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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不停拍打在车窗上,伴着发动机的响声、音响里空灵悠扬的低声吟唱,单调而又平静,让龚平安有点昏昏欲睡。可惜山路的崎岖又颠簸得让人睡不着,已经超过六个小时的行程让她有点晕车了。
“还要多久才到啊?我都快吐了。”龚平安有气无力地问。
开车的夏多温言安慰:“再有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下了雨这段盘山路不太好走,咱们开慢点安全。你要是难受就先在后座躺一躺,冰箱里有酸梅汁,你喝点儿。顺便给你哥拿瓶水。”
龚平安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副驾上的墨北,墨北说:“吸管。”
龚平安一边拿吸管给他,一边腹诽:喝水还要用吸管,毛病!
墨北拧开瓶盖,插上吸管,把水递到夏多嘴边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几口,然后才拿掉吸管自己喝。夏多对墨北笑了笑,薄唇上一抹水光,墨北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如同轻盈地掠过琴键一般,用无名指指腹擦过他的唇角。
类似的场景龚平安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从小被闪到大却还是会觉得脸上发烧,她暗搓搓地打开手机里的一首歌开了公放:
烧啊~烧啊~烧啊烧啊烧~~
烧啊~烧啊~烧啊烧啊烧~~
……
当山峰没有断背的时候,当爱情不再留,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直男化为基友,
还是没有人和我牵手,没人和我牵手。
在我面前放闪光弹的人是小狗。
……
让我们七夕作伴烧得潇潇洒洒,为了哲♂学高举手中火把
……烧啊~烧啊~烧啊烧啊烧~~烧啊~烧啊~烧啊烧啊烧~
墨北、夏多:“……”
龚平安:承受来自单身狗的怨念吧!(^。^)y-~~
雨越下越大了,夏多驾驶得也越加谨慎。
一辆皮卡突然从后面急速飙过来,明明看到前面是个急转弯居然还想玩漂移超车,如果不是夏多反应快,两辆车就得一起漂移到山下去了。
夏多将车靠边停下,那辆皮卡在超车后依然没有减速,一路按着喇叭狂飙着开走了,看起来丝毫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当然更不关心别人的命。
龚平安在后座没系安全带,刚才夏多急打方向盘避让的时候她从车这头被甩到了那头,着实吓得不轻。
夏多用目光飞快地在墨北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确定爱人无事,又忙回头问龚平安有没有受伤。
“没、没事。”龚平安摸摸怦怦乱跳的胸口,“我得吃点好的冷静一下。”
墨北探过身来摸摸她的手是暖的,这才放下心,正想让夏多开车,突然听到龚平安尖叫起来:“我的肾5啊啊啊!”
夏多和墨北没被刚才的意外吓到,却被龚平安的尖叫给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喉咙。龚平安还一无所觉,检查着手机被磕坏的一个角心疼得唉声叹气——尽管那个痕迹不用放大镜都找不着。
墨北瞪了妹妹一眼:“一个破手机,至于吗?”
龚平安假哭:“你不懂!这是我卖肾得来的手机!我已经没有多余的肾可以再换个新的了!哥,要不把你的肾借给我吧!”
墨北面无表情:“真应该把你这话录下来给你爸听听,堂堂南斗集团的老总,居然让自己的千金卖肾买手机。脸呢?”
龚平安吐吐舌头:“小哥,你怎么忍受我哥这个没幽默感的家伙的?”
夏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道:“他的好处你不懂。”
“……”龚平安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夏多不会帮自己,哼,妻奴!脸呢?
墨北得意洋洋地从车内后视镜里睨了龚平安一眼,一扫方才的不快。龚平安怒道:“秀恩爱,不要脸。”
墨北笑道:“你咬我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龚平安愤愤地戳手机,想要发条微博控诉一下。
(╯‵□′)╯︵┻━┻
没信号!
这让网虫怎么活?
墨北见龚平安在后座上烦躁地蠕动还试图开窗寻觅微弱的信号(又被雨水给拍回来了),被逗笑了:“好好的暑假不在宅在家里上网,非拽我来参加这个什么见面会,现在后悔了吧?”
