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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
翕动薄唇中传出沙哑声音,依稀能看到整齐牙齿和鲜红舌尖。
纪新雪心头微动,视线顺着稍显锋利鼻尖向上,望进如同深夜般黝黑眼睛中。
他似乎夜幕中看到隐忍和克制。
此前发生在虞珩身上种种,刚好可以‘合理’解释违和再次涌上心头。
纪新雪无意识加重捧着虞珩侧脸力道,不给虞珩留任何躲闪余地,专注探究虞珩眼底情绪。
虞珩会不会与他有相同想法?
怕他成婚,想与他继续保持现在亲密。
已经是即将十七岁‘大人’却仍旧执着于十三岁幼稚约定、醉酒后因为那种事向阿兄挑衅、对在城外故意起哄成业侯府郎君落井下石、还有今日对诚阳伯世子敌意......其中有没有哪怕一点,是因为对他生出不该有妄念?
“你紧张什么?”纪新雪以指腹点在虞珩紧绷额角,为了不错过虞珩眼底任何情绪变化,他忽然主动贴近虞珩,直到能嗅到彼此温度才停下。
在纪新雪看不见角度,虞珩喉结猛地滑动了下。
他想要别开头却没办法也舍不得挣脱纪新雪手,只能闭上眼睛,免得控制不住正在心底横冲直撞野兽。
“没。”虞珩唇角发出无力气音。
纪新雪忽然扬起笑容,手掌顺着虞珩脸侧向上,还没用力就轻而易举扒开虞珩眼皮,不依不饶问道,“你不紧张,闭眼做什么?”
虞珩眼底忽然闪过亮晶晶流光,如同水波似纹路,美丽又璀璨。
感觉到鼻尖相抵触感,纪新雪心底欣喜和期待顺着双眼倾泻而出。
他无法判断自己对虞珩有没有妄念。
思想告诉他,他已经对虞珩产生不该有妄念,所以才会想到虞珩即将娶妻生子就心烦意乱,对还没有出现人生出难以磨灭嫉妒。
身体却告诉他,他对虞珩所谓妄念,只是孩子般幼稚依赖。
纪新雪忽然露出柔软温吞笑容,眉宇间满是纵容。他希望虞珩能如从前无数次那般,在他犹豫不决时候替他做出决定。
只要虞珩对他有妄念,他会义无反顾成全虞珩,也成全自己。
娶妻生子有什么好?
他和虞珩可以永远如现在这般形影不离,日夜相伴。
不知时间只是过去须臾,还是已经安静虚度良久,纪新雪忽然感受到腰间传来巨力。他猝不及防扑入虞珩怀里,尝到顺着下唇蔓延铁锈味。
耳边传来虞珩沙哑声音,“你醉了,睡会。”
纪新雪舔了舔下唇处撞出伤口,依言闭上眼睛。
他醉了。
虞珩紧紧搂住怀中人,眼底说不出是懊悔更多,还是庆幸更多。??不能让阿雪发现他藏在心底深处龌龊想法,否则阿雪定会狠狠推开他,彻底逃走。
比起短暂完成夙愿,永远失去靠近阿雪资格,他宁愿困在‘求不得’牢笼中守着阿雪,眼睁睁看着阿雪......
虞珩闭上眼睛埋头在纪新雪颈间,不愿再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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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帝久久未见纪新雪和虞珩回到殿中,专门让惊蛰来寻他们。
正在浅眠话声音惊醒,睁开困顿双眼,茫然看向两人。
惊蛰恭敬低下头,“陛下让公主回玉和宫休息,莫要耽误晚上去宁静宫守岁。”
纪新雪点了点头,双眼逐渐恢复神采。
他顺着虞珩力道坐直身体,哑声道,“我没事。”
惊蛰从袖袋中拿出五颗醒酒药丸递给虞珩,仔细询问纪新雪感受,免得去找长平帝回话时候被问住。
“真没事。”纪新雪嘴角扬起无奈苦笑,“我未曾饮酒,是被殿内酒气熏到,才会......”
