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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然睁开眼,鼻尖与窗玻璃若即若离。几毫米之外,无数只猩红的眼囊死死地盯着他,嗡吟让地板都随之震颤,震得人脚底发麻。
那些眼囊猛地后退,又随着水蚁身体的冲撞再次砰然砸上玻璃!
小孩子惊恐的哭叫让安隅猛地回过神来,一对五六岁大的双胞胎拥抱着缩在墙角。
他们似乎看不见安隅。
又一波凶悍的撞击,坚固的玻璃上出现了一条裂纹,嗡吟声陡然加剧,两个小孩痛苦地蜷在一起。
窗外黑压压一片,不见天日,只有点点猩红的光在黑潮中交替闪烁。
是水蚁的眼睛。
整栋楼被上万只水蚁包围,一波又一波不间断的撞击中,别说玻璃,安隅甚至感受到了楼体的晃动。
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浑身颤栗道:“玻璃裂了!咱们得到地下防空室去!”
“哥……”小女孩两眼红肿,“我头好痛。”
“忍一下,哥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他说着,拉起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安隅立即跟上去,刚一开门,浓郁的酸臭和血腥差点让他呕出来。两个小孩被味道冲得一屁股滚到地上,他们迅速爬起来,男孩脸色惨白道:“害怕就闭上眼,跟着哥哥!”
小女孩抽噎着攥住他的手,“好!”
安隅盯着他们的身影——他必须随时掌握屏幕主人动态,一旦有意外,他得在对方死亡之前从屏幕里出去,否则意识很可能被永远困在熄灭的屏幕里。
此刻,双胞胎的行动轨迹完全重合,他暂时无法分辨哥哥和妹妹谁才是主人,只能紧紧尾随身后。
整条走廊都是精神崩溃的34区居民。
人们被冲入楼体的水蚁撕咬得血肉模糊,捂着溃烂流血的头脸,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嘶叫,咒骂。
他们不断呼唤着死去亲人的名字,无视飞溅的血肉与骨裂声,一次又一次将头狠狠撞向墙面,直到脑壳爆裂,脑浆涂地。
一个女人捧起地上大团大团的水蚁卵,笑着往嘴里塞,很快,嗡吟声从她肚子里透出来,她绝望而亢奋地尖叫着,一刀狠狠扎进肚子,刀刃打横一扯,鲜血与腥臭的卵液喷溅而出。
安隅从她身边跑过,污物溅入他的眼睛,剧烈的灼痛从眼底一瞬而过,污浊很快便从那双金眸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回头,平静的视线从女人尸体上扫过,又一瞥身后不断远去的、在崩溃中滑向死亡的人们。
到处都是活人,眼前不是戏,而是客观世界正在上演的惨剧。
主城的干预让钟刻陷入了极度疯狂,他正大肆利用这场瘟疫和蚁灾,无差别地折磨每一个人。
安隅平静得近乎冷漠,他毫不停留,跟在小孩身后,躲开楼梯间那些汹涌觅食的水蚁,踩踏着人类的尸体向楼下狂奔。
钟刻一定就在附近,混在这些人群中。
一只水蚁呼啸着从小孩身边飞过——它似乎有其他目标,并没有停留,但在擦身的瞬间,它狡猾地张开长矛般的獠牙向女孩胸口刺去。电光石火间,男孩狠狠撞开妹妹,自己左侧锁骨当场被獠牙刺穿,鲜血喷溅。
刹那间,安隅的意识仿佛被猛地撞了一下,心神剧痛,眼前的世界差点黑掉。
男孩是屏幕的主人。
精神冲击立即体现,男孩抱着头,仿佛陷入莫大的悲痛,开始大哭。
“哥!”女孩流着泪拖住男孩的手,继续吃力地往楼下跑,“换你跟着我!”