龚平安噘着嘴:“后悔也不能承认。”
要知道为了把墨北拽来她花了多大的功夫!答应了多少不人道的条件!甚至连坚持三个月早起跑步这种可怕的协议都签了!现在说后悔?她毫不怀疑哪怕只剩半小时的路程墨北也能立马下令打道回府。
前座传来夏多的低笑声,像一捧细沙撒在琉璃碗中,扰人心绪。——这把声音简直就是诱人犯罪!
随着墨北知名度的提升,在网上颇有几个喜欢北纬37的读者建立的论坛、贴吧、企鹅群之类的同好会,其中人数最多影响最大的一个名为“黄金纬度俱乐部”。
龚平安在三年前误打误撞地加入,后来随着发言的增多和时不时的爆料混成了小版主,再后来被火眼金睛的管理员看破真身,被几位高层低调地“圈养”,成了俱乐部的吉祥物。
龚平安在“出卖”哥哥上是把好手,那些记述墨北生活和写作中的小段子写得趣味横生,经常被人转到微博上去圈粉。
墨北倒不介意这些。龚平安看似童言无忌,其实心里还是有尺度的,而且她还有个身份是墨北的图书工作室的编辑,所以也是在帮助墨北和工作室做宣传。这两年工作室推出的几位作者,都受益于此,“黄金纬度俱乐部”还特意给他们开辟了单独的版块,吸引了更多的推理和悬疑小说的同好。
身为吉祥物当然要有吉祥物的自觉,在得知俱乐部准备组织同好见面会后,龚平安就怂恿墨北来和读者们见个面,也算是给俱乐部同好们的一个福利。
知道墨北不喜欢和太多陌生人打交道,龚平安还特意和俱乐部的管理员商量,将人数控制在三十人以内。除了管理员这个组织以外,其他人一半是靠在俱乐部里发贴和活跃度的积分,一半则是靠抽奖的方式挑选出来的。
至于见面地点则是俱乐部的一个版主提供的山间旅馆,那位昵称“一畦春韭”的版主把山上的风景描述得跟人间仙境一样,诸如“峰回岫转”、“木石森丽”、“窗下苔影深深”、“望之蔚然而深秀”、“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的形容不胜枚举,把龚平安说得怦然心动向往之至。
但是,对于一个四体不勤的宅女来说,心永远比身体能走得更远,在漫长的车程中她已经无数次想要把数日前敲定行程的那个自己揪过来痛揍了。
在龚平安就快认怂,哭着求哥哥带自己回家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
来不及看清楚此间景色是否真的美如仙境,龚平安顾不得细雨霏微,踉跄着下车跑到一旁吐了起来。从旅馆里跑出来迎接他们的年轻人有些尴尬,拿不准主意是先去和偶像握握手还是先关心一下狼狈不堪的姑娘。
墨北略显冷淡地向年轻人点了点头,走到龚平安身边,一脸嫌弃地递给她纸巾和水:“漱漱口。”
夏多一向笑脸迎人,一边从后备箱里拿出旅行箱,一边对年轻人客气:“未来几天要麻烦你了。对了,我是夏多,北北的朋友。”
年轻人忙上前帮忙拿行李:“久仰久仰……诶?”他细胳膊细腿的,被手上的旅行箱坠得一个踉跄。
墨北对自己的性向问题向来是“你不问我就不特意说,你若问我也不隐瞒”,偶尔有同志公益组织找他帮忙录段访谈什么的他也会在考量之后接受,再加上龚平安时不时的会在微博上贴些墨北和夏多的日常照,所以不少资深读者都知道墨北身边常常出现的那个大帅哥是他的同□□人。
说完久仰,年轻人又觉得有点唐突,连忙又改口:“不不,初次见面,你好你好,我是、我、我网名叫小、小草莓胖次。”年轻人脸都红了,有些网络id在三次元说出口实在是羞耻play。
夏多镇定地:“小草莓你好。”
年轻人又补充道:“真名郭晟。”
夏多继续镇定地:“你好小草莓。”
郭晟:“……”
夏多若无其事地向扶着龚平安走过来的墨北介绍:“北北,这位是小草莓胖次,真名郭晟。”
郭晟有些激动,他事先精心准备了一段一百四十个字的自我介绍,打算要给自己的男神留下一个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他张了张嘴,然后发现那一百四十个字都堵到了嗓子眼儿——墨北说:“你好,胖次。”
龚平安同情地拍了拍郭晟的肩膀:“幻灭吗?你崇拜的作者大大是个恶趣味的坏人。”
郭晟是俱乐部的管理员之一,和龚平安在网络世界里早就是很熟悉的朋友,视频、语音也进行过好几次,虽是初次在三次元见面,但彼此倒也没有多少陌生感,不过他的羞涩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看到郭晟红着脸视线还一直黏在墨北和夏多身上的样子,龚平安坏笑起来:“喂喂,小胖次,我亲哥你男神呢你可以随便yy,只要别说出来,你就是安全的。但是我小哥呢,你最好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要,不然你会发现我哥下一本书里死得最惨的那个角色和你叫一个名字。”
郭晟眼睛一亮,似乎是get到了新技能——能在男神的书里客串一把,哪怕是具尸体都好啊!
