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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被毒汁污染,东海宫的海族,已是渐渐体力不支。没了能量来源,纷纷被正道击倒。而魔宫的人,并不是每个魔族都如甄衍那般有着不一样的身世和变态的法力,对着像华清之类的道家弟子还好,一遇上元鼎宫的人,便受不住佛法的念力,灰飞烟灭了。
这场仗,若是再拖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不过几个弹指,虞锦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向贝贝交代道,“贝贝,你去找宋清如,叫他来帮我拖住江城子和其他人,我要用元聘珠净化海水!”
“可是若我走了,你一个人怎能抵挡住江城子和这么多人!”
“所以你才要快一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贝贝挣扎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说道,“这是千寻阵,尙能困得住江城子一时,你小心!”
虞锦紧紧的攥住那锦囊,转身疾走,并未多言。
她立在一朵云上往下看,找准了江城子的位置,就将那锦囊的抽绳打开,往下倾倒着阵法。千寻阵,顾名思义,阵法之内有上千万条道路,只有一条是生路,其余条条通死路。但即便是如此的阵法,也只能困住江城子一时,她要坚持到宋清如来。
阵法一展,便可见一个金色的大网缓缓网住了海面,将江城子并华清弟子都困在了阵法之中。
虞锦不再看,全神贯注的结印,将渗透在自己身体各个角落的元聘珠的能力集中起来。烟雾章早在几百年前就绝迹了,却没想到江城子私自豢养了一只。不过元聘珠,定海神通,法力无边。对付区区毒汁,自是不在话下。
只感觉四肢百骸像被碾压过一般,虞锦神思一松,重重吐出一口气,只见浑身修为的光点渐渐凝结成了一颗珠子,正是元聘珠。
千寻阵的网已经很微弱了,可以看到江城子并华清的弟子在破阵。虞锦屏气凝神,飞身至海面上,催动元聘珠,开始吸收净化东海中的毒汁。
才吸收了一半,只听耳边传来破空之声,江城子已然是破了那千寻阵。见虞锦在用元聘珠净化海水,江城子的目光中溢出贪婪之色,“元聘珠!定海净化的元聘珠!好,好啊!”
虞锦能感觉到江城子越来越近,但她不能停。就在虞锦做好奋力一搏的觉悟之时,东海上空却又多出了十几个身影。
听见江城子气急败坏道:“刘毅你个孽徒!居然勾结宋清如这个叛徒对付自己师门!”
“江城子,你害我们师父,还谈什么师门!看招!”
虞锦紧绷着的弦蓦地松了,是宋清如,带着原先中岭子的嫡亲徒弟们,来助她了。
但虞锦深知,就凭他们根本不能放心依靠,她连忙摒除杂念,全心全意的净化着东海的毒汁。虽说大部分已经被虞锦净化了,可那毒汁似是无情无尽一般,虞锦这才想起贝贝说的话,海里还有一只烟雾章,烟雾章不除,毒汁便清除不尽。
虞锦快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收了元聘珠,就要去岸上寻贝贝。元聘珠的修为再次回到她体内,可一起回来的,还有毒汁。虽说元聘珠有净化的功能,但尙需要时间,这般直接散布在她体内,毒汁难保不会也跟着散布在她体内,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虞锦放眼望去,快速的找到了贝贝,“贝贝,毒汁大部分已经没有了,你下海去,灭了那只烟雾章!”
“好!”虞锦将贝贝带到东海上空,看清了烟雾章的位置,一把将贝贝投了进去。
贝贝刚下海,虞锦就不受控制般浑身一颤,一股黑气从虞锦四肢处升起来,虞锦用力压下,颤抖着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江城子已经发现了。
“妖女!将元聘珠交出来!”
就在拂尘丝马上要击中虞锦的时候,虞锦微微一笑,不退反进,“你很想要元聘珠是不是?那我就给你!”
甄衍因着有莲花柄拂尘,加之他又不是纯正的魔,对付起全明大师来,依旧是绰绰有余。可就在他缠斗之中,却突然浑身一震,从身体的某处传来一阵疼痛。甄衍皱眉忍耐着,这疼痛不是全明伤的,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虞锦伤了江城子,双生劫母蛊受损,他体内的子蛊,也跟着受损了。
甄衍向海上望去,果真见虞锦和江城子两人,在难分你我的打斗着。除了虞锦,还有宋清如和刘毅他们,江城子渐渐有些落了下乘。
是时候了。甄衍想着。便不再理会全明大师,挣扎着就要飞往东海。
可全明大师岂会善罢甘休,见甄衍似是受了伤,便更加卖力的攻击甄衍。甄衍转身回击,身体却又是一痛,这次的痛,更加来势汹汹。海面上,江城子正急速的下落。
甄衍便无视了全明大师的攻击,直接朝东海赶去,可又被全明拦住。
“魔头哪里走!”
