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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灯火通明,惊风苑内,侍卫丫环跪了一地,个个屏声敛气,承受着当朝相爷的滔天怒气。凤御轩端坐在大堂首位上,凝神看着手中的白簪花,沉吟不语。他身上还是上朝的衣饰,黑色的貂裘立领上还沾着雪粒,显是刚从宫里赶回来的,公子温润如玉,俊雅卓绝,此时却散发出凛冽气势,沉郁隐忍,似在计量着什么。
“相爷,奴才已派人到提督府知会过了,此时全城戒严,挟持夫人之人必然还未出城,是否立即派府中侍卫在城内搜查?”管家躬身轻道,声音中隐含担忧,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跪在堂下的暗卫。夫人在相府内院被劫,相爷安排在惊风苑四周的暗卫却无一警觉,不可谓不蹊跷,内里曲折只怕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凤御轩淡笑出声,却带出一股狠戾:“本相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怕是不能再用了。”
“相爷?”堂下跪着四名暗卫惊愕抬头,满面痛色,却不敢为自己申辩半句,半晌,又将头重重地垂下,直抵到地面。
凤御轩眸色幽深,冷道:“真打算这么装聋做哑糊弄过去了?”
四名暗卫沉默不语,整齐划一地向凤御轩磕了一头,一副认罪受罚的架势。
“好,好极了。”凤御轩怒极反笑,转头对一旁的柴进道,“惊风苑四周的暗卫立马给我换一批,至于这四人,打发到附近的庄子上去。”老死不得回府的话终是没说出口。这些暗卫自小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感情早已超越了一般主仆,若非事关清妩,他甚至可以让此事淡淡揭过……他们错就错在不该以清妩来挑战他的底线。
“让夫人身陷险境是奴才们的失职,要杀要剐但凭相爷处置,只求相爷不要将我等赶走!”四名暗卫再次叩首恳求,平素里生硬肃杀的嗓音此时竟微微哽咽。大堂里其他丫环奴才无不动容。
“本相要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忠诚,很可惜,你们做不到。这样的人,本相还敢留在身边吗?”凤御轩挑眉反问,眸中掠过一道寒芒。
“相爷……”四人还欲说什么,却被柴进瞪回去了。
柴进眼神凌利,暗含警告,垂于身侧的右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夜探相府,只单单劫走夫人,背后主使之人并不难猜。只那人身份特殊,又曾予府中暗卫有恩,他们才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料闯下大祸,让人脱离了他们的掌控,陷入被动……若他们此时辩解,再将那人牵扯出来,事情的发展将更难控制,甚至连他也不能再取信于相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清楚地知道凤御轩的忌讳所在。
“下去吧。”凤御轩淡淡挥手,再次将视线停留于手中的白色绢花上。
四人心下一沉,相互望了一眼,彼此心下已做了决定,手起刀落,只听得堂中倒吸冷气的声音,四只鲜血淋漓的右臂已掉在地上。“奴才们失职,甘愿自断一臂,若夫人有事,奴才们必当以死谢罪。”
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大堂里蔓延开来,凤御轩微皱了眉头,出口却是难得的冷凝:“相府不得沾血腥之气的规矩想是你们给忘了!”
“相爷?”管家嗫嚅,这样阴冷狠戾的相爷,他已很多年没见过了。
“搜,挨家挨户的搜,把府中的禁卫都派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另外,挑一批暗卫出来,随本相到城外去寻。”凤御轩将绢花摧入怀中,拂袖起身。
人定时分,整个沉静的上京再次喧腾起来。十数队相府禁军突然出现在上京街道,整齐有序,训练有速,极快地将整个上京陷入围困之势,“凤”字幡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这位年轻相爷的势力也渐露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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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反了!这凤相着实狂妄,把这上京当成他相府后院了?”陈武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急急地往前衙走,脸上的肉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一抖一抖地直颤颤。
紧跟在后的师爷,一边帮他整理着衣角,一边快速地分析道:“凤相在这上京,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么多年来,他虽说权势凌人,却也没做过僭越之事,今日之事只怕另有缘由。大人您要是没弄清楚就火急火燎地进宫报给皇上了,届时惹恼了凤相,前途堪虞啊……”
陈武一惊,猛地止住前迈的步子,抬手撩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师爷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可可上次敏赫贼人私闯城门的事我才在皇上面前吃了排头,这,这要是再知情不报,我这头上的乌纱怕是保不住了啊。这,这横竖都是死,我该怎么办啊?”