龚平安坏心眼地勾得郭晟蠢蠢欲动,从他手里接过自己那只卡通动物图案的黄色旅行箱,轻轻松松地向旅馆大门走去。
墨北和夏多已经走上了台阶,墨北忽然回身问郭晟:“那辆车的主人是谁?”
郭晟还沉浸在自己的力气居然被软妹子比下去了的小沮丧中,向墨北指的皮卡车看了看,有点发懵地回答:“那是姬良辰的车。”见龚平安也回头看自己,又解释说:“姬良辰就是‘万姓之祖’。”
这个id龚平安倒是熟悉,是俱乐部里一个很喜欢历史话题的网友,网络印象是个温文儒雅的人。想到方才飙车的狂劲,龚平安有点不敢相信:“他一个人来的吗?开车的是谁?”
郭晟不明所以:“就他一个。哦,他也是刚到。柯南小太刀是上午到的,他肠胃炎犯了,都跑了五六趟厕所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黑色t恤的身材墩实的男人跑出来,热情洋溢地向墨北伸出手去:“北纬大大你好!我是你的忠实读者柯南小太刀!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哈!”
墨北默默地跟他握了握手,努力不去想他上完厕所洗有没有洗手这个问题。
柯南小太刀又热情地去和龚平安握手,龚平安爽朗地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哎哟柯南君你终于找到变成大人的药啦!”
捶完也就不必握手了(?·??·?)??
旅馆是栋三层小楼,装修风格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的,石膏吊顶上一圈小彩灯搭配繁琐的仿欧洲宫廷大吊灯,近一米高的木墙围一律漆成庄重的深褐色,木地板也是同色的。大厅右侧是前台,左侧是休息区,那组棕色的皮沙发从样式和磨损程度来看年纪也已经不小了。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四面体立柱,下半截是深褐色木墙围,上半截镶着镜子,镜面有几面已经裂开了又用透明胶勉强给粘了起来。
在三十年前这种装修大概还算得上豪华,但现在看来就透着股陈旧和腐朽的气息,尤其是很明显这里已经长久地缺乏维护了。
龚平安说:“啊,仙境,仙居,仙人——”
作为把众人给忽悠过来的罪魁祸首之一,郭晟很不好意思:“三十年前这里有个名字,客仙居,那时候还经常有老干部来这里疗养呢。不过,现在是不行啦,这里也快拆了,我和春韭就是想给这里最后留一个华丽的梦幻的结尾。”
柯南小太刀:“小胖次,有梦想是好事,但我不得不说二楼那个堵住了的男厕所会给你的梦想笼罩上不太美妙的气味。”
郭晟:“……”
郭晟脸色发黑地去通厕所了,柯南小太刀代替他做起了介绍:“一楼就是餐厅和厨房,喏,餐厅就是这里——”他比划了一下大厅,“很大很大,足够我们几十个人聚餐了。厨房从前台后面那扇门进去就是,那里边还有个储藏室,我进去看过,有不少折叠桌椅,够用了。厨房里头东西挺齐全的,烧烤也没问题。”
墨北看了看他的肚子,柯南小太刀会意,乐呵呵地说:“没事儿,吃两片泻立停就好了,不耽误吃饭。”
墨北:“……”
二楼和三楼是客房,为了这次聚会,郭晟早就把每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方便大家自由选择想住的房间,或许是因为二楼厕所的尴尬,墨北三人都选择住在三楼。
墨北头一天晚上失眠没睡好,今天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夏多便让他先小憩一会儿。夏多把窗帘拉好挡住了光,检查了一遍房间内的设施,把ipad放在床头自动循环播放舒缓的钢琴曲,又倒上一杯水放在旁边,弯腰吻了吻已乖乖躺好的墨北,“好好睡,我先去外面和你那些读者聊聊天。”
墨北有点不情愿:“你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休息一下吧。外面有安安呢。”
龚平安那小丫头吐了一回之后就又生龙活虎了,方才她把行李往屋里一扔,就跑去和小太刀玩恐怖游戏去了,丝毫不见疲色。
夏多轻笑:“我对他们挺感兴趣的,嗯,主要是很想听听他们对你的赞美。”
