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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名字这玩意儿未必是靠谱的——当身高将近一米九身材魁梧肌肉虬劲的大汉爽朗地说出“我叫纳兰文彬”时,钟错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微妙的冲击……
“其实纳兰还是人如其名的,”捧着茶杯,张保国如此说,“当年上学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秀才,能写能画还能弹吉他,要不是他有那几下子,我们的校花也不会让他摘了去。”
花姨笑而不语,钟错默默扭头。
“比起那谁,我纳兰叔简直是男人的典范,从里到外都是,”张非语重心长地拍拍钟错肩膀,“人不可貌相,除了你爹我是由内而外的帅。”
“……”我现在是天真可爱的小朋友不能揍他!
“你刚刚说什么?”张保国侧了侧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张非。
“哦对了,没跟你介绍——这我儿子。”张非一指钟错,表情淡定,“来,叫爷爷。”
“什么时候生的?”张保国笑了笑,走到竭力保持微笑的钟错身边。
“需要告诉你么?”张非笑得很纯。
“你们两个别一见面就这样!”危急时刻还得花姨救场,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一把拉过保持微笑保持得脸都快抽筋的钟错,“这是钟错,小非朋友的孩子,暂时住在我们家的。”
张非撇撇嘴,不置可否。张保国摸了摸钟错头,笑道:“你好。”
那只手临近的刹那,钟错忽然感到一阵仿佛危机逼近的异样。
暗自咬牙忍住了躲开那只手的冲动,他抬起头,尽量冲张保国微笑起来:“……你好。”
“挺乖的。”张保国点点头,眼角貌似无意间扫过张非,嘴角微微上扬——读出某人的潜台词,张非眉毛一挑,正要开口,却被眼力极佳的花姨挡了回去:“下面饭都快做好了,你们还在上面磨蹭什么?今天小非生日,我请客!”
为了张非的生日,花姨特意把平日里上座率最高的晚餐时段空了出来,如花小居闭门歇业,专门给张非做这顿生日宴。餐桌上荤素搭配琳琅满目,正中间的蛋糕更是大的不像话。
也许是为了回应这份诚意,张非这顿饭吃得还算配合,该敬酒敬酒该说漂亮话说漂亮话,只是敬到张保国那儿时,他没跟对方碰杯,只是敷衍似的拿杯子在桌子上磕了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出。
不过除此之外,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花姨占了活跃戏份的主力,闲话间说出不少当年八卦——比如她跟他们两个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算得上青梅竹马,当年纳兰那几首酸诗她“根本没看上眼”,只是怕他没人要才委屈自己云云……被老婆损了的人倒是丝毫不以为忤,笑得还是那么开心。
言谈间也顺便说到了张保国,跟纳兰文彬空有个头手上功夫却一般正相反,张保国那张脸简直是他的最好伪装,当年征兵时负责人还对他颇为挑剔,后果……还用说么?
“对了保国,你们这次假期几天?”
“纳兰我不清楚,我么,以后都是假期了。”张保国笑道,花姨一怔,迟疑道:“你……退伍了?”
“早退了,只是一直都有些交代不完的事情,暂时脱不开身而已。”张保国这话一出连张非都不由看向他,纳兰叔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有些不能理解。
“那你以后……”
“该干什么干什么呗,本来我当兵也是有目的的,现在那边的路走不通了,只好换一条。”
席间一时没了声音,张非自顾自吃饭,全然不理会饭桌上诡异的气氛。过了好半天,花姨才小声道:“还是要找他?”
“都找了这么多年了,没理由放弃吧?”张保国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可两个知情人脸上却不见半点轻松。
“那你找到落脚点了么?”不愿再在刚才的问题上纠缠下去,花姨换了话题,“不如以后住在这儿?吃饭也方便。”
张非闻言抬头,看向花姨的眼神中饱含怨念,花姨全当没看见。张保国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在临山待不了几天。”
顿了顿,他又笑道:“不过待在临山的这几天,是要打扰你了。”
话是对着花姨说的,眼睛却看着张非。被看的人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溜出口的,却是一句“随便”。
“不过我那就一张床,还得两个人睡,你就只能沙发了——没问题吧?”
“可以。”
钟错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忽然想起来,昨天张非以“脏了”为理由,把沙发垫拆下来从里到外洗了个彻底,这两天天气发阴,现在垫子还没晾干。他当时还在奇怪这个懒人怎么会那么勤快,现在看来……
……他不会那时候就想到这一出了吧?
