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二)

萧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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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棋有史料可查的记载,最早见于先秦《世本》中所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距今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了。

    它可以说是所有棋类的鼻祖,是所有棋类里面变化最为繁复的一种。

    据说最早的围棋是用于军事目的,后来逐渐演变为一种智力游戏。

    大约是在隋唐时期,围棋流传到了高丽、倭国等地方,成为上层阶级间极为流行的一种游戏,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会下围棋的贵族子弟会被人瞧不起的。

    到了近代,我国的围棋水平受条件所限,一直采用座子形式对弈,先往棋盘的四个角上四四的位置各摆两枚黑子和白子,这就失去许多棋盘上的变化。

    而在倭国和高丽,他们没有拘泥于这种古板的形式,从第一手开始就可以在棋盘上任意位置行棋,这就使得他们的棋变化更加丰富,围棋理论研究的更加深入,把我们甩在了后面。

    尤为可气的是倭国小矮个子,他们的高段棋手趾高气扬,对我们的棋手很不礼貌,八段以上棋手不屑与我们的职业高段棋手对弈,而且在与我们的棋手下棋时,都是让我们先走。

    这在围棋里面有一个术语叫做“让先”,因为下围棋先走的一方占有很大的优势,只有老师教学生或是水平差距很大,学生和水平低的一方才会主动执黑棋先走的,这是对我们棋手的一种侮辱。

    然而前些年我们的顶尖棋手确实棋力弱一些,连对方的二流棋手也下不过。

    近年来我国涌现出几位杰出的围棋高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陈祖德九段,他首创“中国流”布局,成为建国以来在正式比赛中第一个击败倭国超一流九段棋手的国手,为我们的棋坛众生出了一口恶气。

    围棋源于我国,随着优秀棋手不断成长,不远的将来,我们势必会成为围棋强国,重回往日的辉煌。

    姥姥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听得王笑天紧紧攥住了小拳头,他头一次发现,慈祥和蔼的姥姥还有着如此刚毅果决的一面。

    姥姥缓了一口气,谆谆教导王笑天:“将来不管你走到哪儿、地位如何,你始终要记住,自己是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炎黄子孙,决不能背叛了祖宗。

    如果有人胆敢污蔑你的国家和你的民族,决不能饶恕他们。

    假如你做不到,姥姥、姥爷就是到了那边,也不会原谅你的,记住了吗?“她的口气异常严峻,目光凌厉地盯着王笑天的眼睛看着他。

    王笑天虽然不全明白姥姥话里的含义,但作为华夏人,不忘本的道理他懂,从姥姥怀里爬起身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挺起小胸脯回答:“姥姥,我记住啦。”

    姥姥这番和他的谈话,可以说影响了王笑天的一生,使他牢牢记住了自己是一个堂堂的炎黄子孙,他后来的一些所作所为,就是儿时姥姥给他打下的烙印使然。

    看王笑天把话记在了心里,姥姥拉王笑天从新坐在身边,开始给他讲关于怎么下围棋的一些基本知识。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祖孙俩就这么过去了,随着姥姥的讲解,王笑天的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什么是星位、小目、三三、目外,哪里是天元、啥叫定式、金角银边草肚皮是什么意思,围棋棋盘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开始的时候该往哪里行棋等等这些,对于王笑天来说都是感到新鲜与好奇的新知识,他努力的往脑子里记着。

    直到听见院门响和支自行车的声音,祖孙俩才意识到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姥姥赶忙下地穿鞋迎上进门的孔艳艳,略带歉意的说:“你看看,就顾着教红红下棋了,忘了时间。你先歇一会儿啊,我去换点切面,咱们晚上吃炸酱面。”

    母女俩弄着王笑天吃了晚饭,王笑天跑到院里玩儿去了。

    边收拾碗筷,孔艳艳边问谈爱竹:“妈,你怎么想起来教红红下棋了?”