自己所爱的人被其他人珍视着,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
又交换了一个吻,墨北闭上眼睛,听着夏多开门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当两个人相处已久,很自然地就能通过一些细节判断出对方的情绪,例如现在夏多的脚步声就透露着他愉快的心情。
既然能让夏多高兴,那么这次见面会就是有价值的。墨北微微一笑,调整着呼吸,尽量放空……
细雨拍打着玻璃的声音催人入眠,反衬着室内更加安静,但这份宁静中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墨北趿着拖鞋走向门口,手握住了门把手却没有勇气打开门,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一双成人的浅灰色亚麻拖鞋里是一对儿童的小脚丫。
这双拖鞋是上个月夏多买的,他的那双是深蓝色的。墨北想。
手还是牢牢地抓着门把手,手指很冷,但脚很暖。不想开门,门背后一定有怪兽。
墨北低头看看脚,圆润可爱的脚趾头在大大的拖鞋里动了动。我这是在做梦,墨北对自己说。
墨北打开了门。
“来。”夏多站在楼梯口招手。
墨北却扭头看向门的另一侧,罗驿两手插在裤袋里倚立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罗驿没有开口,但墨北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过来,好孩子。”
这是梦。罗驿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走廊的另一端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墨北越是努力越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忽然颈后一凉,罗驿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冰冷的呼吸吹拂在墨北脖子上——好像他的肺是冰做的。“你还记得他们吗?”
那些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各有各的狰狞,各有各的恐怖。老山羊,柴狗子,郑东,蚱蜢,电死的女人,烧死的男人……
墨北不由自主地后退,撞进了罗驿的怀抱,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罗驿的手臂牢牢锁住。
不,不是手臂,是精神病院里的那种束缚衣。
越是用力挣扎越是被捆得更紧,气都喘不过来。
夏多呢?夏多,带我走!夏多!夏多!!
楼梯口已经没有了夏多的身影,他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另一个影子慢慢浮现出来,墨向阳闭着眼睛,神态安祥,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脸色青白没有生气,他站在那里,又不在那里。
“你担心的,全都实现了,傻孩子。”罗驿的声音低哑,“是的,这是梦,你一直都在梦里。你什么也没能改变。你以为你得到了你渴望的那些?错了,都是梦。是梦啊,傻孩子。睁开眼睛面对现实吧,你还在精神病院那个小房间里。该醒了,今天我们来玩个新游戏……”
冷。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气。
罗驿还在絮叨着什么,墨北不去听他的,努力要听清自己心里面的声音,起初那声音像是被砸碎的碎冰渣,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字。深呼吸,缓慢地深呼吸……那些碎冰渣渐渐粘合起来,排列组合,构成逻辑通顺的语言,从墨北僵硬颤抖的嘴唇里蹦出来。
“滚回你的地狱去!”
