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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嬷嬷本是沈昭昭的乳母,前身是个苗疆的蛊师傅,也会些治病的偏方。
多年前沈昭昭的母亲去苗寨求子时,救下过被丈夫毒打的她。
为报恩,她给了沈昭昭母亲一些能够生子的药方。
整个沈家子嗣单薄,因兰嬷嬷的药方,沈昭昭母亲有孕,生下了沈昭昭。
沈家待她极为不错,将她二嫁给了沈府管家,衣食无忧。
沈昭昭出生前半年,兰嬷嬷正逢自己也生了孩子,借此机会便成了沈昭昭的乳母,
一直将沈昭昭带大,直到现在陪她入宫,形影不离,似于母女般的情分。
兰嬷嬷方才听见一个惊天消息,她心中暗喜,
沈昭昭上次让自己去秋月湖边投毒一事被皇后知晓,自此魏皇后就用此事明里暗里逼着沈昭昭与沈家为她做事。
得知此重大消息她想的是,得立马告诉沈昭昭,现在是抓到了魏皇后的把柄,以后便不再为她做那么多恶事了。
魏皇后逼着沈昭昭让自己制出医治大皇子脑子的蛊方,还将那生子药里面夹了另外的东西给贤妃。
她是愈发害怕了,因为宫中是不能行蛊的,一旦发现,是砍头的罪过。
她多次告诫沈昭昭,别再陪着魏皇后越陷越深,这是一条不归路。
秀秀抹了抹泪,抓着兰嬷嬷的手臂就躲到了假山后边:“沈妃娘娘要杀你灭口,赶紧躲起来吧!”
兰嬷嬷晃神,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大小姐要杀我,这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带大的。”
秀秀将袖口里摸出一把药粉来: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主子让我趁你睡着对你下药。
嬷嬷是个好人,曾救我一命,这一次就当我报恩了。
禧云宫的云懿贵妃不仅派了皇庭监查案,还找了皇上手底下的归冥大人查案,已经查到苗头了。
还有,那一直昏迷的花吟,昨日已经苏醒了过来,只是还没有开口说话而已,很快就查到主子的身上。
嬷嬷你赶紧为自己找条后路吧,时间来不及了!”
兰嬷嬷将药粉拿在鼻间嗅了嗅,面色煞白下来:
“化尸粉,大小姐用我的东西杀我……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行,我得去找她。
我怀里抱着长大的姑娘,怎能那般心狠,十多年亲人一般的感情啊!”
她脚下一瘸一拐,浑身都冰凉起来,手腕都在发抖。
秀秀拼死拉住兰嬷嬷:
“不能去啊嬷嬷,你就清醒过来吧!
咱们是奴才,他们是主子,怎么可能将咱们当作人看啊!
云懿贵妃身上背了那么多条罪名,现在能为自己洗刷一二,肯定是不会放过这最佳机会的。
主子现下是心急了,我也劝过她,可是沈家派人送信入宫,都说要将你灭口。
宫门现在已经严加看管,是皇上身边的暗卫亲自排查,
沈家再是手眼通天都送不走你,杀人灭口是最好的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兰嬷嬷脚下一软的跪在了假山下,脑子已经轰然炸开。
自己赖以生存的整个沈家,包括与自己情分那样之深的沈昭昭都要杀她,甚至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兰嬷嬷眼角的皱纹深了深,眼眶里满是水雾,她喉咙酸涩的道:
“秀秀,多谢你!”
秀秀扶着她蹲进了假山下的洞穴里,小声道:
“嬷嬷要什么东西,我到了夜里悄悄给你送来就是,你先别出现在人前了。”
兰嬷嬷心灰意冷:“我最终也是一个死字,皇宫逃不出去,我又能躲藏几日呢?”