纪宝珊都不会像他这么‘没用’。
惊蛰见纪新雪面露赧然,不动声色替纪新雪描补,“陛下极重视这次宫宴,特赐十年陈酿给御膳房炖肉。许是您吃多了几口,才会沾染酒气。”
纪新雪闻言连连点头,暗叹惊蛰不愧是地位仅次于松年大太监。这份善解人意体贴,让人没办法不喜欢。
“陛下心疼您,不愿意见您劳累。即使您不想回玉和宫折腾,也不必马上回大殿,可以在周围转转,既能散酒气,又不会因为久坐着凉。”惊蛰又为纪新雪出了个好主意。
他看着纪新雪饮下冒着热气温水暖身,才回大殿与长平帝回话。
纪新雪起身抚平衣服上褶皱,对虞珩道,“趁着这会儿空闲,我去找三姐说那件事。”
虞珩‘嗯’了声,忽然问道,“你被酒气冲撞时候,在想什么?”
广袖下手指已经悄悄蜷缩,纪新雪脸上却没露出任何端倪,他面带迟疑反问,“我做了很奇怪事?”
虽然每次梳妆时候都会觉得铜镜中倒影是绝无仅有大美人,但纪新雪从来都不认为他是自恋人。
直到最近......
先是因为诸多巧合,怀疑虞珩对他有不正常感情。
又在想亲虞珩,以此判断自己是否对虞珩有妄念却下不去嘴时候觉得虞珩也想亲他,故意昂头等着。
不行,不能想!
否则他只能挖个地洞度过余生。
只要他不记得被酒气冲撞时发生事,自作多情尴尬就追不上他!
至于他对虞珩奇怪占有欲,等到年后无事时候再仔细斟酌也不迟。
虞珩与纪新雪对视半晌,缓缓摇头,“没。”
奇怪人是他,不是纪新雪。
纪新雪不动声色松了口气,立刻转身离开。
走出老远,他才想起来让人去打听纪靖柔在哪。
纪新雪不想与不相干人尬聊,特意挑人少地方走。路过宫殿之间拐角时,忽然听到小女孩哭声。
如此稚嫩且肆无忌惮声音,必是宗室贵女或在家极受宠高官家眷。
宫中没有这么小宫女。
朝臣能带入宫中家眷有限,几乎都会选择正值婚龄儿女或孙辈,方便其议亲,也有怕年纪太小孩子无法控制情绪,会冲撞贵人顾虑。
宗室与长平帝是本家,没有名额限制,有多少晚辈都能带进宫。
高官能得到长平帝更多优待,才会有即使孩子在宫宴吵闹,也不会惹长平帝不喜自信。
纪新雪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其他岔路。
等会小女孩哭声停下,他就换条路走,免得惹上麻烦。
然而纪新雪等了半晌,小女孩已经沙哑哭声仍旧没有收敛。
他面上浮现犹豫,终究还是选择朝着哭声传来方向走去。
毕竟是宫宴,他不能视而不见。
况且小女孩哭声越来越声嘶力竭,纪新雪担心小女孩再哭下去,会哭坏嗓子。
转过拐角,纪新雪眼中困惑变成恼怒。
他大步走向坐在地上大哭小女孩,“月娘?”
小女孩感觉到有人靠近,疯狂挥舞手臂,重重打在纪新雪手背处,发出极响亮声音。
纪新雪收回手,看都没看正脸色惨白年轻女郎,目光犀利盯着跪在周围宫人,“郡主如此伤心,你们竟然不知道哄她?”
