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跌宕起伏的一天

伯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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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判的日子如约而至,公堂还是前天的模样,公堂外的大门快被围观百姓挤得变形。二皇子看我的眼神,不屑中透着嘲讽。他还在气头上么?

    二皇子至少该派人来查我的底细的,但因为我是三皇子府中的乐工,依照约定,他不能干涉。遵守信用这一点令我很欣赏。

    万俟皇朝的服务委实周到,开审之前,有下人捧了一茶碗的普洱给我润润喉咙。我正拿碗盖挑着两片沉浮的茶叶,那更夫在我耳边窃喜地道:“我的妻子女儿果然都来看了。”

    我点头:“那就请你好好发挥了。”连带着对那小店老板一番鼓舞士气的功夫,也就开庭了,我整了整衣领,抖擞两下,相关人等都被带了上来。三皇子消瘦了不少,苍白的脸庞映在我的眼中,我的心像针扎似的。

    那十几个的证词与之前没甚两样,见到三皇子时眼神依旧恐慌。我站在他们和三皇子中间,向上一拱手道:“二殿下,人在紧张的情况下,脑中的东西未必是自己看到的,而是想象出来的。那天我和三殿下明明在凌波河畔,有人作证。”

    接下来,三皇子、更夫、小店老板按着预先演练的台词挨个儿阐述完毕,百姓中已经有了小小骚动。

    边上官员一拍惊堂木,喊一声“肃静!”公堂又恢复了秩序。

    最后上场的是茶娜,她走上来,对着二皇子盈盈拜倒,介绍了自己,眼睛始终不抬起来。

    左手边的红袍官员质疑道:“此女是三皇子府的下人,用作证人有失公正。”

    我道:“茶娜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只是暂住一下,不会逗留太久。要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培养出什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台上嘀嘀咕咕商量一阵,二皇子表示愿意听听茶娜的证词。

    茶娜低着头,厚厚的头发垂下来挡了整个脸,一言不发。四下里鸦雀无声,仿佛全世界都等待着她开口说话。

    我越发心急,离近茶娜一些,压低声音道:“茶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惊堂木“砰”地一响,二皇子低沉的声音道:“飞飞姑娘,你在做什么?”

    我只得悻悻退下。

    门外百姓的窃窃私语飘进来,嗡嗡的苍蝇一般。台上的官员终于也等不及,张口正要呵斥时,茶娜忽然道:“方才的证词都是真的,那晚确实是飞飞姑娘和三殿下在凌波河畔,彻夜长谈。我没有听他们谈了什么,而是在一边坐着。整晚的月色都很亮,那间小店的老板一直盯着我们这边,更夫打更的声音还吓了我一跳。”

    我一口憋着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二皇子蹙了蹙眉:“为什么刚才你那么长时间不说话?”

    茶娜仍把脸隐在头发后面:“见到殿下天颜,不胜惶恐。”

    总之这只是我精彩辩论的一段小插曲,接下来我连忽悠带绕弯子,驳倒了那十来个自称见到三皇子的证人,证明他们的话中含有水分。

    但我心中也有疑虑,为什么都众口一词地咬定三皇子不放?难道背后有人指使?

    证人的问题解决了,唯一的证物又被呈了上来。二皇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概因为上次我说的话。

    二皇子说这是三皇子才会有的剑。我瞥了一眼那宝剑,剑身流光溢彩,剑锋薄如蝉翼,确实是绝世神兵的风采。

    当那剑被放在三皇子眼前时,他脸色让我知道事情将不妙。三皇子缓缓开口道:“这是大姐……瑾娥公主送给我的。但半年前巡视北疆时就遗失了,为什么会在……”

    “既然已经遗失了,怎么说明是三殿下的东西?”我抬头,正迎上二皇子略带疑惑的眼神。我不知他疑惑什么,三皇子很快为我解了答:“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它遗失。”

    二皇子适时地威严道:“三皇子府内也未见到这把剑,但它出现在公堂上了。”

    “……”我的脑浆飞快搅动了一天,此时也快甩干了,竟被噎得语塞。

    芸华,我只能寄希望于芸华了。

    我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请……二殿下宽恕些时日。”

    二皇子冷冷道:“我可以宽恕,但你挡得住外面的天怨人怒?一万多条无辜人命。”

    耳中充斥着民怨滔天,我垂着头封闭五感,却听得见三皇子温软的语调如轻羽点水:“谢谢你,飞飞,我其实……”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低喝一声,甩手转身,面对上愈演愈烈的百姓。

    突然,围观人群自动分成两拨,让开一人身量的空隙,一个紫衣白发的身影手持一柄宝剑出现。我如严冬中久待东风的萧条桃树,忽见东风的那一刹那,灼灼桃花逐开笑颜。

    芸华一步步经过目瞪口呆的众生,翩然而来,含笑的晶亮双眸凝视我:“来迟了。”

    我喜出望外:“来得正好!”

