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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离霄王一向爱开玩笑……”景青玉冷冷一笑,“青玉听惯了王爷的笑言,倒无伤大雅,只不过这些话传到怀瑞王或是皇上那里……”
他顿了顿,指腹若有若无的轻击扇面:“怀瑞王的手段,想必诸位也不陌生。”
离霄王旋即哑然,脸一阵青白。暗自咽了咽口水,方才的气势已然全无。青王古怪的咳了几声:“亡国旧臣,的确比不得别人,总要安分些……”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仿佛被什么呛住,青王猛然收住嘴,尴尬畏惧的望了景青玉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景青玉沉默着看向前方空荡的位子。一时间厢房陷入寂静。
肃王却迟迟未来。
苏婺还比他提前一步,抬手叩了叩厢房的门:“少爷。”
折扇被他重重搁置在桌面上,听得出是苏婺的声音。景青玉起身离席,什么也未说,只将贴身的折扇留在厢房。
几位王爷相互递着不安的神色,亦是没说话。
苏婺刚从别苑过来,手里拿着宛月刚派人交过来的东西。见到景青玉便把东西转交。然而他却并没有在第一刻接过:“这是何物?”
“贵妃派人送来的东西。”苏婺压低声音说道。
景青玉诧异:“难道……”转眼想到昨日她回复给自己的信,语气旋即冷下来,“她已经是陈氏的人,和我有太多交集,不是会对她不利?送回去……”
“贵妃这么多年了为景家鞠躬尽瘁,此番对少爷如此说不定有苦衷,她不是那样的人……”苏婺见他仍有抵触,忍不住劝言。
但信里她于景家撇清自己的字字句句一直徘徊脑海,景青玉无法忘却:“她不再是景家的人,让我别在向她打探消息,这些可都是她的意思,信件是你亲手交给跟随宛月的侍女,总不会错了……”
“可……”苏婺蹙眉,一时哑然。手中的东西传来一丝凉意,苏婺立刻恍然道:“贵妃送来的是个镯子。”
镯子?
景青玉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伸手拿过,丝帕被挑开,暗色的镯子静静的躺在手心。
是要传达什么?
他努力的回忆有关于这个镯子的记忆,然而一无所获。
在信中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如今又在送这东西过来?
“有没有要传的话?”景青玉试探的问了一句。苏婺却即刻回到:“说是方才才摘下的,在同一个地方已经戴过,不想再戴第二次。”
“不想再戴第二次……”景青玉重复着,仍未解其意。
她到底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少爷……”苏婺忽然道,“这镯子少爷是否见过?”
听他这么一提,景青玉似乎回想起来在何时见过这只镯子,记忆里模模糊糊,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大约也是在半年前了……
“在年节的祭典上见过……”景青玉猛然想起,“这是皇上在祭祀那天赐给她的镯子……”
苏婺似乎也想到什么,呢喃:“同一个地方,不想再戴第二次……”
“祭典!”景青玉惊诧,“楚徽宫……她在楚徽宫!!那样说来,今夜宫中竟然有祭典!!”
凭楚徽宫神殿的地位,若非有祭典,景素欢也不可能会轻易出现在那里!
景青玉低低说道,“皇上召王侯入都参加太子和公主的婚宴,却暗中安排祭典……瞒住了我们几位郡王。”更别说其他的贵臣了。往常年节,祭典一般由礼部发出,即便是再不济也会同邀六郡郡王入宫祭祀,而对于此次祭典他们竟一点风声也没收到。若不是景素欢送来这东西……
倏地恍然大悟,景青玉忙道:“看来她并不是要把自己排除在景家之外,而是受人监视,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苏婺微微蹙眉:“贵妃受人胁迫?”
景青玉手握成拳:“秘密的祭典既然让她知道,却费尽心机瞒住我,若不是想要试探她的忠心,便是要挟她了……”但她却仍是暗暗派来消息。
呵……她还是如此,不管什么境地,景家的存亡荣辱总会列在第一。
“贵妃传递消息给少爷,是不是想要少爷做些什么?”苏婺问道。
景青玉转身之际不经意瞥了一眼天香楼下的旋梯,一身玄袍的贵族男人正漫不经心的走上来,他转而低语:“什么也不能做。”
苏婺未明白他所说,再想问时,景青玉已经朝那个男人迎上去:“青玉恭迎肃王!”
男人一脸粗狂,扬手一笑:“景城王真是客气,还要在此等候本王?”
“青玉身为小辈,理应要尊敬肃王。”景青玉拱手作揖。肃王豪情的搭着他的肩膀一块朝厢房走去:“来来来……难得景城王同聚,本王今日来迟,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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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转暗,暮色深浓。
萧钰还在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贺楼乌兰交代她的事情早已抛到脑后。此时哪里还管得什么谨行慎言,这个杀了李束的人,竟然会出现在皇宫!!