阴沉的天空飘来晦暗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湿透了她的衣襟。
寒风一吹,滚烫的热泪变成片薄的冰晶冻结在眼睛里,冻人至深。
兰嬷嬷两眼猩红,蹲在那假山洞穴里,一下一下的擦着自己的泪。
奴才与主子当真是一点情分都没有吗,怎能那般无情,沈家就不说了,可是沈昭昭为什么那样对她?
夜里秀秀将她那重要的包裹送来:
“禧云宫那宫女花吟晚膳前开口说话了,说凶手右小腿有很长很深的刀伤,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排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兰嬷嬷凝声道:“好,我知道了,你赶紧走,我不想连累你。”
只是这么多年沈昭昭不清楚一件事,她们苗人除了擅长制蛊,还擅易容。
秀秀走后,兰嬷嬷转过背就不见了。
这一日不知为何,大周帝京上空下了一场极大极大的雪。
寒风呼啸,将屋檐上的落雪都给卷了不少起来。
红墙之下的宫女低着头走着,脸蛋儿已经冻得红紫,摊开掌心哈了一口气,嘴里的白雾还没到掌心就已经变凉了。
天元宫依旧是灯火通明,裴琰站在密室里,看着人已经瘦了好几圈的鹤兰因:
“给朕一个你非要去北境的理由。”
鹤兰因手腕被锁链锁着,声音沙哑的道:“去皇上看不见的地方,是最好的。”
裴琰深邃的眉眼阴沉着:
“你凭什么还觉得朕会给你官职?去朕看不见的地方,你在背后做什么,朕还要派人监视你,岂不多此一举?”
鹤兰因苦笑:“上次臣告诉过方法给贵妃娘娘的,用毒挟制即可?”
裴琰好歹也是帝王,根本不屑用毒来挟制一个臣子。
他自己也很清楚,去往北境,一来鹤兰因是合适也是最有能力的人,足以与禹王缠斗;
二来,让内阁诸臣不再跟自己拧着,等时机成熟,自己再扶持一位大臣坐稳中书令一职。
鹤兰因的时代便也过去了,这是平息前朝风声最好的方法。
鹤兰因见裴琰久久不曾开口,又道:
“多年前,皇上与臣在树下痛饮,皇上自己也说过,咱们都是同样的人,目标一致,爱好一致。
皇上还记得自己选秀最初,拿着江家女的画像时,臣都说过什么吗?”
裴琰自然是记得,那时候江云娆还没有入宫,
自己也不准备选她入宫,所以就半开玩笑的拿着江云娆的画像问了鹤兰因,
问他喜欢吗?喜欢就赐给他。
裴琰沉声说着:“你自知朕不喜江家,你也更不可能与江家有姻亲,所以那日你便说,相貌平平,不甚喜欢。”
鹤兰因薄唇勾了勾:
“皇上在众多画像里,头一个拿的就是贵妃的画像,
皇上第一眼看上的其实就是贵妃,要不然也不会将贵妃才能居住的禧云宫就赐给了一个小小才人。
皇上自年少起便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臣也是,
臣那日说娘娘相貌平平,心底想的也是皇上不要选上,等来日有机会好给臣赐婚。”
众多的秀女画像里,所有秀女都是规规矩矩端庄的笑不露齿,含蓄内敛。
到了江云娆那一幅画像,则是太过不同了。
只她一人笑得最开怀,她舒舒服服站在一棵榕树下,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
一排整齐又雪白的贝齿排列在红唇下,眉眼温软,明媚娇艳。
裴琰第一眼就看见了她,他那时觉得,江云娆看起来很期待入宫的样子,其余秀女,则是沉闷规矩。
鹤兰因哑声道:“喜欢是人的天性,不能拥有是人的能力与际遇。
臣自幼在佛寺中长大,知道什么是求不得苦。
如若皇上还是想臣死,那就请赐臣一个痛快,如若皇上觉得臣还有利用价值,就请给臣一个北去赎罪的机会。”
裴琰顷长身影立在密室里,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他:
“因爱生恨,此刻你应该憎恨朕,而不是继续效忠于朕。鹤兰因,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