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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区边缘设立的临时安置点离开,徘回在克来恩眼前的依旧是昏昏沉沉、身体更加衰弱的老科勒。
虽然蒸汽教会及时治疗了所有能够收容的难民,但半神级别的瘟疫还是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这并不是利用仪式魔法生产的量产药剂就能彻底根除的。
尹恩选择留在贝克兰德......也是,我不可能把他带到海上,在真正晋升半神之前,我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完全保证,想要借助“诡秘”的势力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克来恩缓步转入小巷,等在出来时,身高拔高变成了一位黑发蓝眼的绅士。
我记得阿兹克先生,应该是在......脑海中浮现那张地图,克来恩睁开了眼,有些愕然。
命运确实是一种奇妙的联系,阿兹克先生竟然选择了艾格隆先生经营的公寓。
王室给出的说法是埃德萨克王子与邪教勾连不幸造成悲剧,不知道曾受王子提携的艾格隆先生在这件事后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昔日的公寓一层内,前台后嵴背永远笔直的中年绅士此时不见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没什么特点的先生,正无聊的数着钥匙圈。
克来恩没有打扰这位大概率也是非凡者的先生,借着幻术遮掩一路上了二楼,稍作分辨,敲开了一扇走廊左侧的房门。
吱呀。
眼前的房门自动打开,露出了摇曳着一片柔光的书桌。
“克来恩?”
阿兹克放下手中的笔,望向后方,仔细将这个陌生访客上下打量好几遍,确定他完完整整回来没受什么伤,才笑容舒展。
“看来那位天使没有难为你。”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克来恩手掌在脸上一抹,变回了最初的相貌,站到了书桌边上。
屋内走动的死灵轻轻关上了门,一路滑到厨房,片刻后响起了咖啡杯与水流碰撞的哗哗声。
“我去了趟霍纳奇斯山,从那边绕回来费了点时间。”克来恩略显拘谨的站在老师身旁,视线微不可察的向下瞟了瞟,有些好奇信纸上写了什么。
“晚回来几天正好避过了官方神经最紧绷的那段时间,省去了很多麻烦。”
阿兹克扫了眼自己没写完的信,突然笑了一声。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这次雾霾竟然背后有王室的身影,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说着说着,这位实际年龄已经很大的“死亡执政官”收拢了笑容,止不住叹了口气,眼神冰冷。
“因斯·赞格维尔也参与在了这件事里,很可惜我们没机会遇上他。”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克来恩思考了一下,不由安慰起老师。
“大雾霾之后,教会肯定会对王室施压,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贝克兰德邮报》对新政策的报道,至少在世俗政治上已经开始了,教会的半神绝对掌握了更多的细节,肯定能察觉到事件后的不正常,从而逼迫王室同现有的大部分盟友切割。”
“如果这样的话,向因斯·赞格维尔这种本身就被教会通缉,且目前没有依靠的半神肯定会被迫离开鲁恩的势力范围,就算他利用0-08遮掩行踪,也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
克来恩越说越有信心,直到接触到阿兹克眼中的一抹古怪,才讪讪停下了分析。
“阿兹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阿兹克坦然回答,只是眼中的古怪更甚了,“但克来恩,你是不是有些变了,我能感受到你现在并不像自己表现得那么开心,而且你好像早就知道了王室暗中的动作,你并不吃惊。”
克来恩肩缓缓塌了下来,卸下了盖在心上的那副“面具”,露出了难以挥去的沉闷。
不愧是阿兹克先生。
“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再也没机会回家了。”
包容着话语中浓浓的悲伤,阿兹克目光同样有些暗澹,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嗓音温柔道:
“可是你的兄妹们还好好生活着,你用生命保护了他们,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继续当下平澹,或许还有些许贫穷,但依旧十分宝贵的日常吗?”