“我今天果真是好运!”萧钰蓦然冷冷一笑,拔剑冲杀上去。
利剑从帝王身侧飞驰而过,只是一瞬间,殿内一片惊呼。陈浚回身护住帝王,然而芙岚还未回神,剑刃已刺到胸前。衣襟上生生被刮出一道口子,他扬手将笛子朝剑柄击去,萧钰手腕一转躲过这一击,腰身一转,剑未退去,却反而向里深入几分。芙岚闷声低喊,胸口一阵刺痛。
血丝蔓延衣襟。
萧钰顿了顿。然而转眼想到李束,怒火却没办法终止。
“皇宫中谁人如此大胆!”帝王旋即喝道,“怀瑞王,这可是羽骑将士!!”
“臣该死!”陈浚亦认出了她,但没有戳穿她的身份,拔过一旁护卫随身的佩剑迎上去。猛地击在萧钰的剑上。萧钰承受忽如其来的重力,手终于微微一松,而陈浚趁此时朝她击了一掌,说来也奇怪,那一掌力度来的不不大,只是萧钰一时未反应过来,瞬间便跌出远处。
萧灵?张着嘴望着这一切,然而那一声呼喊却顿在嘴边,怎么说说不出来。
那是钰儿……
“将此人拿下!”陈浚猛然一喝,赶来的宫中侍卫拔枪上前。
萧钰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眼见逼近的侍卫,暗自一惊。
然而,那些侍卫在距离萧钰还有一尺之时,却猛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界袭来,陡然撞开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
“这到底……”陈璇惊讶喊道。他的夫君竟然在受伤的此刻跟父皇的军士作对!
只见他拂袖而起,漂浮在半空之中,抬手之际从衣袍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猛烈的将靠近萧钰的一切击开。嗒哒几声,那些侍卫顷刻便倒在地上,手中的武器混乱的扔在一旁。
帝王沉声怒喝:“芙岚,竟敢如此放肆!!”
萧钰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慢慢落回地面的男人,他毫不畏惧帝王的盛怒,只是一笑,并不答话。
然而胸口却微微一疼,他抬手捂住,感受到一股温热的粘稠。
“你……”萧钰愣愣的看着他的伤口,心中竟然浮现愧意。
“怀瑞王,还不动手!!”连陈浚都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一切,帝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陈浚握紧剑柄,脚步却有一刻的迟疑。但就在那时,芙岚陡然浅笑,旋身揽住萧钰的腰腾空跃起,皇宫墙垣在他脚下如一道道低槛,虽然身带剑伤,然而飞跃过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道玄红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视线里。连同那个行为反常的羽骑护卫。
帝王怒道:“连朕都不放在眼里!果然是毫无教养的蛮夷!”
陈璇听见却冷冷一笑:“那也是父皇选的驸马爷!”
“你!!”帝王扬手就要打去。
然而芙岚时时把玩在手的笛子却凭空在此时朝帝王飞来。陈浚急身上前,伸手接住笛子。
尾端的坠子轻轻一扬,带着半截笛子掉落在脚边。
薄如蝉翼的画卷轻轻滑落而下。
余晖照映,画卷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日夕图!!!”帝王旋即接住轻如微风的画作,急迫的铺开来看。
瞳孔在那一刻急剧收缩,帝王的怒意在一瞬消散而去:“哈哈哈……终归都是朕的东西!!”
贺楼乌兰这才从地面上站起来,视线钉在画卷上,无法挪开。画上辉丽的山河,何曾不是贺楼氏的东西。
“这是什么?”陈璇疑声问道。然而没有人搭理她,同她一样不解的,还有一旁的景素欢。至今为止,她也还不知道这所谓的祭祀实际上到底是什么。但如今看来,非比寻常啊。
芙岚和萧钰的离去在这一刹那被人遗忘。
所有的注目都留给了帝王手上的画作。唯独慕容昭庆对那幅画卷毫无兴趣,视线只在陈浚和萧灵?之间来回转动。相对于他们处心积虑争夺的权谋,她更看重的却是情愁。呵……历经沙场的一代名将,终归还是把心思留给了那个人。
遮挡住露台的层层帷幔里,垂挂屏障上的澹月图似乎受到召唤,画中的月亮竟然逐渐丰满,淡淡的光晕旋在四周,片刻后穿过帷幔,悄无声息的落在帝王手中的画卷上。
苍天巨树仿佛在那一刻随风轻轻舞动了一下。
顷刻后摆动的树叶换了一个方向,遥指画上与夕阳相对着的那一座山峰——而此时,那座山峰上竟然冉冉在升起一轮弯月。
“这……”帝王微微一震。其他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幅奇异的画卷。
然而贺楼乌兰却抬头望了逐渐暗沉的苍穹一眼,忽然道:“日月同辉……”
在她的视线里,远处的山峦间已经有一轮浅浅的白光在穿越云层涌现,而在它面对着的地方,如烈火般的夕阳还在空中转动着,迟迟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