师爷也是一脸为难,皱着眉想了半天,这才提议道:“咱们先到前堂去,看看回来禀报的城门侍卫是怎么说的,先摸清眼下的情况再说。”
“对对对!走,到前堂看看去。”
“什么?相爷夫人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陈武“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连连问道。
侍卫被吓得一颤,结结巴巴地回道:“听…听说是相爷夫人被…被人掳了,凤相带了一大批人往城外赶去了。”
“被劫了?谁他妈这么有种敢动凤相的人啊!”陈武惊怒地拍了下桌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又问道,“确定了?真是相爷夫人被劫了?”这陈武经历了上次的事后,已然成了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能让他草木皆兵。“这凤相该不是起了别的什么心思吧?”陈武低声喃喃。只怕这上京离变天也不远了。
“卑职胆儿再大也不敢拿相爷夫人说事儿啊,这…这是相府的人亲口说的。夜里相爷骑了快马,领着两队暗卫打扮的人急着出城,当时随行的侍卫说的便是相爷夫人被掳了……”
师爷心思转了转,心下便有了计较,附到陈武耳边道:“看来确是事出有因了,皇上便真要过问下来,您上头不还有相爷顶着嘛。而且今日又都是相府的人,只要咱们把嘴巴封严实了,未必会传到皇上耳朵了。至于上京百姓那,只有活得不耐烦的才敢将今夜之事拿来当谈资。”
“师爷说的在理,说得妙啊!这事儿我们只要管住自个儿的嘴,那便天下太平啦,哈哈。”陈武笑得一脸褶子,整个人突然有了春风得意之态,忙指着那名侍卫道,“你,传我的令下去,今夜什么事也没有,不该听的不该记的通通给我吞下去烂在肚子里!若这事儿传到了宫里,本官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卑职记下了,这,这就回去传大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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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马车简便粗陋,不时有冷风从外面贯进来,冻得人浑身发颤。车厢也被风吹得吱嘎作响。夜晚空荡的街道上只听得马蹄的答答声不断回旋,而后慢慢模糊,直至消散风中再不可辨……清妩不自觉地想拢拢身上的狐裘,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束在身后,已冻得麻木了。清妩无奈苦笑,勉强挪了挪身子,靠在车厢壁上,歇了会儿,这才有了精神将今天发生的事仔细想一遍:
先是她进宫给碧妃探病,碧妃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来试探她,然后是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了皇上,段玄奕话中有话,言语间似乎在提醒她要注意碧妃,再后来事情的发展得就像是早已算计好的,碧妃出事,相爷夫君被留在了宫里……这件事中,秦嬿应该是个意外因素,她那一声惊呼想来已引起了府中四处暗卫的警觉。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着相府的人来营救,若中途能探知到对方的身份那是再好不过……
夜色幽寂,寒风冷啸,清妩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蜷作一团,护住肚子。离自己被掳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却一直不见车外有什么动静,清妩不禁对自己的自信质疑了,是府里的人还没发现她被掳,还是他们寻错了方向?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隐有火光从车窗外透进来,车夫粗嘎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到了。”
马车停在一处山崖边上,崖边稀疏地长着一些大树,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持剑并排而立,冷冽肃杀。他们身后,几棵树的树干上被人刻意斫了口子,插着几根火把,火光在寒风里忽明忽暗,分外妖异。
“你们是谁,抓我前来是何目的?”清妩强自镇定,压住心下的不安,冷声问道。
“相爷夫人以为呢?”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身影自那群黑衣人身后出来。那人黑色貂裘披身,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辨不出容貌,声音也像是刻意掩饰过的,但从声音的尖细程度来看,可以推断是名女子。
肯花费心思在她面前遮掩的,要么是熟人,要么就是真的见不得人了,清妩暗哂,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底。“姑娘费尽心思将清妩从相府里掳来,不是冲着相爷便是冲着清妩了,可清妩实在不知,何事得罪了姑娘。”
“哦?那夫人不妨好好想想,你可亏欠过谁,伤害过谁?”那名女子语气中带着丝狠戾,冷冷问道。
亏欠,伤害?清妩苦笑,到此刻,她已经可以完全断定眼前的人就是碧妃!原来,她对她的怨念至深。
碧妃将披风的帽子摘下,露出苍白瘦削的脸来,一双眼在火花的映照下更显幽怨,她冷冷地看着清妩,一步步向她走进,最后伸出手来狠狠地掐住清妩的下巴。修长尖细的指甲在清妩的脸上轻划着,碧妃轻笑:“可曾有人告诉过妹妹,这张脸,跟本宫着实有几分神似呢?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入宫前的自己,‘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他曾如是说。那时,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碧妃似陷入了回忆,表情慢慢柔和起来。
那是清妩不曾听过的过往,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相知相许,清妩木然地听着,心里建筑的堤防正一层层坍塌……蓦地脸上一痛,便感觉有热流伴着血腥味顺着脸颊流下。
看着清妩因疼痛微蹙的眉头,碧妃似来了兴致,又用指甲在清妩脸上划了两道伤,“这花容月貌的脸若是留了疤,倒真是应了御轩那句‘轻云蔽月’了。”
“娘娘以为毁了清妩的容貌便能让相爷离弃清妩了?”清妩讽刺开口。
“离弃,怎么会?”碧妃玩味着清妩的话,贴在她耳边,吐气轻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样的他,怎么会做出抛弃发妻之事。可即便他可以接受你,是因着爱还是责任,你能分清吗?没了这张脸,他还会如此对你吗?”
