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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西斜,绚烂的红霞普照大地,化作丝丝暖意与乍起的秋风融在一处,吹向人们,将凉意吹散,一丝光斜入嘉仪殿西配殿,沈嘉玥正铺床,谁知一双手臂环在她的腰间,知道是谁,心下一暖,转身,不由奇怪,嫣然巧笑道:“皇上怎的来了?皇上不是去了含德殿么?臣妾以为皇上会歇在那儿,方才宜欣公主已回了含德殿,皇上合该多坐一会子的,也好见见公主。”
沈嘉玥当然希望皇上能来嘉仪殿,只是舒兰宫因着史书韵得帝宠爱,而已被推至风口浪尖上了,只有皇上做到一视同仁,方能六宫平衡,一旦打破了后宫平衡,便不会有暂时的平稳。故而沈嘉玥心底是很矛盾的。
今日听宫人说起皇上踏足锦瑟宫,为赵箐箐欢喜,她深知赵箐箐已经很久没有被招幸了,锦瑟宫形同冷宫,这样下去实在不妥,原以为今日皇上踏足后会留宿的,却没想皇上不过做了一盏茶功夫又出来了,轻轻叹息一声,箐箐当真不再得幸了么?不免令人唏嘘、令人扼腕!
箐箐初入东宫时为良娣,虽为妾侍,却因她是太子身边第一个女人,一应吃住皆是太子正妃的例,且很得太子喜欢与宠爱。不然她也不会在被冤枉谋害皇嗣后只降为奉仪及禁足,这不仅是她生下第一个孩子而孩子还小又得帝后喜欢,也是太子不忍她被赐死而苦苦哀求于帝后的原由。曾几何时东宫的花园也遍开玉兰花,她也曾有过无以复加的恩宠,毕竟她是太子第一个女人,她能名正言顺独霸太子。不管是从前的李静翕、还是从前的慕容箬含,面对她时总会微微失神,荣宠如她们都会羡慕箐箐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能享受着独宠时又不被记恨,也没有人会记恨她……
只是如今的她,再不如东宫时的娇俏柔婉,只一心守着婷玉过日子,只一心服侍太后,以期得到太后的庇护,只是我们都明白太后终有一日会薨逝,那时她又该拿什么做靠山,幸而她有一个女儿,这样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因为她有一个女儿……也因为她是赵家的女儿……
皇上见她微微失神,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倏尔空洞,不免担忧,轻拍她肩,“怎的了?朕瞧着你脸色不好。”
沈嘉玥轻呼一声,回过神摇摇头,挣脱了皇上的怀抱,将被子铺平,自顾自坐在床边,心情不是很好,黯然神伤道:“臣妾能有什么事儿啊,皇上不去爽心居瞧温婉仪么?温婉仪饱读诗书,也能与皇上说上话。”
皇上靠着她坐下,听她这样说,语气也不太和善,道:“你就这么想让朕去瞧温婉仪?”佯装生气,露出失望之色,“看来沈昭容不想朕在眼前,那朕就看看温婉仪罢。”
沈嘉玥低着头恭送,皇上本不愿离开,但见她这样不识好歹,旋即冷哼一声,大步离开西配殿。
沈嘉玥本应该觉得轻松,可眼前却浮起一片薄雾,泪水终究是滚落下来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明明是喜事。望着殿门口,青色的人影消失在眼前,没多久又出现在眼前,原来皇上又折了回来,不顾仪制,抱着他大哭起来,皇上小声安抚,沈嘉玥却哭得更厉害了,弄得他不知所措。他离开西配殿,本来真的有些生气,要往爽心居而去,奈何眼前总是浮现出沈嘉玥的脸,心底暗暗觉出她会难过,便折回了西配殿,结果她真的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沈嘉玥才渐渐停止哭泣,皇上衣服上好大一滩水渍,觉得不好意思,歉然一笑如一朵百合隐在花丛中,道:“都是臣妾不适,所幸臣妾为皇上做了新衣,臣妾让宫人进来伺候吧。”
皇上应了一声,沈嘉玥忙不迭让宫人们进来伺候,自己却往东偏殿整理妆容。半盏茶的功夫,她换了一件轻便的月白色宫装,刚要打帘入内,却听见皇上问锦织自己平素的生活,不免心中一暖,等着里头没了声音,才打帘入内,挥退一众宫人,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见皇上把玩着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自顾自品着黄山毛峰。
皇上面上无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正色问:“方才是怎么了?怎么就难过了?你跟在朕身边也有几年了,朕还没见过你这样失态,看来是朕太不了解你了,”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可不许骗朕。”
沈嘉玥也知道刚才这般失态的情景自入东宫,都从未有过,也知道皇上是必然要问的,虽然心底猜出几分,却对皇上的话很是感动。
皇上说的对,他太不了解我了,他也从未了解过我,或许他不曾了解后宫每一位妃嫔,即便是从前盛宠之下的李静翕,她到底是以什么心情承受着盛宠的,或许他都并不知道。他真的了解一个女子的心么?她想要什么,她不想要什么,他都不知道,而且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唯女子者,只是希望能有一个爱她、懂她、敬她的男子与她相守到老,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锦衣玉食,只要和他在一起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即便两人不能相守到老,但他们还是有过很多很多的记忆,只属于两人的记忆……
帝王家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也不容许这样的感情!