    谈爱竹平静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是看这孩子平时在院儿里也没个孩子跟他玩儿,他也怪憋闷的,就教他下下棋。

    围棋最是能让人静下来,陶冶一个人的性情,对脑子也有好处,开发人的智力。

    我又不指望他下出个子丑寅卯来,就是让他有一个排忧解闷的释放处。“

    孔艳艳摇着头说:“可是下围棋的人太少了,也没个人跟他玩儿呀。”

    谈爱竹不爱听了:“吴清源小时候不就是自己跟自己下吗?”

    孔艳艳笑了:“妈,全世界就出了一个吴清源,你外孙子可不是他呀。”

    谈爱竹也笑了:“这不是我在嘛,还有那个云什么来着。再说他上学了,也就不像现在这么孤单了,想那么多你不累呀。”

    孔艳艳给了妈妈一个坏笑:“是云文生,看您这记性。”

    谈爱竹一沉脸色:“哼,到了我这岁数,你怕是还不如我呢。”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忙活手里的事儿去了。

    自这天开始,连着十多天,姥姥就在家里教起王笑天下围棋。

    王笑天的悟性很高,记性也很好,姥姥讲过的内容基本上说过一次就全都记住了。

    然而谈爱竹已经扔下围棋太多年了,讲讲棋史和一些简单的理论还可以,到了具体的定式、死活、布局,就捉襟见肘了。

    有些东西她知道,可是讲不出来,还有更多的她也一知半解,更没法教王笑天了。

    王笑天这几天正在兴头上,天天拉着姥姥对弈,结果祖孙俩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姥姥说他下的不对,该下在另一个地方更好,王笑天就问为什么,姥姥说不出所以然来,就是告诉他应该这么下。

    关于棋的死活上面,祖孙俩的意见就更不一致了。

    姥姥说你这么走就全死了,王笑天说那你杀了我这片棋让我看看,姥姥又走不对次序,杀不死王笑天的棋,气的老太太呼呼的。

    谈爱竹一想这可不行,既然让他学围棋,就得学明白了,自己这样把他教成个半吊子可不行,于是想到了云文生。

    这天上午是星期日,孔艳艳去单位加班了,走的时候告诉谈爱竹,中午不回来了。

    老太太把女儿打发走,弄着王笑天把早饭吃了,找了身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跟他说带他去找云文生大爷学下围棋。

    王笑天乐颠颠地领着姥姥就来了云文生家门口,姥姥正要叫门,院门一开出来个三十来岁、眼睛熬得通红的男人。

    这人戴着近视副眼镜,梳着背头,穿着有些发皱的灰色中山装,迟疑的停住脚步看着谈爱竹。

    这会儿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谈爱竹也有点奇怪,眼前这个人像是一宿没睡,她客气的问道:“那个---云文生在家吗?”

    这个男子扭头向屋里喊了一句:“云老师,有人找你,”跟谈爱竹点了下头,错身出门走了。

    屋里传出云文生清亮的声音:“进来吧,我腿脚不太方便。”

    谈爱竹拉着王笑天进了院儿,回手带住院门口,扭头看见云文生站在屋里窗户前向她招手,示意她进屋。

    拉着王笑天进了屋,屋里弥漫着灰蓝色的烟雾,一股香烟的味儿。

    云文生把窗户推开,歉意的说:“一来了朋友就这样,我也不能不让人家吸烟,快坐快坐。”

    谈爱竹没有坐,往前拉了一下王笑天,对云文生说:“云老师,您太客气了。”

    云文生的眼睛也有点红,但是脸上毫无倦色,眼神很明亮。他一眼看到了王笑天,笑着对谈爱竹说:“这是您的孙子?真是个好孩子,我还得谢谢他呢。大娘您是居委会的?没见过您呀,”他把谈爱竹当成收水电费的了。

    谈爱竹连忙说:“不是不是,我不是居委会的,是带这孩子找您有点儿事,”说着,在王笑天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王笑天会意,对着云文生鞠个躬说:“云大爷好。”

    云文生大约知晓了谈爱竹的来意,对她说道:“我腿脚不好就不站着了,您也坐下说吧,”回身坐到了沙发上。

    谈爱竹欠身坐到门边的沙发上,把王笑天拉到怀里,用恳求的语气对云文生说道:“云老师,这孩子喜欢下围棋,我听姑娘说您的水平高,您看能不能教教这孩子。”

    云文生问道:“您姑娘是报社的?”

