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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平平无奇的饭点结束后,谢渊终于把那只自作主张被送来的快递纸盒带到了房间里。
他坐到床尾,手里拿着把从谢霜那儿借来的美工刀,对着快递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捏着盒子摇了摇。
里面的东西很轻,摇晃时发出轻微的响动,谢渊记得自己没买东西,近期也没填过需要提供地址的音乐合作单子,只有刚被柳巷提到的绿色手环在他抬手时散发出了十分强烈的存在感。
是不是怪谈游戏的邀请来了?谢渊凝视纸盒,仿佛想透过这层阻挡看清里面的东西,就像在楼下凝视老旧的邮箱一样。
总之现在,一旦出现由来不明的物品,他都会先想到基站,磨蹭了一分钟,谢渊决定拆快递,刀刃随着手指的下压戳破透明胶带陷入纸缝,而后将整个纸盒分解。
他微微探头,发现盒子里是一叠被橡皮筋捆起来的公交卡,还有一张草率的草稿纸,公交卡正面朝上,卡面底色为黑,有奇怪的车影和人影都交杂图饰,顶端血色的【404号公交专属】几个字十分显眼。
谢渊:“……”
行,这都不用猜了,这么阴间的公交卡,除了怪谈游戏没别的地方能用。
把公交卡拿起来,他粗略扫了一眼,有四张,大概代表了游戏人数。
而草稿纸皱皱巴巴的,上面被人用铅笔写了几道数学题目,都是小学的简单方程,方程旁边画着火柴人,间或是不明意义的“孙xx是猪头”之类的话,谢渊将纸翻到另一面,才看见了尤为潦草的几段文字。
字迹带着操控不好笔尖的稚嫩感,歪歪扭扭的,夹杂着丑得让他嫌弃的拼音,拼凑出了一个勉强能读懂的故事。
“雨好大,爸爸妈妈又要打ma将,叫我自己回家。”
“今天做值日nong的太晚了,天好黑,我还等了好久才来一liang公交车,车上都没人,我现在在车里写作业,数学真讨厌。”
“这liang车开过的地方不对,我好像坐错车了,让司机叔叔停车,他不理我,deng下到站赶快下车吧。”
“妈妈上车来接我了,不过她怎么知道我坐错了。”
“妈妈给我带了衣服,让我把湿衣服huan掉,我不想让她伤心,还是huan了。”
“下一站的时侯爸爸也上车了,给我带东西吃,他怎么忘了我不喜欢香交。”
“我到家门口了,原来我没坐错,下车,但是司机说爸爸妈妈不可以下车,大坏人,我讨厌司机。”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啊,他们好多天没回来了,门suo住了,我出不去。”
谢渊波澜不惊地看完了明显属于小孩子的笔记,眯起眼睛,将这个到处都奇怪的故事梳理了一下。
字面上来看,这个小孩在天黑又下雨的时候坐上了404公交车,结果第一站妈妈带着衣服上来了,第二站爸爸带着吃的上来了,第三站司机拦住爸爸妈妈,小孩独自下车,从此之后爸爸妈妈就没有回家,小孩明明是一个人回去的,却被锁在了家里。
司机为什么放小孩下去,却不让爸爸妈妈离开?小孩一开始看出公交车的路线不对,最后为什么又到家了?是谁在小孩回家后锁了门?