安隅竟然也被水蚁喷出的毒液腐蚀到了,烈火焚心般的痛楚在胸口蔓延,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继续跟在小孩身后狂奔,一边跑,一边将视线飞速掠过满地痛苦的人们。
他与钟刻都还没摸清彼此的深浅,钟刻因此迟迟没有对屏幕的主人出手。
但凌秋说过,恶人分为两种,一种喜欢将自己隐匿入人潮,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另一种则痴心于表演,后者永远无法抑制作恶的欲望。
小男孩已经受伤,安隅不信钟刻能一直忍耐下去。
无声的愠怒在那双金眸中氤氲开。
只要钟刻胆敢在他面前玩一次时间的把戏……
小姑娘惊人地坚韧,她因恐惧而闭着眼往楼下冲,几次在台阶上跌倒,摔得满脸是血,却从未停下逃生的脚步,也不曾松开哥哥的手。
不知下了几十层,男孩的哭声终于渐渐弱了,安隅瞳光一凝,在背后专注地盯着他。
精神干扰即将结束,这是钟刻最后一次上台表演的机会。
小姑娘脚步放缓,在一处难得周围没有尸体和半死人的平台上停下,希冀地看向他。
“哥,你好了吗?”
男孩没应声。他闭上眼,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吸到底,再缓缓吐出——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逐渐平和下去。
安隅就站在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眸光忽然轻颤了一下。
他猝不及防地想起53区的任务,那时他不止一次地心悸应激,长官抱住他在耳边低声安慰,或是在耳机里,温和地教他用呼吸平复心跳。
后来他才明白,那是长官少年时独自面对试验后遗症摸索出的法子。
原来早在相遇之初,他就懂得他的痛苦。
他一直在引导他走出黑暗。
小男孩面色像纸一样白,但他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些,缓缓反握住妹妹的手,虚弱道:“没……没……事,哥没……”
话音忽然停顿,刚聚焦的瞳光再次散了。一个恍惚间,安隅猛地从莫名的走神中挣脱出来,浑身战栗。
时间重置!
钟刻果然还是出手了。
兄妹周围的空气突然如爆炸般剧烈震荡,瞬息之间,安隅已经出现在十几楼之上,一把拎起了脸朝下倒在血泊中的一具披头散发的女尸。
尸体缓缓冲他抬起脸,脏污的头发从青紫浮肿的脸上散落,一双阴冷的眸带着笑意凝视他。
“你确实很快。”
钟刻的声音仿佛是贴在安隅耳边响起的。
“但你中计了,蠢货。”
安隅心跳悬停一瞬,金眸猛地收缩。
不是重置!
男孩锁骨处爆破的血管才是致命伤!钟刻根本没打算让他重温精神折磨,而是选择在刚那一瞬掠夺走了他死前最后的时间。
屏幕主人死亡。
安隅眼前的世界迅速滑向黑暗,那个声音贴在他耳边,感受着他惊惧的颤栗,轻笑道:“永远留在这吧,我去下一个屏幕了。”
刹那间,汹涌的屈辱感剜开了安隅的神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意识中轰然炸裂,迅速黑暗的世界忽然静止了一瞬!
——安隅没来得及捕捉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本能让他抓住了瞬息间的机会,意识从时空中猛地抽离!
“角落!角落!”
“角落!角落回话!”
“你的精神力在波动!”
“宁!拉住他!不惜一切代价!”
“角落!”
……
慌乱的惊叫在耳机中炸响,安隅猛地睁开眼,剧烈喘息着。
他此刻平躺在地,眼前皆是环绕的大蓝闪蝶,蝶息吐纳,在他周围缭绕起一片安宁的蓝紫色涟漪。
一只体型较大的白闪蝶落在他胸口,缓慢有力地震动双翼。
金眸空茫了一瞬,耳机里疯狂的询问声戛然而止,切去了私人频道。
“安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醒过来了吗?”