    谈爱竹点点头:“他叫孔艳艳,认识您。”

    云文生欠了欠身子:“哦,是孔记者呀,您是她母亲?”

    谈爱竹说:“是,这是她儿子,我是他姥姥。他叫王笑天,小名叫红红。”

    云文生点了下头说:“那天我问过他,他说不会下棋,这也没几天呀,怎么就喜欢上了?”

    谈爱竹斟酌着说:“这不在你这儿见了围棋嘛,回去就稀罕的不行,我年轻的时候稍微会一点儿,就想教教他,可人上了岁数记性不行了,把点定式、死活、布局什么的都快忘光了。

    最主要的是我的水平太差,教不了他,这不就来麻烦您了。”

    云文生眼睛一亮:“您会下啊,来来来,咱们手谈一局。”

    说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跨到床边坐下,指了指方桌对面的椅子。

    谈爱竹赶紧站起来摆手:“不行不行,我这两下子哪敢班门弄斧呀。”

    云文生呵呵笑着说:“咱们又不是比赛,围棋讲究个以棋会友,按老祖宗的说法,是不分高下,只求修养心性嘛,后来才讲究起输赢,落了下乘了。”

    谈爱竹一听,就知道不论棋艺如何,云文生的棋品已经是上品了,心里暗暗高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就献丑了,就当是给孩子带个头儿。”

    说着走到方桌前坐在了云文生对面,端起桌上的棋盒打开,把黑子一边朝着自己放在棋盘边,又把棋盘往正摆了摆,面色庄重的对云文生说:“云老师,您让我六子吧。”

    云文生本来还很随意,一看谈爱竹的架势,他马上坐正了身体,对着她礼貌的点头致意,郑重的说道:“这怎么行,我执黑棋吧。”

    这就是棋品,他不是怕下不过谈爱竹,这点云文生是有自信的。

    他这是秉承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传统,给予对手应得的礼遇和应该持有的礼节,这是一个下围棋的人起码要具备的素质,里面蕴含着传承数千年而依然光辉灿烂的中华文化的精髓。

    谈爱竹含蓄地微笑着说:“云老师您就别客气了,那您让我四子吧。”

    云文生礼数走到也不再矫情,点头答应,正襟危坐,目光落在棋盘上面。

    此刻他的脑海一片清明,身外万物已经影响不了他分毫,他的眼里只有这个黑白的世界了。

    谈爱竹用左手拢住右臂的衣袖,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食指在下、中指在上,从棋盒里掂起一颗黑子夹在指尖,分别在棋盘四角的四四星位和右边路中间的星位上摆下一子。

    云文生执白在右上角的四六路落子,棋盘上传出“啪”的一下清脆的打棋声。

    谈爱竹对这手一间高挂置之不理,直接一手下在云文生左下角处六三低位一间低拆;云文生于右上角三六路一间低挂,谈爱竹三五小尖顶住,云文生六四立起,二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杀到一处。

    也就走了不到三十手棋,谈爱竹举起黑棋犹豫着又放下,思忖了一会儿抬起手来,又摇了摇头放下了手,再次陷入了深思。

    过了一小会儿,谈爱竹抬起头来洒脱地一笑,将手里的黑子投入棋盒,棋子落入棋盒的声音惊醒了云文生,他抬头略有些诧异的看向谈爱竹。

    谈爱竹歉然地说:“我跟您差远了,我认输。”

    云文生肃然开口:“您是手生了,不然我让不起五子,最多也就是让两子,胜负也未可知啊。”

    谈爱竹连连摆手:“您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水平呀。”

    云文生思虑着说:“看您的着法偏爱实地,喜欢对杀,这让我想起来一个人,听您的口音是河北人氏,冒昧的问您一句,已故的谈奇老先生是您的什么人啊?”