宫人打了个哆嗦,小声解释道,“奴不是伺候郡主宫人,怕贸然靠近郡主,会让郡主更害怕。”
“郡主宫人呢?”纪新雪冷声问道。
“奴不知道!请公主息怒!”宫人连连磕头,语无伦次道,“奴是安福宫宫人,不是郡主宫人。”
纪新雪感觉到小女孩哭声变小,正偷偷打量他,佯装没有发现小女孩目光,看向手足无措崔青枝,故意道,“你哪家家眷,我怎么没见过你。”
崔青枝闻言,惨白脸色立刻变成涨红。
她如同忽然被踩住尾巴猫似猛地瞪大眼睛,“你不记得我?”
眼角余光发现襄王府大郡主被崔青枝吓打了个哆嗦,手脚并用往他身后躲,纪新雪脸上表情更加冷漠,“我应该认识你?”
没等崔青枝再次开口,纪新雪又道,“难不成是哪位姑婆家中表姐或宗室长辈?为何见到本宫不知行礼。”
他向来没有用行礼之事磋磨人爱好,但有些人,值得他如此对待。
纪新雪委实想不通,崔青枝怎么能忍心欺负还没满三岁纪暖月。
崔青枝出身世家,从懂事起就开始学习各种礼仪,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将其融会贯通到言行举止中。
她知道见到公主该行礼。
如果是在别处见到纪新雪,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福身。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纪新雪让她行礼要求,崔青枝却无论如何都弯不下腰,她无法忍受纪新雪羞辱。
纪新雪将崔青枝难看脸色收入眼底,忽然发出声轻笑。
他扬起下巴示意不敢离开宫人,“去教她如何参见公主,谁教好,本宫便允谁去玉和宫伺候。”
话音尚未彻底落下,已经有人飞快跑向僵立在原地崔青枝。余下人慢了半步,也争先恐后跑过去,生怕会错过升职加薪机会。
崔青枝被宫女们气势震慑,脑子逐渐空白,忽然发出惊恐叫声,转身就跑。
“哈哈!”
纪暖月发现纪新雪回头看她,立刻捂住嘴,睁着葡萄似眼睛仔细打量纪新雪,怯怯开口,“我是襄王府纪暖月,你是谁?”
纪新雪冷肃眉目彻底舒展,温声道,“我是你堂姐。”
纪暖月懵懂点头,脆生生道,“阿姐。”
她有许多阿姐,个个都是公主。
阿耶说等她长大,皇伯也会封她做公主。
纪新雪点了点头,试探着朝纪暖月伸出手,见纪暖月并不排斥,才将纪暖月从地上抱起来。
起身过程中,纪新雪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他猛地转头看去,是在屋顶上探出半个头暗中观察金吾卫。
纪暖月顺着纪新雪目光转头,眼睛中满是疑惑,“啊,他为什么在房顶?”
“没了,他是不是变成鸟儿飞走了!”纪暖月发出惊呼,一只手指着已经无人房顶,一只手快速拍打纪新雪肩膀。
纪新雪抱着纪暖月转了半圈,语气满是无奈,“人不会变成鸟。”
因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金吾卫,纪新雪无需再担心要如何哄纪暖月开怀却不得不面临新问题。
要如何面对来自三岁小朋友十万个为什么。
有纪暖月作对比,九岁纪宝珊也显得恬静温柔起来。
好在满头汗水襄王来得够快,纪新雪才没做出将堂妹交给宫人,独自逃跑恶行。
襄王见纪暖月只是眼眶发红,衣服沾染上灰尘,眉宇间没有惧怕或惊恐情绪,深深松了口气,眼中焦急皆转为恼怒。
对情绪极为敏感纪暖月却没有因此害怕襄王,她抱着襄王脖颈喋喋不休告状,没过多久就因为短时间内情绪起伏太大陷入困顿,安静趴在襄王肩头。
襄王让宫人摊开斗篷,小心翼翼将纪暖月放在斗篷里。