长官的声音沉稳依旧。
“嗯……”安隅猛地安心下去,闭上眼深呼吸,气弱道:“我还好,请您放心。”
主城屏幕前的秦知律缓缓松开紧攥的手,无声地松了口气。
“别急。”他温和道:“你的生存值是满的。在你的意识进入屏幕时空后,大白闪蝶保持待命,但你的生存值没有发生过丝毫波动,看来无论你在里面遭遇什么,客观世界里都不会承受伤害。”
安隅无意识地勾了下唇角,“嗯。”
长官永远知道他最在意什么。
秦知律继续道:“但你的精神力在刚才出现了10%的骤降,别担心,现在已经恢复满状态。”
安隅怔住,“精神力?我的精神力受到了冲击?”
“是的。”秦知律略作停顿,低声道:“但很难说,这种冲击究竟来自外源还是内源。”
安隅没听懂,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环绕的蓝蝶,喃喃道:“所以……是宁拉住了我……”
“不。”秦知律立即否认,他轻轻点击鼠标,看着屏幕上大脑回传的慢放视频,“你的精神力下降得始料未及,宁反应慢了一秒左右,在大蓝闪蝶释放之前,你的数值已经回弹到100%,你自己恢复了原状。”
安隅双目空茫,像是回到了秦知律初见他时的状态。
他从地上坐起,缓缓将屏幕里发生的事说了。
上峰与大脑研究人员立即讨论开,安隅听了一会儿,最令主城恐慌的其实不是钟刻,而是对他差点被关在死去之人时空中的后怕,以及对他精神力会变化的震惊。
他听着听着,又被秦知律切回了私人频道。
“你知道福犀动画吗?”秦知律非常突兀地问道。
安隅愣了足有两秒,“福什么?”
“《超畸幼儿园》的制作公司。”
安隅懵然道:“很抱歉,我没听说过,他们怎么了?”
秦知律用闲聊的口吻说,“主创团队疯了,两小时前放出的新一集中,忽然给兔子安加了个CP。”
安隅迟钝般地反应了好一会儿,“长官,CP是什么?”
秦知律低沉地“嗯”了一声,缓声解释,“就是两个人坚定地选择对方。势均力敌,彼此了解,相互守望。他们一起吃饭和睡觉,陪伴对方,直至死亡。”
安隅仔细消化了一会儿,“哦,长官,凌秋说那叫配偶。”
凌秋还断言他这贱民基因已经失去择偶权了。
“……叫什么都行。”秦知律有些无奈,“他们给兔子安加了这样一个人,是一只章鱼人。”
“哦……”安隅脑子还是懵,“这有什么问题吗?”
“由于黑塔坚信兔子安对你有重要意义,任何围绕这个角色的重大剧情变化都可能干预你的心智,所以正在与动画公司交涉。但制作者却意外地坚持,非说自己受到了福至心灵的点拨,这个剧情点一定会让动画更加爆火。”
安隅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想不明白长官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这和任务有什么关系??
秦知律忽然笑了笑,“你意识苏醒的瞬间,愤怒感快要把整个人都压垮了。我只是当个八卦讲给你听,现在放松一些了吗?”
愤怒……
安隅瞬间召回了某些情绪,将脸埋进掌心,低声道:“是的,长官。被他作弄让我很屈辱,有一瞬间,我几乎难以遏制愤怒。不是深处那个东西的愤怒,是我自己的愤怒。”
他顿了下,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继续道:“我以为我要出不来了,还好最后的时刻,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我抓住那个机会死里逃生。但其实在那之前,我一直在主动尝试唤醒深处的东西,希望祂能救我。”
秦知律语气平静,“成功了吗?”