吃过晚饭各自回房,张保国扫了眼就剩下个架子的沙发,眉毛一挑:“正好洗了?”
“正好洗了。”张非笑不露齿。
“你那有空的被子么?”
“这两天天气不错,我全拿出来洗了一遍,都在外面晾着呢。”顶着阴云密布的天,张非睁眼说瞎话。
“唯一一床就是你床上的?”
“对。”
张保国耸了耸肩,倒也不恼:“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沙发架子总比睡野地强。没虫子吧?”
“那当然,这年头要找跳蚤可不容易,连狗身上都不长。”
父子两人一派闲话家常的架势,钟错听得却只想仰天长叹——他现在深深觉得,跟那边那俩比起来,他跟张非简直能算模范父子了!
好在那父子俩虽然关系糟糕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可一些小处上他们却明争暗斗,诸如点心谁吃上厕所谁先谁后之类的争斗不胜枚举,也亏他们能计较到这地步——在洗澡顺序上张非不幸输了一步,于是他直接把钟错推到卧室里,一脸严肃道:“等会儿我去洗澡的时候会把门关上,你小心别让那家伙进来。”
“……”钟错无语,张非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别小瞧他,那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无耻得你根本不能想象。”
你是在说自己么——钟错忍了半天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勉强点了点头。张非这才松了口气,出门之后直接把门反锁。
钟错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无语。更让他无语的还在后面,没过五分钟,只听一阵轻响,张非至少上了三道锁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张保国走了进来,一手拿着两把锁,另一手还拎着个包。
他随意地把手上的锁头扔到一边,小心放下包,接着不知摸出什么反手别住了门,悠哉游哉地走到一边坐下,自在得跟在自己家差不多。
看钟错看他,张保国笑了笑:“基本功而已,要学么?”
“……不用了。”他只是在心里祈祷等会儿张非别拆了门。
两人一时无话,张保国自顾自在那儿晾头发,钟错左右也是无事,干脆盯着张保国打量——平心而论,这人看起来真不像年近五十的人,那张脸比张非还要斯文几分。张非想要装个文化人还得把头发梳整起了戴上眼镜装模作样,可他只要坐在那儿,就能让人感到一种异常沉静的气质,这种气质跟那张相当好看的脸搭配在一起,使人很难相信他就是传说中那个能压制住张非的老爹……
不过目光下移后,钟错修正了自己的印象——张保国的身材完全不逊于他的儿子,虽然皮肤白净的能让女人嫉妒,可那结实的肌肉纹理完全彰显出主人的力量。钟错敢打赌,就算他只是在那儿看似随意的坐着,还只穿了条四角裤,可只要有人想找他麻烦,那个悠闲自在的人,就能瞬间化成最危险的凶器。
一个不好对付的人啊……好在,他应该不至于跟这人产生什么冲突。
钟错心里想着,眼睛继续打量着张保国。二十年军旅生涯为他磨出了一身军人气质,就算现在已经退伍又是在家里,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坐得笔直,跟张非那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家伙截然相反。而且两人的长相也不像,张非野性他文质,张非外向他内敛,张非戴上眼镜还好些,摘了眼镜之后,这两个人,实在不像父子。
“看什么呢?”张保国笑眯眯地问。
“我在想叔叔为什么不戴眼镜。”钟错很顺溜地接道。
“眼镜?哦对了,忘拿了。”张保国往脸上摸了摸,这才恍然,“算了,那是哄人用的,现在也用不着。”
“……哄人?”
“是啊,”张保国点点头,表情看起来很正直,“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戴上眼镜似乎会比较受人欢迎……当年我还在队里的时候长官申请新装备都点名要我陪他一起去,就是为了跟管后勤的那几个女人多要点东西。”
他眨眨眼:“效果不错。”
“……”如此坦然的态度,反而让钟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好,但他知道,如果张非在此,估计会很不客气地嗤上一声,然后嘲笑一句“老白脸”。
他不说话,却不妨碍张保国继续以怀念往事的态度感叹:“当时也有好几个人说我这叫卖色,不过我倒不这么认为……”
“你想啊,脸是爹妈给的,长得就是这么好看,别人要喜欢,我也不能拦着,对吧?”
钟错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张保国那仿佛天经地义一般的表情,心里浮现出血淋淋的一句话——
他们绝对是父子!
作者有话要说:比长相更可靠的父子关系认定,就是一脉相传的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