重新将裹在斗篷中女儿抱进怀里,襄王才看向纪新雪。
他直言正急着找人算账,回头会在襄王府设宴,正式感谢纪新雪对纪暖月照顾。没等纪新雪推辞,襄王已经脚下带风抱着纪暖月离开。
在纪暖月身上耽搁这些时间,已经足够纪新雪之前派出去宫人找到纪靖柔。
纪新雪改变方向,去安福宫主殿右后方侧殿寻纪靖柔。
他随口问宫人,“崔青枝去哪了?“
宫人脸上浮现古怪笑意,低声道,“崔女郎跑回大殿,安福宫宫人们没敢追,也没来得及提醒崔女郎,她掉了只鞋。”
纪新雪想象了下崔青枝只穿着一只鞋出现在宫宴场景,尴尬转了转手上金刚石戒指,吩咐道,“派人去看看,襄王是如何给大郡主讨公道。”
他相信崔青枝不敢在宫中对大郡主生出歹意,也不是故意惹大郡主哭。
只是蠢人办坏事,浪费了崔氏心思。
不知崔氏这次专门调走大郡主身边宫人,给崔青枝单独接近大郡主机会,损失了多少人手。
崔氏千算万算,在崔青汐被下药抓奸,失去先帝嫔妃名分被逐出皇宫时,立刻划去崔青汐在崔氏族谱上名字。
不仅不肯照顾崔青汐,还以最快速度消除崔青汐尚未进宫时生活痕迹,恨不得崔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当年如同丧家之犬似崔青汐摇身变成襄王孺人李无忧,不仅诞下襄王长女,如今又有身孕。
以襄王为李无忧多次与宗室硬杠劲头,只要长平帝同意,李无忧就能立刻从襄王孺人变成襄王妃。
于是崔氏又千方百计想要与李无忧缓和关系。
简直可笑。
因为在昨日听到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对话,纪新雪已经知道,只要李无忧这胎能平安生产,无论是男是女,襄王再次为李无忧请封王妃时,长平帝都会同意。
想来崔氏已经从别处发现端倪,才会突然出奇招。
可惜出师未捷,非但没能借助嘉王府大郡主缓和与李无忧关系,反而惹怒襄王。
作为已经被长平帝养成吉祥物闲散亲王,襄王虽然脾气好,但越来越骄纵,忍不得半分委屈,定会因此事让崔氏头疼一段时间。
纪新雪摇了摇头,暂时压下想要吃瓜念头,踏入纪靖柔所在偏殿。
这里都是与纪靖柔同龄人,大多是纪靖柔从小到大玩伴,还有听闻纪靖柔在这里,特意赶来郎君或家中有兄弟女郎。
察觉到身上越来越多目光,纪新雪清晰感受到背部汗毛正根根竖起。他脚步稍顿,暗道失策。
进来做什么,应该让人叫纪靖柔出去
事已至此,纪新雪唯有以最快速度走向纪靖柔,不给任何人与他搭话机会。
纪靖柔察觉殿中喧闹声音忽然变小,诧异抬起头,立刻看到众人目光焦点。
是阿雪。
双眼迷茫,脚步踉跄,像是已经醉了。
纪靖柔猛地起身,大步走向纪新雪,不客气推开挡在她面前郎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
“怎么喝了这么多?”纪靖柔架住纪新雪肩膀,眼中皆是心疼,“虞珩呢?”
纪新雪朝纪靖柔扬起灿烂笑容,“要阿姐,不要凤郎。”
纪靖柔怔了下,忽然心花怒放。只恨时间不能倒流十年、八年,她定要天天抱着小五哄。
纪新雪觉得他似乎在纪靖柔眼中看到‘妈妈爱你’几个字,脸上笑容稍稍僵硬。
他忍住想跑冲动,硬着头皮对纪靖柔道,“头疼,阿姐带我去休息好不好。”
围在纪靖柔身后郎君忽然开口,“殿内有个通风好地方,不如就让安武公主在这里醒酒。人多热闹,免得安武公主孤......”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纪靖柔打断,“有我陪着小五,她怎么可能孤单?”