像是玻璃被打破,眼前的世界突然粉碎,碎片慢镜头似的四下飞溅,每个碎片上都映出墨北自己的样子:各个年龄阶段都有,幼小天真的,恐惧无助的,桀骜不驯的,阴沉狠戾的,甚至衰老不堪的……墨北自己都不知道哪些是真实存在过,哪些又是自己对自己的幻想,他们陌生又熟悉,没有一个是快乐的。
其中一片碎片旋转着向墨北弹射过来,碎片上的墨北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长得垂到了肩头,没有血色的脸瘦得不过巴掌大,黑沉沉的眼眸了无生气。突然在他身后出现了罗驿的身影,强大的压迫感似乎突破了碎片镜面的空间束缚,向着碎片之外的墨北欺压过来,似乎有巨灵之掌一把就攥住了他的心脏一握一松地戏弄,而碎片之内的那个墨北已经像只待宰的羔羊般跪倒。
碎片旋转着逼近,锋利的边缘直奔墨北眉心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碎片中的墨北卑微地臣服,因恐惧而柔顺,因打破而依赖,灵魂已被抽离,没有自我也没有自尊,这样的玩偶和那些硅橡胶做的又能有多大区别?至少,对罗驿来说新鲜劲儿过了就没意思了。
所以,他把那个墨北抓在手中像捏橡皮泥一样揉捏了几下,人还是那个人,但呆板面具之后的灵魂苏醒过来……
墨北没有再看下去,尽管他如果想看的话,这片气势凛冽地飞过来的碎片就会永远都保持在“逼近”这一个状态。梦就是梦,过往也终究是过往,墨北醒了过来。
在那一刹那,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吐息冰冷,似有若无的叹息声随着意识的清醒瞬间消失,无可捕捉。
墨北坐起来喝了几口水后就把这个梦抛诸脑后了,恶梦总是周期式地拜访,他已经习以为常。
只要每次都能醒过来,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但是恶梦让他的睡眠等同无效,甚至比入睡前更加困倦,心底不由自主地涌动着烦躁情绪,头也疼得厉害。止痛药就在旅行箱的侧袋里,墨北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克制住了用药物来缓解头疼的想法。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看了一会儿,雨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色昏暗得像是……
墨北自嘲地一笑,将脑海中刚刚浮现的那个比喻丢进垃圾桶,强迫自己去想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唤醒身体中倦怠的正能量。
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墨北轻而易举地从中分辨出了属于夏多的轻快,还没有从窗外收回视线,就已经完全下意识地放松了绷紧的下颔,等到夏多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微微弯了起来。
夏多脸上也带着笑,走过来拥抱了墨北一下,亲昵地蹭蹭他的脸,再在他嘴唇上轻啄一口。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都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自然流畅得都不用劳动大脑,以致于亲完了两个人才意识到龚平安还在门口。
龚平安抬眼望着天花板,哀声叹气,做为一只单身狗,只要是在两个哥哥身边就免不了总要被他俩有意无意的秀恩爱给虐到,搞得她总想偷拍点该打马赛克的视频拿去报社。
两个厚脸皮的哥哥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假装妹妹不存在。
夏多问:“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头又疼了吗?”
墨北点点头,夏多便自动自觉地给他按摩头和后颈上的穴位。
墨北倚着身后的窗台,半闭着眼睛享受夏多的体贴。有时候他会幻想夏多是什么天庭中成了仙的药材下凡历练,要不然怎么会只要他在身边就会有种药到病除的错觉呢?
龚平安翻了个白眼,干脆一转身走了,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怎么样?”
夏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笑着说:“三十个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有两个估计晚饭之前能到。都挺有意思的,郭晟和那个‘一畦春韭’是堂兄弟,几年前一起接手了这家旅馆,但是一直都没怎么赚钱,现在正计划着转行。‘柯南小太刀’是做销售的。那位霸气的‘万姓之祖’姬良辰家里有些富贵,年轻气盛没多少顾忌,对朋友倒还不错,不过见面会里的这些人他看得入眼的不多。后来到的这些人中,有五个女生,其中两个和安安一样还是大学生,另外三个都已经工作了。还有一个高中生,不过年纪倒不是最小的,最小的是id叫‘老夫来也’的,才十六,初中就缀学了,小小年纪已经在社会上混得一身油滑。”
东一句西一句的,夏多把见过的那些读者都给墨北描述了一遍,让他初步勾勒出那些人的形象。夏多喜欢把自己遇到过的形形□□的人和他们身上发生的事都讲给墨北听,这样就像墨北随时随地都参与着他的每时每刻;墨北也喜欢听夏多讲这些,夏多观察力敏锐,善于分析总结,能抓住每个人身上鲜活的特性,同时又给墨北留下想像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