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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结果完全证明他是对的。我一开始不信,但看到小白鼠活蹦乱跳的样子,全信了。小塔提太聪明了,才八九岁啊!可比我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父亲强多了。不过,他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要再做几次实验,因美丝依头两次流出来的都是尸血,毒性极大,要等魅曜黯灵多释放几次,血才纯净。我怕视频通话被监控,所以只能当面谈……”
切芙媞高兴地连连点头,喜悦的泪水不住流出来,欢喜地说:“谢谢你!谢谢小塔提!过两天就带他来见我,我要亲自奖励他。难怪母亲一再叮嘱,说魅曜黯灵藏着宇宙的秘密。”
“只是小塔提说这只能减缓衰老,要真正实现水火交融,仍需依靠肖赫塞斯他们,毕竟DNA有别。他建议用美丝依的血做介质,尝试融合两种DNA……”
“嗯,我会考虑。他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奇迹。太了不起了!创世主指引我们来太阳系寻找生命之源,虽九死一生,总算见到了曙光。等你再弄到美丝依血,我就让肖赫塞斯他们研究。成功之日,便是我族脱离苦海之时。”
“如果他们比较你DNA,发现和他们的有不同,会不会……“
“问题不大,毕竟都是人类,也都是碳基生命,主排序和螺旋体结构基本一致,就算有差异也正常。比如同为人类基因,包括所有的遗传指令绝大多数相同,但胚胎刚发育时,个体所使用的组装指令的关键部件又有很大差异,产生许多特有特征,所以每个人才独一无二。类似这些他们都很清楚,不会引起多大怀疑,你别担心。“
“我就是担心他们对你不利,你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危险随时都有,我自能应付。我相信普罗是真心爱我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忘掉过去。二老对我也不错,就是因宓妃的缘故,稍有些芥蒂。信任方面应该没多大问题,关键是技术和时间。来的路上,我发现……算了,不提了。说说你是怎么找到美丝依的?”
“我假扮黑袍教士进入他们的地下密室,见氏金莫正在做一种奇怪的手术,反复给美丝依尸体放血、灌血,没多久就见她活过来,这才知道她血有古怪,便悄悄从血沟中提取样品。后来大羿有难,救了他后再去找她,却不见人,不过我已发现黑袍教士行踪……”
“你要小心,非万不得已千万别出手。水分子人终究和我们不同,他们心胸狭隘,胆小自私,又极凶残暴虐。看看那些小灰人、小绿人多惨。”
“知道了,主人。我去过贝丽仙沙漠深处的五十区,看到了那些惨遭解剖的小灰人、恩科特星人。唉,水分子人虚有其表,自甘堕落,真没资格称人类。对了,培尔金特去孛奴国了,我猜他应该是去弄清刀削脸身世。宓妃牺牲后,他情绪有点儿反常。”
“他一个人还是有驳魂战士同去?”
“他自己。不过至今未暴露,应该没什么危险。他警惕性很高。”
“这可难说。他托人从民事厅调取档案,查阿塔惠和奎该,已够轻率了,现在又去孛奴,更引人注意,若再跑去倞柰,简直不打自招。你想,他查的是涉密档案,虽已解密,但监控系统仍会自动识别、记录,只要追踪电子邮件,就能查到他。别人不可能不知情。”
“但贝军至今未采取任何行动,说明并未识破他身份……”
“不可以这样侥幸地考虑问题。你也不想想,西极天乐教余孽至今未肃清,当年几大族军队都是他们重点渗透的对象,难保现今没有。如果他们已经发现,却故意按兵不动呢?”
“啊!真要这样,那培尔金特可就凶多吉少,太危险了!”