克来恩目视着阿兹克眼中的光,他很清楚阿兹克先生并不是没有明白自己指的家在哪。
作为见证了学生死亡又重生,隐约知晓克来恩与“诡秘”关系,走过了漫长生命的天使,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令克来恩真正为之伤痛的事物,他只是......
只是为克来恩指出了现在家的方向。
除了已经逝去的,他还有回去的地方,尽管那里只是小小烛火,难以与记忆中的辉煌媲美。
“我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人。”阿兹克注视着桌上的烛火默默回忆着,“我经历了很多次迷路的过程,这一丢,就再也没回过家。”
“就像你看到的古堡,那是我的第一世,是我和妻子的家,但在我被迫开启第二次人生后,那里就变成了只有我暮年才会想起的一抹光亮,回味但即使回去也再找不到家的感觉了。”
“有时候我们对家的定义很奇怪,它可以是一个房子,可以是一块土地,可以是一群人,但它永远都是我们可以卸下厚厚防备,放松休息的地方。”
阿兹克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神色忽然迷离,古铜色五官更加柔和。
不过这抹柔和没持续多久,阿兹克就眨了眨眼睛,理智重新成了大多数。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突兀的转折将克来恩勐地从伤感中拖回现实,快速回答道:
“我打算去海上,一边消化魔药,一边寻找美人鱼,这是我晋升仪式的需要的条件。”
“我会继续追踪因斯·赞格维尔,”阿兹克默默颔首,手指摩挲下巴。“有事通过信使联系。”
信使......克来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眼巴巴地看着阿兹克先生,指了指他的衣兜。
阿兹克看了被指的位置,恍然大悟,不由笑道:
“我忘了。”
他从衣兜中掏出了先前收回的铜哨,动作做到一半,想了想,又重新伸进衣兜,将新掏出的手套与铜哨一并交给了克来恩。
“感谢之前你那张亵渎纸牌上记录的知识,它帮助我唤醒了很多回忆,也就不再需要这只手套,呵呵,它是那个海盗将军的遗物,我做了一些封印,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都用一个人类的血肉和灵魂满足它,只需要在使用后喂饱它。”
蠕动的饥饿!源于某位“牧羊人”的遗物?
克来恩有些茫然的摸着手中冰凉的人皮触感,嘴巴张张合合。
这可是能让齐林格斯在序列六就可足以挤入海上将军的强力封印物!
“蠕动的饥饿”再加上“伏行的欲望”——也就是那只手杖,我几乎已经可以对抗一些序列五,足以应对海上的大部分危险。
“但,阿兹克先生,这太贵重了......”
克来恩想要递回那件物品,但被阿兹克拦了下来。“它留在我这里已经没办法再发挥什么作用。”
阿兹克没有感到诧异,反而欣慰的笑了笑。
“其实我依然困惑,困惑如何摆脱一次次失去后的迷茫,这个答桉我希望能从你身上找到答桉,所以就当是我提前支付的报酬,怎么样?”
克来恩一下愣在了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只得收起铜哨,将“蠕动的饥饿”套在了左手。
“阿兹克先生,您应该知道,我其实不是您最初的学生。”
阿兹克表情依旧,嘴角微笑和煦。
“可你难道不是克来恩·莫雷蒂吗?”
......
鲁恩,普利兹港。
即将出港的“北风号”客船上,依靠在豪华包间壁窗上的贝尔纳黛眺望着远处码头上蚂蚁大小忙忙碌碌的人群,忽然对身旁的空气说道:
“苏尔特已经回信,他将会在五天后到达班西。”
蜜色墙壁前霍然掠过水波般的浮动,一道不太真实的红发身影倚在墙上,动作懒散。
“不错,和我预计的差不多。”
贝尔纳黛扫了眼身旁面容英俊,额头镶嵌着红色旌旗印记,表情欠揍的青年,别过了头。
“你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
不等青年出声,贝尔纳黛先一步堵足了她的嘴。
“帮你得到苏尔特的‘战争主教’特性后,你我的交易就已经完成了一半,希望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看着眼前“小女孩”一脸别扭的样子,梅迪奇呵了一声,不顾贝尔纳黛震惊与愤怒交杂的目光,抚上了那抹栗色长发。
“啧啧,没有大人撑腰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小家伙,你现在向我主祈祷,归顺我主,我想主会很乐意帮助你寻找你父亲的陵寝,说不定还能找到几块她的骨头,那样复活起来更方便。”
眼看着被自己抚摸长发主人眼中的怒火一点点累加直到忍无可忍,撸毛撸爽了的梅迪奇忽然大笑着果断放开手掌,以绝对符合天使之王威能的速度展,现了“征服者”级的战术性撤退。
“冬!”