纪靖柔冷笑着环顾周围想与她抢妹妹人,骄傲挺起胸膛。
有个长安第一美人妹妹,爽!
她还有长安最俊美阿耶!
如今最大愿望,就是找个容貌不输阿不罕冰和虞珩驸马,将来生个像阿耶女儿。
纪靖柔如同打胜仗将军似带走纪新雪。
苏太后操持年宴时候,特意了准备几间专供酒醉之人休息地方。
纪新雪悄悄打量各处房门,得出结论,这里只有他和纪靖柔。
他在纪靖柔纵容下挥退宫人,抓着纪靖柔手,开门见山道,“阿姐,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纪靖柔顺着手上传来力道弯下腰,配合问道,“什么秘密?”
“我不是女郎,是郎君。”纪新雪认真对纪靖柔道。
经过虞珩、纪敏嫣、纪明通和纪璟屿,他再说出这番话时候,虽然还是会紧张,但心底期盼已经远胜过紧张。
他希望纪靖柔可以给他个解释机会,否则他这么多年反复斟酌过无数次解释,将再也没有说出口理由。
纪靖柔脸上笑容顿时收敛。
她凝神盯着纪新雪,仔细观察纪新雪是否有说笑痕迹。
半晌后,纪靖柔才满脸沉重开口,“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纪新雪脸上浮现诧异,“什么?”
他不觉得纪靖柔有可以与他隐瞒性别相媲美秘密。
纪靖柔贴在纪新雪耳边,一字一顿道,“其实我也不是女郎,是郎君。”
纪新雪深吸了口气保持冷静,拉下颈间丝巾给纪靖柔看,苦笑道,“阿姐,我没有与你开玩笑,我有喉结。”
纪靖柔眼中极快闪过亮光,主动伸出手,在纪新雪喉结处仔细摩挲。
为了能让纪靖柔更真切感受到喉结存在,纪新雪特意端起茶盏小口啜饮里面温水。
纪靖柔发出暗藏兴奋惊呼声,“怎么会如此逼真?”
纪新雪闻言,正含在嘴里水险些呛出来。
他扶着窄桌闷咳半晌,哑声道,“这真是喉结。”
“好好好,真是喉结。”纪靖柔依依不舍收回手,在自己颈间相同位置摩挲,双眼亮晶晶望着纪新雪,“好妹妹,我能不能也长出喉结?”
两人对视半晌,纪靖柔主动道,“你给我抄份方子?”
“什么方子?”纪新雪满眼空茫。
纪靖柔指向纪新雪脖颈,连声问道,“药苦不苦?多久才会长喉结?不想要喉结时候怎么办,停药还是喝另外药?”
纪新雪揉了揉僵硬脸,真诚看向纪靖柔,“我真是郎君,阿姐可以去向阿耶证实这件事。”
纪靖柔脸上浮现失望,眉宇间狐疑越来越浓重,“真?”
“真,比真金还真。”纪新雪坚定点头。
“哦。”纪靖柔还是不信。
她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纪新雪,最后落在纪新雪腰腹之间,慢吞吞道,“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脱......”
