手上的鱼篓,马上感觉到手上很重,往鱼篓里面一瞧,正如弟弟闻乐所说,确有好几斤重,还是活生生的,嘴巴仍在一张一翕,象是给来人打个招呼。可见这些鱼儿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鲜活的乱跳。今日的晚餐,正如弟弟所说,要挑那条最大的鱼儿,美美地吃一顿。
闻乐进入屋子里即刻将身上的衣服裤子脱个精光,站在屋子里的天井旁边用瓜瓢舀着水洗身子,一边津津乐道,讲述着他们今日捉鱼儿的趣事,说沟河里有一团水,肯定里面有鱼,便和黑娃娃他们几个伙伴用柴草泥巴围起来,不让河水流进去,然后拚命地将水舀出去,舀到最后水没了,可是里面什么都也没有。
“唉,我们几个人白白忙乎了一个上午,什么也没有捞到,就是气人。”
闻伦在一旁插话说:“你们那样随便找个水坑去捞鱼,当然不一定会捞得着。”
“嘿哈,二姐,我就是说了吗,他们不听我的,又那么笨,那么蠢,我也没有办法。”
“当时你也不定知道那个水坑里有没有鱼呀,最后才知道嘛。”
闻伦边说着边过来,说:“来,姐姐帮你擦一下背,上面还有好多泥巴呢。”
“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擦。”
“好好,你自己擦,擦干净点。不要等一下换了衣服的时候,没有洗澡一样。”
“知道,我会用力擦重一点。”
“还有,脖子上,脸上,眉毛上都是泥巴,一定要擦到。”
“我会擦的。”
“大腿上的泥巴更多,泥巴干了,粘紧了,不容易洗。要多用力擦才能擦干净。”
“我知道了,二姐,你就是哆嗦。”
“呖,我是哆嗦,你做好了,我就不哆嗦。”
闻乐嘿嘿地笑了,说:“那个水坑里,我们没有捉到鱼,我一点也不服气。我跟他们几个人生气了。”
“看来你是脾气大了啰。”
“那当然,最后我们决定重新围捉一个再大一点的水团,舀呀舀呀,过了中午也没舀完,便拚命地舀,累也不怕,没有吃饭也不感觉到饥饿。哇!水还没舀完,内面的鱼急了,藏不住跳起来,小伙伴们抢着去抓,抓呀抓呀,谁也抓不着,我就叫喊他们,快点舀水,只有又舀水。哇!谁知道,内面好多鱼,我抓得最多,要是吃了午饭可好了,我的力气就会大一些,还可以抓到更多的鱼,那只最大的抓了好几次,都从我手中溜走,最后还是给我才逮住它。二姐。”
“怎么了,我听着呢,你说下去。”
“我还把我的鱼给了村西的黑娃子。你不生气吧。”
“你抓得多,给一点也是应该的,不然下次,你们就不能同伴了。”
“我还给了两只给哇子阿公。”闻乐见闻伦沉默不语,轻轻地问:
“二姐,你不高兴了。”
“没有。”
“我回来的时候,刚才路过哇子阿公家门口时,见哇子阿公去挑水,所以就——”
“哇子阿公是长辈,你做得好。”
“谢谢二姐表扬。二姐!等下我要吃尾巴。”
闻伦觉得奇怪,弟弟为什么说要吃鱼尾巴,问:“你为什么要吃鱼尾巴?”
“伙伴们都说,吃鱼尾巴的人,更机灵。”闻乐说着,光着身子在天井边手舞足蹈,做着鱼尾巴凫水样相,嘴里发出哗哗水声,那滑稽的动作,令闻伦抿嘴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