沈嘉玥轻轻一笑,笑中带着甜美与温情,只是眼里没有半丝暖意,比往日冷了许多,“皇上,臣妾不过心底忽然有感触,倒让皇上笑话了,都是臣妾的不是。”
皇上刨根问底,“什么感触?”
“皇上能陪臣妾到多久?”沈嘉玥一出口,不免悔恨,她明知道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的回答的问题,她当然希望皇上能陪她到永远,直到生命的尽头,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能陪他到永远,她能爱他到永远,可他却不能,明知这是一份永远没有回报的爱,多少次问自己值不值得?却总是没有回答,如今望着他,才明白,就算重来一次,仍然会选择爱他,这是她一生的决定,唯一的决定。
皇上脸色暗了下来,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换作皇后,或许他会脱口而出‘永远’,因为他爱皇后,爱多久自然也能陪多久;可眼前的是沈嘉玥,他不会说‘永远’,也不能说‘永远’,她也没资格听他说‘永远’。她不是皇后,更不是妻子,如果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他会许她‘永远’,会许她一切她想要的,因为她也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女子,可命运就是这样,她偏偏不是,只希望她下辈子能遇上一个珍惜她的男子。帝王是天底下最最不能动情的人。别过头去,话锋一转,“朕方才在含德殿看见李淑女遣人送去糕点,就让李淑女再做些糕点送来舒兰宫,怎的还没来?”硬生生道:“都老半天了,这样磨蹭。”又唤了寒泷,让他去沐暖堂催促一番。
沈嘉玥见此,只舒尔一笑,旋即放下了方才的话,只低着头看着茶水,水色清澈明亮,隐隐照出微红的脸。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沈嘉玥只低着头喝茶,可皇上却暗暗注视着她,不知他在想什么。
约莫半盏茶后,李淑女在殿外等候传召,皇上让她进来,只见她穿着一件紫底水纹宋锦宫装,惊鹄髻上插着一朵鸳鸯茉莉,衬着她娇媚中带点含羞,手里提着红木食盒,款款移步,繁琐的行礼后,轻声道:“皇上、昭容娘娘,这是婢妾做的糕点,一碟是海棠云片糕,一碟是金黄马蹄糕,还有一碟水晶蜜糕,还请皇上、昭容娘娘赏脸品尝。”
皇上让寒泷取出来放在桌上,三碟糕点做的很精致,应当是美味,又让寒泷一一试过毒后,才捻起一块入口,甚为不错,赞赏的点头。
沈嘉玥没吃,她怕胖很少吃甜的发腻的糕点,只看着那些糕点,卖相甚好,微笑着看向李兰儿,恐怕箐箐那层意思吧?‘这天也要变一变了,总不能只让她一人得意吧?’这话恐怕要抬举李兰儿,不若顺水推舟,道:“李妹妹的糕点看上去很好呢,让人垂涎欲滴,我瞧司膳司的糕点也未必妹妹做的好,”看向皇上,盈盈一笑,“臣妾的小厨房可是被李妹妹的手艺给比下去了呢,皇上,您说呢?”
李兰儿适时一礼道:“昭容娘娘抬举了,婢妾手艺可比不得嘉仪殿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事物精致。”
“嗯,确实不错,”皇上撞上李兰儿含羞又惊慌的眼神,心中一动,“糕点确实不错,你怎么不用?”
沈嘉玥无奈一看自己的身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臣妾怕胖,不敢多用,方才皇上未来时,已经用了小半碟桂花糕了,现在不用了,”有心再助她一次,“我瞧着李妹妹发髻上的花很美,是一朵鸳鸯茉莉呢。鸳鸯可是两情缱绻的鸟儿,茉莉谐音‘莫离’,是一朵寓意不错的花儿,李妹妹乃有情趣之人,听闻李妹妹还以露珠泡茶,真是个妙法子。”
皇上瞧出沈嘉玥眼中闪过的一丝惆怅,只道确实不错后,以国事为由离开了嘉仪殿,沈嘉玥没兴趣再与李兰儿多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当夜,帝招幸淑女李氏,并晋为宝林,赐封号妙,意在李氏心思巧妙。侍寝夜晋封的妃嫔只有从前的安贵姬郑氏,李氏是唯二的妃嫔,六宫哗然。
消息传入嘉仪殿与含德殿,沈嘉玥与赵箐箐皆道:这样做,对了还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