世上也许会有促使女子长喉结药,绝不会有能让女子彻底变成男子药。
“我还有事,告辞!”纪新雪打断纪靖柔话,如同轻盈飞鸟似跃起,直奔紧闭大门。
“哎?等等!”纪靖柔扑到纪新雪身旁,牢牢抱住纪新雪手臂,“你跑什么,我又没让你脱裤子。”
纪新雪紧紧贴着门边,下意识夹紧腿。
只凭着纪靖柔能说出这句话,他就知道纪靖柔有过这个想法。
纪靖柔轻咳一声,矜持开口,“你让我看看胸。”
阿雪哪里都好,就是没有胸,她先看看,然后让医女想办法调制些丰胸药膏。
为了掩饰激动,纪靖柔刻意不去看纪新雪脸,将目光凝聚在纪新雪头上银镶彩色珍珠头冠处。
纪新雪试着抽出陷入纪靖柔怀抱中手臂,在纪靖柔警觉前及时收力,有气无力道,“可以,你先松手。”
“你是不是想跑?”纪靖柔似笑非笑望着纪新雪,非但没有放松双臂之间力道,反而又抱住纪新雪腰。
“阿姐不松手,我怎么脱衣服?”纪新雪满脸无辜反问。
纪靖柔觉得纪新雪说有道理,她慢慢调整位置,直到以后背牢牢堵住房门才松开手。
纪新雪后退两步与纪靖柔拉开距离,在纪靖柔虎视眈眈目光中轻声细语道,“阿姐先转过去。”
说罢,纪新雪羞涩低下头,“反正阿姐堵在门口,我又出不去。”
纪靖柔见纪新雪松口,也不想逼得太紧,她边转身边道,“我们是亲姐妹,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等会阿姐也给你看。”
纪新雪抹了把脸,悄悄往窗边挪。
他就知道,纪靖柔会提出看胸要求,是与那日想看......纪明通一样,只是想戳穿他‘谎言’,根本就没相信他说自己是郎君话。
纪靖柔面朝房门默默数数,暗自盘点苏太后、苏太妃和纪敏嫣给她方子。
阿雪这两年个头长格外快,也许是因为营养跟不上,所以才没长胸,应该用补性大于药性药膏滋养。
感受到从背后吹来冷风,纪靖柔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她猛地回头,刚好看到顺着窗口消失鸦青色裙摆。
“阿雪!”
纪靖柔大惊失色跑到窗边,下意识想要翻窗追上去,抬腿时才发现不对劲。
不仅窗台太高,她不踩东西根本迈不过去,窗户大小也不对。
她转过头,目光呆滞看向平放在地上两扇窗户。
阿雪竟然在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里,悄无声息将并排而立两扇窗户卸了下来,还能迈过比腰还高窗台。
这......难道阿雪没有撒谎?
纪新雪气喘吁吁跑回主殿,稍作犹豫,选择去宫门处送客。
入宫赴宴人不会在宫中守岁,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回府中,如今差不多该是散席时间。
如同入宫时要将就顺序,出宫时候也有规矩。
年轻郎君和女郎即使想与纪新雪多说几句话,也会被家中长辈阻拦。
纪新雪只需要站在纪璟屿身边,做个没有感情木偶,始终保持脸上微笑即可。
轮到戎家人出宫时,戎家女郎大方站在最前方扶着司徒,始终眼含笑意望着纪璟屿。
即使心如止水如纪璟屿,脸上也浮现不自然,频频看向纪新雪。
纪新雪立刻满脸笑容迎上去,专门挡在戎家女郎和纪璟屿中间与司徒说话,全当自己是讨人厌棒槌成精。
虽然戎家女郎热情大方惹人怜爱,但纪璟屿才是亲兄长。
关键时刻,绝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不久后,便是礼部尚书府人。
张家枝叶繁茂、家大业大,是纪新雪站在宫门处许久,看到人数最庞大队伍。
张家女郎和张思仪一左一右扶着张家老太君,站在最前方。
即使张家老太君是个非常慈和老太太,纪新雪和张思仪也竭尽全力凑趣,想让气氛热闹起来,还是没能避免尴尬。
纪璟屿对戎家女郎和张家女郎态度,几乎能称得上一碗水端平。既没有因为戎家女郎热情就喜笑颜开,也没有因为张家女郎冷淡就面露不快,始终都彬彬有礼与两家长辈交流。
然而张家女郎态度未免过于......规矩?
