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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错问完,周围很巧合地同时陷入了寂静,就像每个班都经历过的那样,总会以为是班主任来了,然后发现无事发生。
就在这么个档口,有个女生声音没收住,兴奋的语气响彻一大堆人的耳畔:“看看看,是声乐专业的学霸和学神!……我靠好安静……”
好家伙。
众人对那把脸埋到同伴胸口不愿见人的女生投以同情的目光,聊八卦还被当场听见了,这波啊,这波是当面社死。
温错脸上也露出一丝隐隐的窘迫:“那个……”
阶梯教室两侧的门漏着冷风,能把衣服被淋湿的人冻成傻逼,谢渊抬眼看了看温错,有些冷淡:“没人,随意。”
“谢谢!”温错松了口气,忽的笑起来,左侧脸颊浮现出一个酒窝,他站在原地把袖子上的水都往下抖了抖,然后才坐下。
谢渊耳机里的音乐随机切到了一首很轻柔的民谣,他不感兴趣地关了音乐软件,发现两分钟前谭小云给他打了一笔钱,是周末直播委托的尾款,除了没付的一万,还多出十一万五千的直播收益。
“……”谢渊盯着这个数字沉默几秒,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钱挣得不太对劲,他发过去一个带着问题的:“?”
谭小云秒回:“啊平时直播没那么多钱的,就是现场太刺激了,打赏的很多,甚至是在我关播后还有人慕名而来……八万五是扣除平台分成后的一半打赏金额,还有两万是感谢你给我带了这么大一个话题,我一天不到涨了好多粉!”
怀疑钱给多了的谢渊于是心安理得起来,回复了“可以”的表情包后,他眸光渐亮,突然觉得做直播也不是不行。
虽然收益比不上一些编曲单子,但会邀请他这种幕后个人编曲写歌的本来就不多,而用邮箱接委托则更看运气,运气不好的话,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出现一个他想接的活。
在这种前提下,偶尔直播赚赚外快,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他又不嫌钱多。
可以明天去问问柳巷这方面的事情……谢渊正想着,一种被注视的感觉笼罩过来,他余光往旁边一扫,温错正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谢渊,我带了毛巾,你要吗?”察觉到了谢渊的打量,温错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朝谢渊递了递,动作幅度很小,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带了两条,这条是干净的,可以擦擦衣服。”
“谢谢,不用。”谢渊拒绝。
他在这儿坐了十几分钟,头发和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又不像温错这样背着包来,用了别人毛巾会很麻烦。
温错收回手,朝他笑了笑:“没帮上忙,不用谢。”
“温错!大学神不用,要不毛巾借我用用吧?”前面一排的妹子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简短的对话,转过头来,为难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长长的头发,露出笑容,“我隔壁班学编曲的,明天洗干净送你宿舍楼的宿管阿姨那儿行不行?”
“啊?哦,可以的。”温错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把毛巾给了女生。
本校音乐系不同专业之间有很多共同课程,所以现在坐在阶梯教室的即使是舞蹈和多媒体设计制作班的学生,也都基本认识谢渊和温错这两个人——
声乐专业,一个霸榜第一,一个万年第二。
不仅是因为他们成绩亮眼,在整个系里都很有名,还因为之前有过传闻,说温错私下里打听谢渊,似乎对每次都超过自己一筹的人有点不满,只是因为这言论没证据,温错平时又是很腼腆和善的性格,才没什么人信。
总之是很有话题。
女生高兴地接过毛巾,夸了一句:“都说你很好相处,今天体会到啦,谢谢哦~”
“不客气。”温错轻声回答,然后便低下头,也开始注视着手机屏幕,亦如传闻中那样的不太擅长交际。
没过多久,负责这次讲座的教授终于到来,阶梯教室里顷刻间安静下去,这位四十多岁的教授是个很有名望的作曲人,同时对声乐理论知识研究得相当透彻,论文多次登上业内权威期刊,可以说他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能为即将毕业的学生们提供经验的前辈。
