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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娆被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折子就掉在了地上,乌眸微怔:“我,我……”
裴琰左手还提着金色的龙纹头盔,他修长的身影迈了过来,挡住了一片光,眼神沉沉地看着她:
“私下翻看朝廷机密,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他弯下身子将折子捡了起来,看了几眼,一把就扔在了桌上。
江云娆脊背有些发麻,方才看裴琰那杀人的眼神就知道是生气了,她低声道:“知道,砍头。”
裴琰眉骨锋利起来:“谁给你胆子乱翻的?”
江云娆红着眼眶道:
“方才沈昭昭自己跑进来了,说皇上要册封她为妃,臣妾就心烦意乱了,看皇上的书桌上到底有没有这折子。”
沈昭昭不是那么喜欢乱跑吗,那自己就将计就计,谎话谁不会编啊?
裴琰看向福康公公:“她怎么又来了?”
福康公公道:
“奴才不清楚啊,但皇上您懂的,沈小姐是沈家独女,
前几日沈家又许了好些好处给皇上送来,皇后娘娘那边便将沈大小姐给接来上林苑了。”
裴琰将金色头盔扔给他:“下次她再进来,朕先拧断你的脖子。”
福康公公耸着肩,连忙回道:“这是奴才的失职,不会再有下次了,不会了!”
江云娆将折子拿了起来,不愿再等下去,立马就问:
“可臣妾一不小心就看见了这个,江家族人遭遇暗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裴琰开始卸下自己卸自己的盔甲,没有生气,语声平静:“当地官府已经派兵过去了,在查。”
江云娆玉指有些冰凉,她抬步走到裴琰面前:
“臣妾的母亲还安全吗,霍克沙漠已经入冬了,她年纪大了,怕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上多派些人手,增兵过去好不好,臣妾真的担心母亲她们会在沙漠里出事。”
裴琰扭头看着她,低吼道:
“边境突然增兵,你可知道是多大的事情?霍克沙漠以西的西戎国会就这样看着大周增兵吗,挑起动乱,谁来担责?”
江云娆卷翘的凤睫颤了颤:
“那皇上私下派人去救救我的母亲好不好,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又没做错过什么,怎能抵得过暗杀?”
裴琰黑眸沉冷:
“朕派人去过,但你要清楚,江家是戴罪之身,西疆都护府也不是吃干饭的草包,他们也会知道有人暗中帮助罪犯。
如此,你要朕如何做,如何面对朝堂?
一面下旨流放三族,一面又私下营救,你当朕的诏令是一张废纸吗?”
江云娆拧眉看着她,一双眼猩红无比:
“臣妾要求不多,若是臣妾的母亲就此死在了霍克沙漠,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皇上!”
裴琰将手里的盔甲狠狠甩在地上:“你在威胁朕?”
江云娆也执拗了起来,冷道:
“臣妾不敢,江家其余人臣妾都可以不管,但臣妾的母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绝不会留在皇上身边!”
裴琰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从未有人在自己面前脾性这般大过,特别是江云娆那句“臣妾绝不会留在皇上身边”,一下子将人给点炸了。
他一把抓过江云娆的手臂,扯到自己面前:“江云娆,你再说一遍!”
江云娆咬着贝齿,坚定道:
“臣妾的母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绝不会留在皇上身边!
臣妾自己的母亲因为这场朝政争斗已经死了,臣妾还能留在你的身边强颜欢笑,过着这背着良心换来的荣华富贵吗?”
裴琰鼻息间重重呼出气来,帝王狭长的丹凤眼阴鸷的凝望她:
“你应该是忘了,你的族人本就是死罪,是朕宽恕了他们,现在还成了你要挟朕的武器?”
江云娆收回自己的视线,将眼睛往下一瞥: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着急了!
臣妾着实不明白这时代的连坐之罪,谁违法犯罪谁去承担,为什么要牵连那么多无辜妇孺?
裴琰漠然的看着她:
“江云娆,你也让朕很失望,知道朕哪里最软,便往哪里捅。”
那漆黑深邃的眼神里似被冰霜覆满,嵌满了整个眸眶,眼梢微微发红的看了她一眼。
江云娆看着裴琰自己在衣架旁换起了常服,她从未见过裴琰对自己有过这样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裴琰,我……我就是着急了,人着急就……”
裴琰黑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出了帐子。
江云娆胸口传来一阵刺痛,她捂住胸口坐到了床沿边,这到底都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与裴琰总是要隔着这些东西。
直到晚膳前,江云娆都没见过裴琰一面。
她走到帐子外面,福康公公迎了过来:“婉仪娘娘,您有何吩咐?”
江云娆看了看黑漆漆的山巅上挂着的夕阳,她问道:
“皇上人呢,都快天黑了,怎么还没回来啊?还有,公公你怎么没跟在皇上身边伺候?”
福康公公有苦难言,瘪了瘪嘴道:“奴才在这里挡着不速之客呢,要是那沈家贵女再来一次,奴才的头可就没了。”
江云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的他,宽慰道:“福康公公说笑了,皇上就是吓吓你。”
他连连摇头:“婉仪娘娘最会宽慰奴才了,不过娘娘还是想想法子去宽慰宽慰皇上吧。
皇上出去一下午了,归冥统领倒是跟着,可不知道皇上为何还不回来。”
江云娆将眸子垂了下去,明媚娇眸里附着一层晦暗:“生气了,他这回是真生气了。”
福康公公抿了抿唇,长了几条皱纹的眼睛转了好几圈,他低声道:
“婉仪娘娘,皇上那毕竟是大周天子,看似手握生杀大权,其实也被重重禁令禁锢。
他要面对朝堂上文武百官,还要面对百年后的史书评说,也还要面对您,皇上也为难啊。”
被她这么一说,江云娆只觉内心的酸楚更浓烈了,连忙抬首将眼泪往回倒:
“福康公公,我都明白的,可谁又没有个在意的亲人呢?”
福康公公鲜少的正色起来:
“娘娘您的父亲,还在皇上小的时候就对他下过毒,这事儿皇上自己知道,但那时候是没有证据的。
按理说皇上登基以后,可以直接报复回来,但皇上没有,因为身为帝王也是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残杀朝廷官员的。
奴才说句不好听的,江家犯下的罪过已经够死好几回了。”
江云娆咽了咽酸涩的喉咙:“我知道,谁让我们是天生的对立者呢。”
她站在帐子外等了许久,裴琰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上林苑,不是守卫安全的皇宫,她拧了拧眉,心下烦忧了起来。
可直到次日大亮,裴琰依旧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