她始终娴静温婉立在张家老太君身侧,哪怕纪新雪和张思仪主动给她递话,也只是点头或摇头,不肯多说半个字。
纪新雪暗自摇头,对张思仪使了个眼色。
在他看来,张家女郎表现,不是本人不想做灵王妃,就是张家不想让她作灵王妃。
他身为灵王‘妹妹’,已经再一、再二、再三找话题,委实再也张不开口。
阿兄又不是非张家女郎不可,何必强求。
张家人离开后,纪新雪悄悄打量纪璟屿表情。
纪璟屿对纪新雪温和笑了笑,“她有个小三岁妹妹,正好与你适龄。”
“我不......着急。”纪新雪险之又险将嘴边‘成婚’改成‘着急’。
他不着急,等想明白他和虞珩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
纪璟屿说出这番话,就是不打算娶张家女郎。
他和纪璟屿年纪相差不大,长平帝儿子又格外少。
在长平帝计划中,肯定不会让他和纪璟屿娶出自同族女郎做王妃。
“你要娶戎家女郎吗?”纪新雪趁着下拨人还没过来,小声问纪璟屿。
纪璟屿眉宇间浮现迟疑,直到听见远处宫人高声提醒又有人来,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纪新雪昂头望着纪璟屿侧脸,轻声道,“阿兄要娶个能让你快乐人,携手此生。”
以纪璟屿对待长平帝时堪称逆来顺受态度,在二选一中先排除张家女郎却没有立刻选择戎家女郎,已经是不喜欢戎家女郎表现。
“阿耶也希望阿兄能快乐。”纪新雪肯定点头。
作为父亲,长平帝希望每个儿女都能在他庇护下平安喜乐成长。
否则长平帝绝不会允许纪敏嫣挑了六年,最后芳心落在随时有可能开战异族身上。
只要长平帝想,有无数种办法能让纪敏嫣心甘情愿成婚。
“可是阿耶也没有找到情投意合......”
纪璟屿话还没说完,远处人已经走到附近,他只能放弃这句话,去与即将出宫人寒暄。
这批人离开时,纪新雪立刻凑到纪璟屿耳边,“因为阿耶没找到情合意投人,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这样才能弥补阿耶遗憾。”
纪璟屿怔住,望着容貌与父亲极度相似弟弟,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天色逐渐暗沉,有幸进宫参加除夕宫宴人几乎尽数离开,纪新雪仍旧没看到襄王府和崔太师府人。
他向纪璟屿打听内情,没想到纪璟屿也满头雾水,只知道襄王和长平帝都为此事大怒,闹清河郡王也不得安宁。
不久后,松年亲自到宫门处传达长平帝口谕。
“让璟屿和新雪回宫歇歇,半夜来凤翔宫守岁,莫要叨扰阿娘和姨母。”
纪新雪问道,“清河郡王府、襄王府和崔太师府人在宫中守岁?”
清河郡王府和襄王府也就罢了,崔太师再怎么位高权重,对长平帝来说也是外人。
“您放心,今日宫门不落钥、城中无宵禁,无论多晚,崔太师府人都能及时出宫。”松年笑着道。
纪新雪轻咳一声,暗道松年促狭。
解释就解释,非要说让他放心做什么。
纪新雪和纪璟屿分开,忽然想起已经许久没看到虞珩。
按照平时习惯,如果长平帝没有另外给虞珩安排差事,虞珩应该早就会来宫门处找他才是。
救命,虞珩该不会是已经察觉到他自作多情,故意躲着他吧?
想到这个可能,纪新雪步伐忽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玉和宫,主殿卧房。
因为正在年节,下面特意做了些模样应景蜡烛讨吉利。
福字蜡虽然比常用蜡烛耗费蜡油更多,亮度却远远不如平日里所用蜡烛。烛光透过层层叠叠幔帐照入拔步床中时,只剩下几乎可以忽略斑点。
虞珩斜靠在纪新雪最喜欢软枕上,两条长腿或弯曲或伸直,依稀带着水痕双眼无意识追着微光转动,与其说是盯着微光,更像是透过微光看别什么东西。
比如在金色珍珠衬托下白发光皮肤、只能看到他倒影双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纵容、弧度迷人唇角、近在咫尺温热呼吸......