只听噗的一声,甄衍吐出一口血来,全明大师对此也很吃惊,方才甄衍还不分轩轾的与他对抗,顷刻间就似受了重伤一般。
甄衍捂住胸口,**着说道,“全明大师,若您还念着卫灵派卫姚的兄弟之情,就放我离去!”
卫灵派!卫姚!全明大师闻言一愣,甄衍趁机闪身便不见了。
全明大师却没有追上去。
虞锦望着负隅顽抗的江城子,用手擦去了唇边的血。方才,她吐纳出来的,不止是元聘珠,还有披着元聘珠壳的欺诈宝珠,而元聘珠和宝珠上面凝结的,都有烟雾章的毒汁。可怜江城子为了元聘珠蝇营狗苟几千年,居然连元聘珠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江城子夺宝心切,贸贸然去拿身侧的元聘珠,不但中了烟雾章的毒,还被虞锦催动另一边的宝珠在他体内贯穿了两个来回,身上破了数不清的窟窿,修为也被元聘珠吸走了大半。
江城子如此,可虞锦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元聘珠离体,她纯粹是吊着一口气在催动宝珠。
“江城子,”海风将虞锦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你在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江城子艰难的呼吸着,他万万想不到,虞锦竟有欺诈宝珠这样诡诈的法术,竟然让他尚未使出全力就被重创。可他尽管如此,却依旧不慌不忙。
“哈哈哈哈哈……”江城子歪嘴笑着,嘴里的血沫染红了他的胡子,“你们,你们……不敢杀我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贝贝将墨囊递给虞锦,“小锦儿,我看他是太舒服了,再给他尝点墨水!”
“也罢,”虞锦冷哼一声,“嘴硬就嘴硬吧,左右是要死了。”
说着,虞锦祭出法杖,将欺诈宝珠刻进法杖首部,毫不留情的朝他袭去。
眼见着虞锦抱着杀心而来,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江城子这才慌了,他这才明白过来,虞锦根本是不知道双生劫的事情的!
江城子狼狈对应着,可虞锦不给江城子**的机会,飞身而上,法杖抡起,宝珠便破开了江城子的胸膛。一颗青色的内丹,被攥在虞锦手里,直消稍稍往外一扯,内丹便与身体分了家。
“别!别!你杀了我,甄衍也会跟着……啊!”
虞锦正要分辨江城子说的什么,却见千万根拂尘丝,带着凛冽的气势,从江城子的左胸穿过,甄衍手执御剑,御剑插在江城子的脖颈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江城子……”甄衍满意的笑着,鲜血自他口中汩汩的流出,“你可还认识和你夯在我头上的那拂尘一模样的莲花柄?”海风吹起甄衍的刘海,露出额上的花,“你可还记得,你那贯穿我父亲喉咙的一剑?”
江城子喉咙被贯穿,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嘶哑声音,“你……啊……啊……”
你是卫姚的儿子……
“江城子……”甄衍咬牙道,手下一个利索,“你去向我父亲赔罪吧!”
御剑拔出,江城子便像个破布一样被甩了出去,直直的落进了海里。
可就在江城子落进海里的同时,一同倒下的,还有甄衍。
“阿真!阿真!阿真!你怎么了阿真!”
江城子伤在喉咙,甄衍此刻说话已是十分的艰难,他伸出浴血的手,抚摸向虞锦的脸,血沫从他口中流下来,“阿……阿锦……我……阿锦……”
宋清如和贝贝见状也急忙飞身而至,对于甄衍的状况,他们也是早就料到了的。虞锦蓦地抬头,看向一点也不吃惊的贝贝和宋清如,突然明白了什么。质问道: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他怎么了!我的阿真怎么了!你们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贝贝的目光四下游离着,嗫嚅着,哭泣着,“甄……甄公子他……”
“他中了江城子的双生劫,”宋清如声音干涩不堪,“阿真他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江城子是母蛊,他是子蛊。母蛊受损,子蛊便……”
虞锦的胸膛快速的起伏着,战场上还在厮杀着,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怎么救他,”虞锦睁大了眼睛,里面是极致的痛苦和疯狂,“怎么救他!”
“你们快告诉我怎么救他啊!怎么救他!怎么救他!怎么救他怎么救他怎么救他啊!”
原本平静无波的东海海面,突然炸起一**海浪。
正道联盟的首领江城子已死,海水也已被净化,陆上的战事便有了分明。华清的人已溃不成军,元鼎宫因全明大师,也已不再争斗只作壁上观,这场仗,两方均死伤惨重,但总算是虞锦赢了。
可虞锦并不在乎这些。她抱着甄衍,双手升起两团蓝色的光雾,那团光雾环绕在甄衍身旁,像海水一样滋润着甄衍的生命,那是元聘珠的光华。
贝贝和宋清如守在她身边,谭东末尙不知道甄衍的事,在战场上处理后事。甄衍已是将死之躯,确切说,是本该随着江城子立刻就死去的,但因虞锦一直在用元聘珠维护着甄衍的元神,这才没有溃散。但这就好比你想填满一个根本没有底的瓶子,不管你怎么填,都无济于事。虞锦现在就是在孜孜不倦全神贯注的做着一件徒然无功的事情。
“小锦儿……”贝贝犹豫着,她想让虞锦歇一歇,因为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可贝贝又不知道怎么说,甄衍这个样子,若是虞锦一停,就会马上死去。
“阿锦……”宋清如说道,“我知你的难过和你的不接受,但阿真他……”
已真的无力回天。
虞锦却置若罔闻,依旧认真的为甄衍治疗着,“阿真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的。”
他们经历了这千百种磨难,终于有机会能够过上他们一直希冀的生活,她坚决不会让甄衍丢下她一个人。他不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离开,等甄衍醒了,她还要好好跟他算一笔账呢。他怎敢就这样随随便便轻易的死去?