    芸华向前移了半步,宝剑在手中转了两转,扬声对二皇子道:“若说凶器,二殿下不妨看一看它。”

    二皇子从芸华出现时就变了脸色,他板着脸让人将芸华手中的剑呈上去,传唤了三个胡子花白的皇家铸剑师。三颗花白的脑袋凑在一起琢磨一会儿,向二皇子禀告:“二殿下,这确实与我等的手艺不差。”

    二皇子的脸更阴了,对芸华道:“你这是哪儿弄来的?”

    芸华一拱手:“启禀殿下,逸人在中原云游时,曾见过一位技艺高超的铁匠,此剑正是那铁匠的作品。”

    不等二皇子思考下一句话,芸华抬手击掌两下,围观人群中又一小厮推着辆三轮车进来,车上琳琅满目堆的全是一模一样的剑。

    芸华耸了耸肩:“批量生产。”

    我神通广大的芸华哟!

    坐在公案后的几个人都如拔了气芯漏气了一般,二皇子也往椅背靠了靠。须臾,他坐正了,一拍惊堂木,宣布三皇子无罪。

    “二殿下英明!二殿下英明!”

    堂上堂下一片欢欣鼓舞,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却突然满脸肃杀,下令将那口口声声指控三皇子的百姓以污蔑皇亲之罪打入大牢,择日斩首。

    这翻脸叫一个快准狠,我愣了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请示道:“二殿下……”芸华从袖子下偷偷按住我的手,摇头。

    我正不知他打什么鬼主意,忽听得门外佛音大作,伴随着人群乌压压跪成一片,我看见了桑杰佛子及阐提寺的一众高僧。

    我低声问道:“桑杰佛子怎么会来?”

    芸华也低声回答我:“来前顺道去了阐提寺一趟,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芸华的计算总是无比周全,滴水不漏。

    佛子到来,就连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得走下去迎接。我和芸华不信奉佛,只是礼节性地随后走出,听见桑杰佛子与二皇子对话:“……那些百姓,万万杀不得。其中缘由,请殿下移驾密室相谈。”

    二皇子先是回头瞥一眼歪歪倒倒的证人,然后点了头。传佛子佛旨,赦他们无罪。

    随后两位皇子和佛子一同离开,我和芸华还是卧底身份,知道什么也不能凑上去说,更何况我们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吓得瘫软的证人被搀回去,围观百姓也心满意足地散尽了,皆大欢喜。

    ……才怪咧。一连串的疑问泡泡似的冒出来,堵得我脑仁一抽一抽的。

    跌宕起伏的一天过去,我理所当然地回了三皇子府,谁知我前脚刚到,后脚芸华厚脸皮地跟上来,照样约我到水榭上。

    这明明是人家府邸的水榭,为什么成了我们幽会的地点?

    水榭之上,我开门见山问道:“现在三皇子不是白城血案的凶手,那么真凶是谁?”

    芸华翻了翻白眼:“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让佛子把实话吐出来。那娃娃说魔有千相,化成谁的样子都不稀奇。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忽悠过那两个皇子。皇城对他威慑力太大,他还不是很相信我们的人品。”

    “佛子既能领导数万僧众,收得信徒无数,自然得有他的本事。”我摸着下巴道,“咱兜兜转转,总能从佛子那儿套出点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得再问问阐提寺那帮人了,……”芸华的尾音低了下去,我从思索中抬头,他的视线越过我,定在远处。

    “你在看什么?”我刚转过半分,却被他板着下巴转回来。他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凑近我,鼻尖几乎碰着鼻尖:“没什么事就早点去睡觉。”

    我点了头以后,仍不死心,趁他不注意转过头去。只见拂墙花影动,一片寂静。我问芸华:“刚才你紧张兮兮的,到底看到了什么?”

    芸华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有只猫而已。”

    这招早就是我玩剩下的。我哼哼道:“这府里没有猫,你看到的是耗子罢?”

    芸华依旧自信满满:“只有你缺心眼才将耗子看成猫,我说是猫就是猫。”

    我不动声色地给了他肚子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