他下意识在脑子里分析着,但是这个故事带来的信息量被太多干扰项掩埋了,哪怕是谢渊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他于是继续往下看,小孩子的故事后面空了一大片位置,再往下是突然端正的字迹,来自基站。
“这是一场一级游戏的邀约,人数为四人,你是其中的讲述者,邀请有效时间为今天晚上九点半,怀御市逢春路沿药店一侧公交站台,请将公交卡分发给经历者们,携带公交卡有序上车。”
“游戏流程:404路公交车会途经三站,每一个站点都会有一只鬼上车,请提醒经历者们根据鬼的要求做(接触不当可能触发死亡),体验张小洋的乘车经历。”
“特别提醒:当司机开车时,请谨慎选择与他搭话,死亡风险极高,不推荐尝试。”
“任务:存活下来,离开404路公交车。”
“本次游戏基础谈资800点,讲述者可得四分之一,即200点,若开启真实流程,难度提升至三级,基础谈资1500点,视个人贡献分别奖励额外谈资,讲述者可得1.5倍基础谈资与全额个人贡献奖励。”
“游戏开始时,可能会出现一到两名受害者,如果受害者最终存活,每存活一人,所有参与者奖励200谈资。”
“亲爱的讲述者,用你看到的信息,带领经历者体验美好的怪谈吧~”
到这里,快递盒里的所有内容都结束了。
谢渊默念了一下张小洋三个字,这显然是在这张草稿纸上写下记录的小朋友的名字,他拿出手机,试着搜索关键词,只提示网页不存在。
无论是搜张小洋还是在恐怖故事里有一定出场率404路公交车,页面都全部出错,像是冥冥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将所有的信息从他身边驱逐,不让他做出额外的准备。
“防得挺严。”谢渊轻声嘀咕了一句,把草稿纸和公交卡都贴身收好,起身站到窗边。
窗外大雨瓢泼,他在怀御市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暴雨可以持续这么久,并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加上公交怪谈里的描写,恐怕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半夜了。
谢渊甚至在想,雨这么大,是不是为了确保即将参与怪谈的经历者们全部被淋湿,以此贴合张小洋上车时候的状态。
不过怪谈游戏的事情并没有占用他很多的时间,他打开电脑,在书桌前草草地回了几封不那么重要的邮件,然后接着写他的毕业论文。
有些艺术院校的音乐生是不需要写毕业论文的,只要完成毕业演出就好,谢渊所在的学校要求略高,既要写论文也要毕业表演,不过相对应的,论文范围和毕业表演方式比较自由。
他的毕业表演定在两周后的校庆典礼当天,这是他的教授代表校方做出的邀请和承诺,他将作为典礼的开场嘉宾之一,在大礼堂中央弹奏钢琴曲——这是他自己选的,虽然在乐器领域他最拿手的是古琴,但想要在礼堂调动氛围,还是钢琴比较方便。
只要现场弹奏过关,那么表演的录像就可以作为毕业表演记录使用。
每年的毕业季,都会有那么五六个各系“优秀毕业生”得到这种便利,当然,校庆典礼的格调并不低,因为本校的几位教授和老师都已经是国内外赫赫有名的相关领域的艺术家,在专业程度上十分权威。
总之谢渊的毕业表演不需要他来操心太多,他只需要把毕业论文写完,再拒绝几次关于保研或硕博连读的劝说,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了。
下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谢渊关掉电脑,看了一眼通知界面,没能接到毕业讲座取消的消息。
他便拿了把结实的雨伞提前出发,走去学校。
摩托车没油了,即使还能用,谢渊也不打算在暴雨天穿着雨衣骑车来折磨自己,打车更不现实,想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出租车有多难等,网约车更是基本不会上路。
出门的时候,谢霜站在玄关处幽幽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哥哥再见,引得谢渊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走出单元楼,谢渊的脸色就垮了下来,不仅雨水一直被风卷着往他身上扫,连温度都在不知不觉中下降了许多,颇有种回到了冬天的错觉,他带上黑色的厚口罩,把卫衣的帽子拉到脑袋上,冷风依旧在往领子里灌。
手上不断传来雨伞带来的阻力,谢渊贴着街道两边的店铺走,耳尖被冻红了,时不时就能感受到从店铺里传来的同情的视线。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就算有也是寥寥几个,行色匆匆,沥青马路上的车辆偶尔才从谢渊身后超过,他经过一家面馆,听到面馆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呼吁人们减少外出,并提到了本市的暴雨预警。
淡淡的不爽笼罩着谢渊,一直到他进入学校,在教学楼入口处将湿透的雨伞放在一边,和怨声载道的音乐系学生们一起走入阶梯教室,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后,也没有缓解多少。
谢渊接触到冰冷的椅子和冰冷的桌面,眉头微皱,他的裤子从脚腕到膝盖几乎都湿了,上衣也被角度清晰的雨水偷袭到半湿,只有特意穿的高梆防水靴没事。
临近讲座开场,学生越来越多,阶梯教室里逐渐吵闹起来,他能听见附近的学生对他的小声议论,和柳巷平时拉着他非要分享的那些无聊话题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性格、成绩、莫须有的花边新闻。
谢渊掏出手机,连上蓝牙开始选歌听,过了快十分钟,他身旁一直没人敢坐的空座位传来震动,一张对他来说还算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温错全身几乎湿透了,发丝有些狼狈地垂落,眼镜边框沾着细密的水珠,他带着一丝腼腆地问:“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人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