元聘珠即使法力无边,但也架不住虞锦这么个用法,虞锦手下的蓝色光雾,已是越来越淡了,但每次一变淡的时候,虞锦就会再加一把力,她已经这般不眠不休的治疗甄衍两天了,嘴唇都已泛白。
终于,虞锦像支撑不住般,颓然倒地。
“小锦儿!”
“阿锦!”
贝贝和宋清如连忙接住虞锦的身体,而甄衍却在虞锦倒地的那一刻,生命如沙漏一般快速的消逝。宋清如见状眼疾手快的接替虞锦护住甄衍的心脉。一接手宋清如才知道,甄衍是注定要死的,只不过虞锦执念不灭,硬是要留他一口气在。
宋清如侧头看了看虞锦灰败的脸色,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只要阿锦平安欢喜,我便欢喜。
宋清如将甄衍扶起,一掌贴于后背,一掌掌心向上侧于丹田。
贝贝很是清楚宋清如要做什么,连忙大喊,“宋公子!不可!”
“小锦儿平生最不愿背负人情,甄衍死了她固然是伤心,可宋公子你也是小锦儿命中贵重之人,若是你一命换一命,这和甄衍的做法又有什么两样!宋公子,我……或许有他法。”
贝贝抱着虞锦说道,“我有一种结界秘术,可困住魂魄,我可用这秘术将甄衍的魂魄困在他体内,等小锦儿醒了,我们再做打算。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能找到救他的办法的!”
宋清如想了一瞬,这才作罢,“好……只能听你的了。”
在很久的以后,虞锦问宋清如,为何当初要那般救甄衍,若是从私心出发,若是甄衍死了,于他宋清如是好事。宋清如却笑而不语,为虞锦斟了慢慢一杯香茗,掩袖抿了一口,才说道,“谁又知道呢?”
七日了,距离甄衍被伤,已经七日了。虞锦望着被封在冰层中的甄衍的躯体,将脸贴在上面,“阿真……”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你。
眼泪缓缓从脸颊上掉落,滴在冰凉的冰层上,瞬间被冻住了,一滴滴,从上面看去,仿佛是甄衍在流泪。
虞锦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阿真,你还记不记你第一次喝酒,只不过是花雕,不过三杯两盏,你就醉了,”虞锦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脸红扑扑的,大着舌头跟我说,等我化成了人形,就带我去看海。傻阿真,我本就是海族,哪里需要你带我去看海。”
“那一日,你也是这般,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天都亮了又黑,却还是在睡。我慌了,便在你身旁哭,眼泪滴在你脸上,砸的你疼了,你就醒了。”
“可是阿真,我现在也在哭,可你为什么还不醒?”
虞锦趴在冰层旁,寒气熏得她小脸有些微微的泛青,但她没有在意。她闭着眼睛,默默的想着,想着甄衍对她说过的话,想着甄衍低沉的声线,想着甄衍温柔的褐色眸子,想着甄衍修长的手指抚摸在她身上的粗糙的感觉,想着甄衍吻在她唇上那温热的触感。
甄衍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是单边勾起,自小便如此,让人看着有些坏坏的模样。她爱极了甄衍那样笑,狡黠的像一只做了坏事的猫。甄衍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瞳仁是褐色的,还带着些微的蓝,她也爱极了那双眼睛,尤其是在甄衍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如水,宽厚而温柔。
虞锦不由想起两人的缠绵,每次缠绵,甄衍总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吻着她的唇,直到吻的红肿了都不罢休,姿态小心,像在妥善擦洗一件精美的瓷器。她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人,细心呵护,将她妥善安藏。这样的人就在她身边,可这个人如今,如一颗风雨飘摇的星,就要离开了。
不,不要离开。虞锦内心翻涌起一阵慌乱,我不要一个人。是了,她终于明白,没了甄衍,她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甄衍。以往,她有着仇恨的支撑,尙能苟延残喘于世,可如今大仇业已报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轻松,而是空虚。她整个后半段人生,都在寻找甄衍和报仇。报仇,是为了慰藉父母和鲛人族,寻找甄衍,是为了慰藉自己。如今没了仇恨,若再没了甄衍,虞锦她,当真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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