“没有。”安隅低声喃喃,“从前我要努力压制祂出来,但这次却完全感知不到祂。”
他说完,静静地等着长官回应,但秦知律却什么都没说,沉默数秒后忽然又把话题带了回去,“如果非要给兔子安加个CP,章鱼人是不错的选择,毕竟你似乎很喜欢章鱼。我会劝劝黑塔,接受这个改动。”
安隅又懵了。错愕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蓝色闪蝶消散,安宁愣怔地看向中央屏。
正低声对流明交代事情的炎也停了下来,冷脸看向屏幕。
中央屏上累积的时间忽然爆发地增长了一大截。
安隅道:“钟刻对34区人的时间掠夺在加剧,对注定死亡的人,他不再重置他们的痛苦,而在加速他们的死亡。”
流明却背对他缓缓摇头,“好像不完全是这样。”
宁困惑地蹙眉,“其实在你进入屏幕后,这个时间累积的速度已经在不断加快了,你说的事情我们已经有觉悟。但刚才这一下,却比之前更快了很多。34区……真的有这么多人吗?”
安隅心中一沉,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嘈杂的公频中,一位上峰决策员忽然叫道:“突发!02区上报异常,三位抢救中的病人突然爆血死亡,与病理不符,02区怀疑有新的畸变现象!”
几乎同时,另一人汇报道:“植物种子博物馆异常!不久前破土生长的植物突然在几分钟前集体提前进入了果实期,葡萄和风已经动身前往排查!”
“25区汇报相似异常死亡!”
“18区汇报异常!”
“平等区提示异常!”
“莫梨突然在社媒上发布消息!她本来有一个试运行的寿命监测功能,但试验样本的生理指标忽然变动,预期寿命分别缩短了几天和几个月不等!”
一片嘈杂中,一个独特的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是我的终端。”秦知律拿起终端看了片刻,才说道:“风间天宇汇报,他们在执行的另一个任务刚刚结束了。”
尖塔有人困惑道:“那为什么是这个警报声?这不是您在守序者精神力沦陷时才会收到的警铃吗?”
秦知律沉声“嗯”了一声,“风间在报告中写,斯莱德在本次任务里受到严重精神冲击,好在任务结束时,他的精神力还有49%,且下降趋缓,本应足以撑到精神治疗系守序者抵达支援。但……”
他停顿了许久,才缓声道:“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精神力直接跳到了29%。”
频道里突然鸦雀无声。
时间控制台里同样陷入死寂,就连扰人心智的时钟走字声都仿佛停滞了,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宁和流明茫然地抬头看着中央屏上还在不断向上飞升的数字,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地拉下兜帽,低头默哀。
秦知律沉声道:“尖塔各位,很遗憾,我们失去了斯莱德。风间陪伴他出过几百场任务,在他意志沦丧后,也是风间亲手替他解脱。”
斯莱德天梯顺位18名,手下带着几百名相似基因方向的守序者。
虽然他性格阴狠,但在人类对抗畸变的历程中,毫无疑问是令人尊敬的同伴。他的任务录像几乎被每一位守序者都仔细观看研究过。
上峰和大脑的线路里传来哭声,一句句异常汇报声也在努力压抑着颤抖。
唯独尖塔线路一片死寂。哪怕数千名守序者都站在屏幕前,共享了这个噩耗,却无一人出声。
安隅呼吸平和,面色平静。
那双金眸中仿佛没有丝毫的情绪,他甚至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跌倒时弄皱的衣角。
终端显示,他的生存值和精神力都是满状态。他轻轻戳了一下小章鱼人,小章鱼人放下工作,立在地中间默哀。
许久,炎开口道:“每一位守序者,都必将,也理所应当,为阻拦沙盘倾覆而走向死亡。但——”
安隅倏然抬头,“但,不能被时间窃贼肆意杀戮,蒙羞而终。”
初到主城时,蒋枭曾嘲讽地问过他,你就没有半点羞耻心吗。
今天之前,他确实从未感受过羞耻。
但此刻不同了——他为自己的无能而羞耻。
为没能保护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而愤怒。
安隅缓缓抬头,视线掠过四面八方的屏幕。
这个不规则的空间在迅速扩张,大片新的小屏幕出现,钟刻的掌控已经超出34区范畴,他将手伸向周围、伸向主城、甚至伸向散落各地的守序者。
耳机里响起大脑科学家沉痛的播报。
“各位,34区不幸地在此时遭遇了最严重的一场瘟疫和畸潮,几十上百万生命的流逝正在让钟刻的时间能力无限变强。
“我们都知道,时间仅是人类度量熵增过程的工具,在三维生物的认知范畴内,它无法被实体化,也绝难被操控。一切人类科技在时间面前形同无物,因此,拥有时间异能的超畸体可以无视穹顶的隔绝,不受任何人类屏障影响,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将手伸向全世界。
“所有人的时间都必将成为钟刻自己的养料,被掠夺入时间控制台,再由他肆意挥霍。在畸种灭绝人类之前,人类在此刻更早地面临了时间坍塌的威胁。
“人类时间将倾。”
惊悚感跨越空间,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抽象的事物最让人恐惧,因为无力抗衡,也不可预测。
顶峰决然开口,“34区守序者,请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揪出钟刻,阻止他作乱!”