想起呼吸交错感觉,虞珩呼吸随着心脏加速频率越来越重,手上动作几乎可以用凶狠形容。
不够。
即使他动作再怎么凶狠,也无法弥补眼睁睁错过机会懊悔。
懊悔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疼,分不清是来自心脏,还是来自别位置。
虞珩将床边帕子捂在脸上,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贪欲折磨更疼。凤眼中涟漪越来越重,床帐内厚重呼吸声也逐渐变成委屈轻哼。
“凤郎?”
轻快雀跃声音顺着床帐传入虞珩耳中,成功安抚虞珩因为‘不够’生出委屈。他发出声闷哼,终于跨越想象屏障,仿佛切身体会到时光倒流得以重新选择错觉。
在暖色烛火下白得极不真实手搭在床幔处,久久没有动作。
纪新雪脸上笑容凝结,小心翼翼吸了口气。
这......这个味道?
他是该退出去假装从未出现过,还是若无其事掀开幔帐调侃虞珩短小?
“阿雪?”
仿佛带着潮气声音顺着床幔间缝隙传出。
理智做出正确判断前,纪新雪已经遵循本能应声,“嗯,是我。”
听到干巴巴声音,纪新雪拿开搭在床幔处手摁在喉咙间,暗道自己没出息。
在公共区域遛鸟人是虞珩又不是他。
虞珩还没紧张,他紧张个什么劲?
正双眼放空盯着头顶床幔虞珩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
意乱情迷时间已经过去,他为什么还能听到阿雪声音?
虞珩舒展瘫软在床上身体陡然僵硬。
他难以置信转过头,刚好看到从床帐处收回手,“阿雪?”
下一瞬,自然垂落床帐陡然被掀开,昏暗烛光和纪新雪凶巴巴面容同时出现在虞珩视线中。
“有话就说,叫什么魂?”
眼角余光瞥见虞珩‘短小君’,纪新雪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冲动。
还好没有为缓解尴尬调侃虞珩短小,否则虞珩若是反问他什么是粗.长,他岂不是要哑口无言?
这种东西难道真和身高有关系,怎么......差那么多。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虞珩脑海中浮现无数个念头。
他强行将心中已经瘫软凶兽踹回笼子里,在笼子外缠上层层叠叠锁链。
理智随着凶兽归位,虞珩后知后觉发现身上有些凉,他僵硬扯着被子盖在发凉地方,气虚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我让人换张床。”
纪新雪很满意虞珩尴尬。
只要别人尴尬,他就不会尴尬。
为照顾虞珩面子,纪新雪没始终举着床幔,选择进入床幔内和虞珩说话。他认真想了想,大度道,“换床太麻烦,让人换套被褥就行。”
他还记得,比他大一岁虞珩相火妄动不久,他也开始相火妄动。
为难此时虞珩,就是为难将来他。
出来混,早晚都要还。
虞珩舔了下紧绷嘴唇,想问他还能不能睡在纪新雪床上却没有开口勇气,心中涌现铺天盖地懊悔。
早知道阿雪会这么早回来,他就该早些......
没关系,再等十日就是外祖父去世日子,他在祠堂跪几日、十几日,总能等到阿雪心软,重新得到与阿雪同睡机会。
藏在阴影中目光尚未彻底转暗,忽然因为下巴处力道不得不重新面对温暖烛光。
纪新雪提着虞珩下巴,居高临下和虞珩对视,锐利凤眼中满是警告,“不许带别人在我床上胡闹!”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别说是被褥和床,他连房间都不想再要。
虞珩凤眼茫然眨动,看上去像只不幸撞到脑袋呆凤。
直到纪新雪喉咙发出不耐烦催促声,虞珩才敢相信他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