太空堡垒悄悄躲在了弗珀斯身后,星光撒在旷野,变得格外地亮,却摆不脱旷野死寂的气氛,如死人惨白的脸。深秋的秋草还算茂盛,深长及膝,只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枯萎了。
闷热的季节已过,秋夜冷嗖嗖地,令沙沙的脚步声也带着些许零落的寒意。荒茔散落在荒野中,残缺破败,阴沉地随长草的摇曳,散发出森森鬼气。
野狐迷离的媚声飘来,依稀伴随着女鬼勾心的摄唤,让人惊魂难定。
远处,断垣残壁横亘。
不知从何时起,曾经冒着袅袅炊烟,响着舂米声,不时有老牛哞哞地叫的长西町,成了孤魂野鬼的失落园。培尔金特没想到百年后再来,倞柰的乡下已是这样可怕的死地。
最后的赤甲亓人消失了。
赤甲亓是一个苦难的民族。历史上,赤甲亓岛曾是华胥国的一个遥远方国,癸丑战争初期被孛奴国强行吞并,改为倞柰市。但赤甲亓人从不承认自己是孛奴人,也始终不与孛奴人通婚,除行政隶属关系外,基本上处于自治状态。长西町是岛上的一个村庄。
癸丑战争期间,氏金莫、隆贝卡等长西町男人被孛军强征入伍,十二岁以下登记为预备役,绝大部分战死,剩下的后来随氏金莫加入西极天乐教,可说每家每户都犯下了罪。西极天乐教覆灭后,该村人断绝了与外界的往来,孤独地生活在僻静的秋知山里。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夺走了全村人的命,从此烟火不再。
多年后,一架航拍直升机无意中飞过,发现了满村的尸体,才知这儿闹过瘟疫。民事厅曾经派出一支医疗队进村调查,但没呆两天就跑出来,之后再也不管,据说怕被感染。
有人说是鼠疫,却不见疫情传播,似乎瘟疫是专为灭绝赤甲亓人而来。随着调查人员相继死去,该案遂成悬案。孛奴人自认是天谴,不敢张扬。从那以后,长西町成了鬼村,无人再来。
没人说得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孛奴国民事厅的朋友也只在调阅资料时才知曾闹过瘟疫。
培尔金特上午到达时进村里看过,里面荒草萋萋,墙垮房塌,尸骨横陈,一片荒凉景象。
记忆中的长西町是有烟火味的,女人们憔悴的神情和落寞的眼神,始终带有渴望。他至今还记得小巷里围在火炉旁的几个满脸皱纹的女人,发出的干瘪的笑声。她们毫不掩饰对男人的坏想,只为满足生理饥渴。然而,便是连这样干渴的生机,也成了过往云烟。
他感慨,循旧路找阿塔惠房子,看能不能清理出些遗物来,却连一根木头也辨认不出。残存的记忆随岁月飘散。时间带走了一切,也掩盖了一切。
他累了,胡乱地躺在草丛中望着星星歇气,想那张少女清秀的面容,从惨白的星光中化出,飘飘渺渺地飞近,让时间停留在浪漫的一刻。记忆中的阿塔惠温顺而柔弱,大抵做了鬼,也依然如此。他这时很想看看她鬼模样。
他不怕鬼,只怕人。
冷冷的阴风吹来,似吸血的女鬼在呵气,背脊一阵透凉。他忍不住打个寒颤,坐起来,拿出空烟斗抽,就见不远处立着个黑黑的影子,细看下竟是阿塔惠,白卡卡的脸上垂着长长的黑发,眼眶边流着鲜红的血,嘴唇翕了翕,欲言又止,忽然飘离不见。
他吓一大跳,鬼使神差地追过去,却发现是块青石板,砌坟茔用的,旁边还倒着好几块,鬼影消失处是座破败而荒凉的孤坟,一时迷惑,如在幻中。
他镇定下来,想阿塔惠鬼影的出现,是真还是假,有意还是无意?迟疑着一步步走向坟边。
坟残破,茔包削去一大块,上面杂草丛生,一块倒着的青石板上隐隐有字。他打开手电筒查看,见上面刻着姓名,头两字还算完整,第三字只剩一个草字头,下面的两字没了。
他认出头两字是牛兹,正是要找的墓主姓氏,骂骂咧咧地说:“妈的,真是阿塔惠显灵吗?”拿起铁楸挖坟。他白天找过几处,没找到,不甘心晚上又来,没想到躺下就有。
铲开茔包,就见棺材。
他小心翼翼地用铁楸掀开棺材盖,等尸气和恶臭散尽了才凑近看,见尸骨平躺,骨架完整,有些发黑,凭直觉认为和中毒有关,但也不能排除埋葬地因环境因素而碳化的可能,如重金属、有机磷或铅含量超标等。
尸骨下的破棉絮垫散发着霉味,说明受潮较重。棺材里也没陪葬物品,当真赤条条来去。他拿出卷尺小心地丈量了下尸骨,发现即便算上因脱水而缩小的原因,比例仍与所知不合,一屁股坐在地上,失望地想:“难道他没葬在长西町?不应该啊……”
他迟疑着用铁楸轻敲骨架,一敲之下,骨头竟很容易地裂开,散成碎块,闪出蓝蓝绿绿的磷光。连敲数次皆如此,心知有异,再用铁锹拨弄垫子,不料落手处一空,身子一倾,差点摔进棺材里,这才发现棺材下面有个暗洞。拨开垫子查看,见洞能钻下去,一颗心忍不住怦怦跳,向四周张望了下,确信真没吃人的鬼怪,大起胆子跳下去。
有暗道就有秘密。
他尽可能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一手拿枪,一手拿着手电,警惕地躬身前行。暗道里透出丝丝寒气。他紧张地瞪大眼搜寻,到尽头后才松口气。
尽头处的洞壁上挂着一副锈迹斑斑的黑十字架,显得年深日久,瞧形状、大小和在美丝依家中见到的相同,只是十字中心空无一物,但凹孔里残留了些石屑,可知原本镶嵌得有滋养魅曜黯灵的陨石。黑十字架下面垒着个小土台,台上有根没烧完的蜡烛。
他伸手掏摸,摸到张照片,忙拿下来看,发现竟是少女时的阿塔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