与此同时,又一波异常汇报汹涌而来。
“顶峰!电子时间再次错乱,正在向前和向后无规律波动!”
“莫梨再次向人类预警,她公开直播,发誓这次绝不是服务器错乱!”
“大众开始关注这件事,各种说法在社媒上传播,群体慌乱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暴乱!”
上百座饵城,无数无辜的人们,都开始经历莫名其妙的时间错乱。
痛苦被重置,欢笑被掠夺,本可能获得救赎的人毫无防备地转身亲吻了死亡。
顶峰沉道:“他在向人类示威。”
与此同时,安隅周围一圈的屏幕突然同时陷入了疯狂的倒置和加速,连成片的雪花错乱中,钟刻阴沉的笑脸在屏幕间迅速切换,移动速度之快,几乎让人错觉他同时出现在所有的屏幕上。
安隅隔着那些屏幕与他对视,金眸毫无波澜,就连瞳孔的收缩也与往常无异,没有像任何一次爆发前那样剧烈震颤。
他的愤怒寂静无声,时空相隔,与卑贱者对峙。
耳机里,秦知律忽然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精神力会出现瞬间波动,但,你感知不到祂,大概是因为你正在和祂融合。”
安隅微怔,“融合?”
“53区以来,祂在不断苏醒,而你在不断接纳。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和祂划分界限,祂就是你被压抑的另一部分自我,你们本就不该对立。”
“别怀疑,帮助你死里逃生的那一瞬间,就是你自己被激出的新潜能。”
“时间,停滞。”
安隅深吸气,徐徐吐出。
“长官。”他盯着那成百上千同时陷入错乱闪烁的屏幕,轻声道:“很抱歉刚才的失手,但请允许我再试一次。”
“嗯。”秦知律语气平和,“去吧。”
钟刻的脸在无数屏幕上交替闪烁,让控制台和主城屏幕前的所有人都陷入错乱。
唯独安隅错眼不眨地盯着那些屏幕,盯了片刻,他轻轻闭上了眼。
时间和空间,都有自己独特的编译方式。
这句话最初是长官告诉他的,但他自己对这句话的领悟似乎已越来越深入。
数秒后,安隅倏然开眼,视线直投向角落里一个屏幕——几乎就在同时,那块好端端的屏幕立即陷入错乱,空间波动,安隅刹那间再次出现在远处,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意识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废书散页】31他的迎接
人类与神明最近的一次,是目睹祂的挫败。
眼看着祂被深渊中低贱的生物踩压,作弄,碾碎。
感受祂无声而磅礴的愤怒。
并虔诚期盼着祂的苏醒。
很久之后,人们才幡然醒悟。
无所不能的神明从不曾轻易爱怜蚂蚁。
祂之所以降临,是因为有另一个弱小的存在。
那个人以卑微的身体,无畏承载。
以孤注一掷的信念,竭力迎接。
祂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