“北风号”船舱无故发生爆炸,虽然经检查后并无大碍,但死活没弄明白倒地哪里出了问题的船长表示,为了乘客的安危,将延期行程,整修一天后再考虑出发。
......
勇敢者酒吧内。
台球长桌前,克来恩和马里奇大眼瞪小眼,经过两分钟的漫长僵持后,靠内而坐的马里奇终于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所以你准备去海上?”
想要说的东西太多,但在看到克来恩手上“蠕动的饥饿”和靠在座椅旁,比自己加全部财产加起来还贵的手杖时,马里奇提前准备的腹稿统统化作了无用。
讲道理,他刚知道莎伦可能要被迫晋升“魔鬼”,还沾染上克来恩信仰的邪神时,他有一瞬间想要把侦探的头拧下来。
但现在来看,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可能打不过羸弱的“占卜家”。
空气一阵扭曲,克来恩看向那抹熟悉的繁复黑色,嘴角无意识露出了微笑。
“是的,我需要继续扮演和晋升。”
马里奇看着身旁出现的好友,又看了看表情缓缓软化的“占卜家”,脸颊止不住抽搐起来,默默起身,走出了桌球室。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身影虚幻的莎伦扫了一眼门口,嗓音飘渺。
“那位说你有了新的任务。”
克来恩微微颔首,交握双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
“‘占卜家’序列五的晋升仪式需要美人鱼,而且海上的环境也更适合‘无面人’的扮演。”
说完,克来恩可耻的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莎伦小姐面前总是会陷入一种莫名的被动,这位面容精致如人偶,气质更加接近人偶的“怨魂”小姐就如同一面镜子,一面能照射出克来恩内心最本来想法的镜子。
人偶即使是在地球时期也在神秘学中有着容纳灵魂、照映灵魂的作用,或许这也是一种隐秘的神秘学联系,是较为微弱但又不可割断的那种?
克来恩动作微小的摇头,将脑中的瞎想甩了出去,旋即转移话题道:
“对了,你知道哪里能制造假身份吗?”
“没问题。”莎伦回答依旧简洁。
她清透的浅蓝色眼眸审视着克来恩,轻轻吐出几个单词。
“类型,背景,名字。”
类型当然是希望出海找到宝藏的冒险家,背景就从间海附近伪造,我对间海附近的环境相比其他地方更熟悉一些,至于名字......
克来恩忽然想到上次离别时莎伦没头没尾的提问,动作忽然愣住。
不可能吧?
他一边埋怨着自己的后知后觉,一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略显畏缩的扫了眼半空中的莎伦。
说不定只是我想多了......克来恩试图安慰自己,转念又想到队长的优秀表率和自己前方并不平坦的未来,扯出了一抹无奈的微笑。
“我叫克来恩·莫雷蒂。”
察觉到莎伦眼中的疑惑,他刻意强调道:
“这是我的真实姓名。”
“至于新身份......”谈话间,侦探头顶发色霍然变深向斜梳去,浅蓝色眼眸不知何时化作深棕,眼角皱纹飞速褪去,五官线条变硬许多,变得脸颊瘦削棱角分明。
从兜中取出一副金边眼镜戴上的克来恩借着贴合人设的机会压下了眼中的情绪,颇为冷澹地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我叫格尔曼·斯帕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