“娘娘是哪里来的自信会认为相爷是因为清妩与娘娘有几分神似才如此疼宠于清妩?若清妩记性不差,娘娘的相貌与清妩可是相去甚远呢。”清妩气怒。
“凭他在与你婚后还与本宫孕有一子,算不算?”碧妃似早就等着清妩这番话了,在她说完便急急接上。一句话,噎得清妩再说不出话来。
“主子,相府的人应该很快就追来了,您别再耽误时间了。”一旁的黑衣人提醒道。
“呵,本还想再与妹妹多聊几句,看来是没机会了。我那苦命的孩儿若有妹妹和肚里的孩子相伴,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孤单吧…”
两名黑衣人会意上前,将清妩拖到崖边。碧妃漫步过来,转到清妩身后,解开了她手上的绳扣,“这辈子我们注定做不了好姐妹,就看来生有没有这个缘份了。”说罢,便将清妩往崖下推……
清妩自知被逼上绝路已无生还可能,情急之中,死死抓住了碧妃的手,恨道:“那就让我们一起盼来生有份姐妹缘吧!”
身体急急下坠,耳畔还伴急促的风声,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危险,不安地动着。突然腰间一紧,似被什么缠住了腰身,阻下了下降的趋势。清妩这才得了缓冲,忙伸手摸着肚子,安抚肚里的孩子。
崖上传来打斗的声音和凤御轩的急呼:“阿妩,阿妩,你还好吗?”
清妩的位置离崖上不过丈许,可此时她却看不到他眼中的焦急,面上的表情,泪盈于眶,此时,她已不知如何回应。
“御轩,救我,快救救我。我快支撑不住了。”与清妩相隔不远,碧妃腰上也缠了根绳索。她双手紧紧抓着麻绳,脸色惨白,如同暴雨中即将凋零的梨花。
腹中一阵接一阵的绞痛,紧接着腿间感到一股湿意,清妩惊骇到说不出话来,颤颤地将手伸向黏湿的裙子……
“阿妩,抓住绳子,快抓住绳子!”凤御轩看着清妩呆傻的样子,惊怒喝道!用足了力,又将两根绳子往上拉了拉。
“相爷夫君,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崖底,一声幽幽叹息。
“别说傻话,给我抓紧了绳子,有什么事,上来再说。”心里隐隐地不安让凤御轩莫名恐慌,唯有通过喝斥来掩盖。
清妩却浅浅地笑开了,他眉头皱得越紧,她笑得越开心,心中的不安不断扩散,当他终于意识到不对时,只见她灿然一笑,听得她道:“既如此舍不得她,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刀拔绳断,最后的最后是她朝他笑着坠入滔滔江流,再不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肥吗?终于跟楔子接上了,开心~下面的情节亲们有什么猜测及建议捏,欢迎跟小沫交流哈。
上周因为考试一直没时间更,算是特殊情况,抱歉。6顶密实的A4纸,小沫勤勤恳恳背了,结果被老师坑了,一个没考上啊恨!这周又有个工作分析的考试在周四,所以更新放在周五。之后就暂无考试了,日更咱不管说,但两日一更是必须的啊。PS:用手机流量连电脑是不是特奢侈啊……但为了乃们,俺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