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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兰因看着裴琰连下口了三盏酒,却不曾发一言,心底就有些纳闷儿,
“皇上可是因为娴婉仪?”
裴琰听闻这话,自己都轻笑了出声:“朕的这些事,根本就瞒不了你。”
鹤兰因举着酒盏跟他碰了碰,不过他杯子里的是裴琰命人用橙子搅碎了的汁液,倒是不曾强行要他饮酒。
他道:“感情之事,向来是外人清醒,当局者迷。”
裴琰眸华沉沉:“朕会早日成为局外人,清醒过来。”
自诩为帝王的他,深知陷入一段感情便是自入深渊与泥潭。
他与世家的不共戴天,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对于江云娆,即使是自己心中真的有什么,那也要一点一点剪除,竭力的控制,清醒的转身。
鹤兰因面若冠玉,一直带着温和笑意,轻敲桌上杯盏:“皇上见过沼泽吗?”
裴琰黑眸沉沉:“不曾。”
鹤兰因凝望于他,那挺拔的鼻梁在昏黄灯光下投出一处暗影来:
“陷入沼泽的人,第一反应都是竭力的挣扎,但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皇上待娴婉仪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同的,这一点,臣乃外臣,还是看出来了。”
裴琰出宫到鹤府那次,他就发现了,之前宠冠三宫的宁如鸢在宁府待了半月,他倒好,不闻不问。
这娴婉仪江云娆只是出宫几日,他便亲自从宫里追出来了,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裴琰抿了抿唇,那烈酒横喉过的喉咙有些微辣,丹凤眼眯了眯:
“朕再不会管她,她要去鹭山便去。”
那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说走就走,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心上。
鹤兰因又为他续了半杯酒:“既是皇上不愿娴婉仪去早了,派人将人召回来,也是一样的。”
裴琰想起之前江云娆又是抱着他又是撒娇,在他耳边说尽蜜语,
想方设法的都不想提前去鹭山避暑行宫,好不容易赵太后答应了,她自己又要去了。
他面色因酒而绯红起来,舌头抵了抵后牙:
“朕说过了,不再管她,后宫佳丽三千,其他嫔妃都比她听话乖顺。”
鹤兰因听闻裴琰不再理会江云娆了,心中竟有一丝开心,可他知道,自己也不能陷江云娆于不义。
毕竟对于嫔妃来说,失宠,便是天塌了。
他竭力的想着一些说辞,想劝劝裴琰,还是与江云娆重修旧好。
至少还有一层意思,那便是江云娆占据裴琰内心更多,将来江家覆灭时,她才有更多机会保住自身性命。
可想了许久都不曾想到好的托词来,他眉心紧皱着,指尖捏着杯盏分外用力。
裴琰突然道:“你养过猫吗?”
鹤兰因略有疑惑的看着他:“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话来,微臣从不养宠物的。”
刚刚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便浮现了江云娆那娇憨明媚分外灵动的面容,一瞬便明白了过来,连声说道:
“但是臣幼时养过,男子养猫,其实是不好养的。”
裴琰:“为何?”
鹤兰因眸光深远起来,语声柔软:
“小猫儿娇得很,欢喜主人时便过来不停的蹭你舔你,不欢喜时就用爪子挠,或是远离,抱一下都不行,全凭它心情。
这小猫儿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但天底下大多数男子是不懂得如何哄的。”
裴琰神情恹恹:“那何必养猫,不如换个宠物养?”
鹤兰因正色道:
“那可不能,猫儿是其他宠物都替代不了的,就那撒起娇时的娇憨模样,管它是不是挠过自己,
只要是抱在怀中,听它咪声娇软,便会沉沦其中了。
倒是只会怨自己做得不好,做得不够,惹了人家生气。”
裴琰黑眸微瞪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鹤兰因又道:“小猫儿只会真心对一个主子好,一旦认主都是掏心掏肺的,它给主人的快乐也是无法替代的。”
裴琰酒饮得有些多了,靠在宽椅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鹤兰因起身看着福康公公,虽身居高位但依旧有礼有节,非常客气:
“公公,皇上饮酒醉了,劳烦您派人开下宫门,让我也好出宫去。”
福康公公恭敬的道:
“皇上给鹤中书在宫中安排了一处住所,这么晚了,您出宫才到了鹤府怕是就要调头出来上朝了,
片刻休息都没有,这不是显得皇上分外苛待了不是?”
鹤兰因温和的面色上透着些为难:“可这外男如何都不得留宿深宫,这是规矩。”
福康公公:“大人不必介怀,这天底下,皇上才是最大的规矩,您就踏踏实实的住下吧。”
鹤兰因不再推脱,小春子领着他去一处宫殿住下。
他感觉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裴琰待他一如往昔的好,从未变过。
还如当年一般,如兄弟如挚友一般的存在,可这份荣宠,还会随着自己的权势越大,而存在吗?
裴琰闭着的双眸在鹤兰因离开后便睁开了去,他从宽椅上缓缓站起了身,冷道:“敲打朕是吧?”
裴琰,察觉不到自己的清醒与浑浊,因为他时而清醒时而沦陷,时而远离时而靠近。
他对着福康公公道:“朕本不该陷入这样的内心纷争中。”
福康公公方才也在一旁饮了酒,都是裴琰赐下的。
常言道,吃茶尿多,饮酒话多。
福康公公张着嘴:
“皇上,恕奴才多言个几句,奴才也伺候过三代帝王了,都说帝王薄情孤寂,
可历代先帝其实都经历过皇上这一遭,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皇上还年轻,七情六欲饱满,因情生了烦恼丝,也是正常的事情,莫要过于烦忧。”
裴琰:“三朝先帝的宠妃,有哪一位是与先帝有好下场的?”
这宫里就是奇怪,最得宠的宠妃,最后也是与皇帝生了最大嫌隙之人,生死不愿见面的那种。
福康公公沉默了,能走到最后的,似乎都不是最得宠的那个。
就说前朝专房之宠十年的明华皇贵妃吧,也是早早撒手人寰了去。
裴琰走过来拍了拍福康的肩头:“朕是该为你寻个菜户了,看上谁了,记得跟朕说。”
福康公公眯了眯眼:
“瞧皇上说的,奴才这不是方才得了皇上赐酒,脑袋晕乎说的醉话罢了,什么菜户不菜户的啊,人家还害羞呢。”
裴琰背着手,一个人朝着寝殿身处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归冥派暗夜山的人去查江家最近的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