毕业讲座主要的内容就是解析当前行业现状,分析考研难度以及针对不同的领域提供就业建议,大部分学生都听得很认真,因为抛开这些不谈,这位教授本身也掌握着极广的人脉,如果能被教授欣赏,说不定能得到难得的合作机会。
谢渊勉强做出了认真聆听的样子,他还记得这位教授曾私下里找到他,想把他引荐给一个和音乐有关的节目的导演,结果被他拒绝,对他吹胡子瞪眼地一通讲道理。
他是声乐专业,但是四年来他上的课很杂,主修流行音乐唱法,同时学习钢琴和古琴,选修吉他,还经常跑到编曲专业蹭课。
大一的时候教授就劝他不要学得这么三心二意,专攻一门到两门就够了,当然了,谢渊气质确实诡异,见多识广的教授也不敢太强硬,只能在惜才的基础上提出建议。
直到各科考试结果出来,教授嘀咕着“我就多余操心你”,就看上去气鼓鼓地走了,当天晚上柳巷传来小道消息,说教授回办公室之后拉着系主任笑开了花。
后来得知谢渊不读研,也不愿意出道当歌手,好像也没有继续深造钢琴的想法时,气得最狠的又是这个教授,差点拿着上小学的女儿的充气狼牙棒过来捶谢渊。
现在一回想起这个场景,谢渊还能感觉到微微的窒息,他最难应付的大概就是教授这种人,明明他已经摆出一副不好接近的棺材脸了,这种人却依旧能高高兴兴锲而不舍地试图接纳他。
柳巷也是这样的人,硬是撑了这么多年,成功把自己的存在变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谢渊一般会对这种人夸一句牛逼。
他起码表面上认真听着的讲座,给了这位牛逼教授一定的尊重,同时也注意到温错正在记笔记,半张侧脸上的神情全是认真。
杨穹昨晚问的问题再次浮现在谢渊脑子里。
温错是能做出连环杀人案这种事情的人吗?
看上去礼貌,温柔,腼腆,专注,短短的接触中没找到负面的性格特质,但这不能作为真实性格的任何依据,人本身就有很多面,只有独处时候的状态,才是最接近内心深处的。
很多先天或后天的杀人狂都很善于伪装,谢渊暂时看不透温错这个人,不可能乱下结论,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温错是个很谨慎的人,隐藏情绪的能力很强。
因为温错没有表现出来的东西太多了,他看起来不焦虑,不悲痛,不忧郁,不紧张也不恐惧,这恰恰最能说明问题。
如果不是从杨穹那里得知温错长期受到骚扰,并且最终为了母亲的病妥协签下合同,母亲却在合同签下后离世,光从温错的言行举止来看,谢渊绝不会察觉到这个长得有些乖顺清秀的男生正在经历那么黑暗的事。
虽然签合同和母亲病逝只有一天之隔,但就是这致命的一天,很可能已经让温错付出了尊严,而无论正在怎样煎熬,温错能做到表面上让人看不出端倪,这就是本事。
谢渊想,温错确实很可疑。
动机成立,心理素质也过硬,能被专案组列为三个重要嫌疑人之一,就说明温错的不在场证明方面有着缺失,不足以证明温错的清白,今天主动坐到他旁边,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得到了某些消息,专门来试探。
不过在专案组找到盖棺定论的证据之前,一切的猜测都只能是猜测,谢渊收回注意力,不再对旁边的人抱有关注。
讲座开了两个多小时,阶梯教室灯光明亮,很容易让人忽略外界的变化,等宣布散会,一众学生闹闹轰轰走到外面,才发现天已经黑得彻底。
雨比下午的时候小了一些,最重要的是风减弱了。
听着周围的人商量晚上吃什么,谢渊也打算就近去食堂解决晚饭,他找到自己的伞,一抬头,恰好看见温错撑伞时被突然后退的人撞了一下,雨伞磕在门框上,一根伞骨出现了明显的断折。
谢渊:“……”
如果接下来是找他蹭伞的话,他觉得温错的嫌疑就更大了。
撞到温错的人也是被人群挤的,忙不迭回头道歉,温错还没有注意到悲惨的雨伞,低声说没关系,那人走后,温错再次撑开伞,便发现伞骨损坏,这么大的雨,这把伞是用不了的。
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温错似乎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目光落到了站在人群最后方的谢渊身上。
谢渊:“……”
虽说已经有所预料,但当事情真的按照这个方向发展了之后,他又不能说这是对方有预谋的碰瓷,因为事情经过是他亲眼看着的。
哪怕回放一遍,他真的也只能感叹一句温错还挺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