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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曼冰向外张望着，使劲地搜寻加油站。她记得，李芸洁说过他们家对面有个加油站。可是这儿实在偏僻，除了坑坑洼洼的街道，就是七零八落的小商店，根本看不到加油站的影子。
“要不你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问下地址吧。”母亲提议。
“算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差不多就这儿，我下车自己去找找，您和爸爸先回去。”
“这怎么让我们放得下心。”
孙曼冰已经在开车门了：“哎呀，就这么大点地方，我打听下就行了，你们别操心了。”
孙曼冰突然想起初中参加过的一次朗诵比赛，有一句是这样说的：无论你有多大，在父母眼中你永远是个娃娃。
可怜天下父母心，孙曼冰想到自己的儿子杨羽然，一阵心痛。
她问了几户人家，但提到“李芸洁”，大家都直摇头，说没听过这个名字。
正纳闷间，孙曼冰看到一位白发稀疏的老人正坐在前面的一棵大银杏树下，旁边放着一个收音机，播放着秦腔。
“奶奶，我问一下李芸洁家怎么走？”孙曼冰弓着腰问道。
“谁？”很显然，老人耳朵有点背。
“李芸洁。”孙曼冰大声地再次说道。
“李荣格？”
孙曼冰彻底泄气了，她环顾了下四周，这儿更像乡下奶奶家那边的布局，每户人家独门独院，离得也比较远，对于长期蜗居在拥挤的居民楼中的城里人来说，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不向往拥有这样一个空旷又开阔的小院子呢？
孙曼冰继续走，尽力呼吸着新鲜又充满田园气息的空气。
“曼冰？”回头一看，李芸洁提着两个塑料袋子正往这边走，满脸的惊讶，“你怎么来这儿了？”
“芸洁，可算找到你了。”孙曼冰跑过去，就是一个拥抱。
孙曼冰从李芸洁手中接过一个口袋，看了看，笑着说：“我真是有口福，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你是有口福，不过让你有这口福的可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
“谁啊？”
“我爸。”
看着孙曼冰一脸疑惑的样子，李芸洁说：“今天我爸生日。”
“啊？”孙曼冰张着嘴巴，呆在原地，“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啊，不然又不是逢年过节，我怎么可能买这么多菜啊。”
孙曼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只是无意中听李芸洁提起过她父亲11月还是12月过生日，也没太在意。上次石菲寒给她爸爸买领带，她看到李芸洁拿着领带爱不释手的样子，猜测她父亲的生日应该也快到了，她不想让李芸洁因为这个难过，才撒谎“送舅舅”，买下了那条领带。本来打算到时偷偷塞进李芸洁的书包，又怕自尊心强的她不接受，思来想去，干脆今天去找李芸洁玩，领带就直接当个见面礼送给叔叔。
在车上，她也是为了搪塞父母才说的同学父亲过生日，没想到，世上的事就这么巧，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跟着李芸洁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挂着两个被风已经吹得有点发白的门口停下了。
门开着。门上镶着酒红色的瓷砖，瓷砖上是翩翩起舞的仙鹤，再看顶端，大大的字“家和万事兴”，向里望去，是个不大的院子，有三间紧挨着的砖瓦平房。
“到了，进吧。”
“汪汪。”刚踏进门槛，孙曼冰就就被突然跳出来的狗吓了一跳。
李芸洁忙护在一边，歉意地朝孙曼冰笑笑，然后蹲下来摸着那只棕色狼狗的头，温柔地说：“别闹，她是我们的朋友。”
刚进大门的右手边，有个狗窝，再往里，除了木柴棚，还有一个用棍子搭起来的类似篱笆的空间，里面有很多鸡。
门口左手边是一个大大的花园，月季花还盛开着。
“曼冰，你快到屋里坐。”李芸洁把菜放到最右边的厨房后，掀起中间正屋的门帘喊孙曼冰进去。
“对了，叔叔呢？”
“他还没下班，要六点多才能回来。”
正屋中简单摆放着茶几，桌子，电视柜以及沙发，虽然家具都是很久之前的款式，但很干净整洁，似乎每一样物品都是量身定制的一样。
“我们家也没饮料，茶水可以不？”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就白开水好了。”
孙曼冰觉得李芸洁的性格真的和以前的自己很像，就是再怎么亲密也总是有那么一点客气，让人有一点被疏离的感觉，以前她会因为这些胡思乱想，但现在不会了，她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骨子里的，最重要的是真诚。
李芸洁，就很真诚。
这也是她愿意接近她，帮助她，愿意为她收起敏感的原因。
“芸洁，我今晚不想回去。”孙曼冰抿了口水，说道。
“……好啊。不过我们家你可能住不惯，走，我带你看看我的小卧室。”
孙曼冰跟着李芸洁去隔壁的房子，一进门就感到满满的少女感，不大的窗户边，挂着弧形的水晶帘，墙上，甚至衣柜上面贴满了当时最火的各大明星的相片及海报，屋顶是粉红色的顶棚，一张1米2的床上，放着大大小小一堆毛绒玩具。
“你也太少女心了。”孙曼冰拿起一只小熊猫，笑着说。
“其实也不是啦，这些都是我妈妈以前买给我的生日礼物。”
“对不起。”
“没事，曼冰，自从那天在河畔与你相遇，你说过的那些话我永远记得，妈妈虽然离开了我，但她却永远存活在我的心里，谁也带不走她。”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太高兴了。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们每个人在成长的路中，总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但只要对自己，对未来心存信念，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孙曼冰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说给李芸洁还是自己，她的那些过往，那些经历，真的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吗，那些仇恨，那些耻辱，真的要选择放下吗？
“洁儿，我回来了。”
孙曼冰跟着李芸洁出来，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满身尘土，满脸黝黑的年约五十岁的男人，正在门口停自行车，不知道是不是灰，让他的头发看上去有点灰白，
“爸，你不是晚上才能回来吗？”
“叔叔。”
“咦，这个女娃，是同学吗？”李芸洁的父亲抬起头，就咧嘴笑了。
“是的，叔叔，我们是好朋友。”
李芸洁的父亲站在院子里跺着脚，拍着身上的灰尘，让孙曼冰快屋里坐，外面冷。
“今天工地上事情不是很多，我请了半天假。”
“叔叔，听说今天是您的生日，芸洁买了好多菜，晚上要给您做一桌满汉全席。”
“好好好。”
“爸，本来我想做的，可是今天我朋友在，我想让您当大厨，我来打下手怎么样？”李芸洁拉着父亲的胳膊，轻声问道。
“没问题。”
李芸洁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学了一门做菜的手艺，本来也一直打算要开一家餐馆，可前些年给李芸洁的母亲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债，那个心愿也一直无期限地拖延着。
平日里他一个人，也都在工地吃，只有周六周末，他才会好好做几个菜，和女儿一起吃。
今天女儿有朋友来，他心劲十足，都没有顾上休息片刻，就进了厨房忙活，还摆摆手对她们说：“没什么要帮的，你们俩去正屋坐着吧。”
孙曼冰总有一种感觉，金钱会腐蚀一个人的淳朴，比如自己的父亲，比如石菲寒的父亲，他们也会对女儿妥协，但更多的时候，对于其他的人，他们其实带着一种威严，一种用金钱伪装起来的高高在上的威严。
那种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