    谈爱竹轻轻一叹:“让你看出来了,他是我的堂哥。”

    云文生慌忙站起,对着谈爱竹鞠了一躬:“姑姑,小侄冒昧了,请恕我无礼。”

    谈爱竹忙站起来侧身,没有受云文生这一礼,欠身说道:“不敢当,我可不在门里,就是走马观花看过一点,不值当你这样。”

    云文生正色说:“礼不可废,那您也是长辈,是我师父的妹妹,我不能乱了章程。”

    说着,还要给谈爱竹见礼。

    制止谈爱竹了他:“我们就别再论了,今天是说红红的事儿。”

    云文生拍了拍脑袋笑道:“您看看我,一说到棋就什么都不顾了,”伸手向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的王笑天一招:“你过来。”

    王笑天在一旁观看姥姥和云文生下棋,他俩的着法他大多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盯着右下角看。

    这里白棋小飞挂角,黑棋脱先没有应。右边上的星位有黑子呼应,此时该黑棋行棋,王笑天想的是姥姥为什么犹豫,简单尖顶一下白子,白子或立或跳,黑棋在右路大飞守角,同时与边上一子呼应,这不是很好吗,姥姥为什么就认输了呢?

    听见云文生招呼,王笑天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的神情。

    云文生指着对王笑天来说是右下角的地方问他:“你是觉得黑棋该往这里下吗?”

    王笑天看看姥姥,姥姥向他点点头:“怎么想就怎么说。”

    王笑天大着胆子指着右下角说出自己的想法,云文生让他走走看。

    王笑天学着姥姥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棋子就要落在三五处,可是猛然想到一点,如果白棋不应,那么白棋要往哪里走棋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棋盘左面的边上,这里的白棋在左下小飞挂立起、左上大飞挂、又高一路大飞拆边,如果再在左边落下一子,整个左边的白子遥相呼应形成大形势,潜力是很可怕的。

    可是要在左边行棋,该在哪里落子,白棋不应点入右下角三三,又该怎么办?

    王笑天的脑子乱了,迟迟没有落子。

    云文生看他没有急着落子,而是注意力集中到了棋盘左边,暗自点了下头,开口问道:“红红,是不是想到我如果不应继续在左边路行棋,那样白棋的形势就张开了呀?”

    王笑天点头回应:“就是啊云大爷,我不知道该往哪儿下了。”

    云文生哈哈一笑,蹒跚着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返回桌前,把这本书递向王笑天:“回去记住上面三个定式的变化,下午四点过来,我要考你,记不住可是要打屁股的。”

    谈爱竹一听,赶紧往下按王笑天:“快给你师父磕头。”

    王笑天心说,磕头我会呀,您说就行了,干嘛按我呀。

    想是想,动作可一点不慢,对着云文生跪倒就磕头,一连磕了五六下。

    云文生赶紧招呼:“够了、够了,快起来吧。”

    姥姥这才把王笑天从地上拉了起来,算是完成了拜师礼。

    从这天开始,王笑天就跟着云文生学起了围棋。

    王笑天这才算正式踏入围棋的殿堂,如饥似渴地专心于棋艺。

    他每天除了跟姥姥学文化课以外,雷打不动的到云文生家里学棋,回了家打谱背定式乐此不彼,把什么孤独、病痛统统忘记了,每天的日子过得紧张而又充实,不知不觉间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作者题外话】:老萧是不是写的有点离题了,不过交代一下王笑天的过往还是有必要的,明天转入正轨,程序升级,大杀四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