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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01-28
“见到他了?他受伤了么?是不是又骂了我一通?”王慕早才踏进房门半步,就听见王守一的发问。“活得好好的,我看是雷劈得轻。”甩掉脏兮兮的鞋,光着脚丫,王慕早扑进一旁的大床中,搂着被子翻腾两下。“确实是雷劈得轻,你把他骂了没?”王守一转过脸,白发和黑发纠缠,一张中年老男人帅气的面庞完好无缺。“我把他骂了,大概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有尸骸的具体意思,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现在正在面壁思过呢,大概晚上才能爬出来吧。”把脸埋在白色的被子里,王慕早不再和王守一对话,均匀的呼气声细细软软,一米阳光恰当好处地射入,照在铺散背面上的一头黑藻似的秀发,映衬成安静祥和的金色。“这小子,还想说得过我女儿?”王守一蹭蹭鬓边的白头发,脸上写满自豪,饱经风霜的脸孔分外迷人。“让我算算你在干嘛。”宽厚的大手抚摸在桃木桌子上,睿智的双眼望向远处。另一方面被扔在山洞里的宁凡,使出吃奶的劲,将那块黑到不能再黑的湿巾又仔仔细细地用了一遍,打个很响的喷嚏,不满地嘟囔着,“这什么意思啊,三句话没说完,直接就跑了,起码指个路先啊,给我自己撇这?”慢慢找回力气的宁凡通过大老远射进来的亮光打量着自己身处的位置,在这块山洞里,除了这块黑乎乎的大石床,仿佛其他东西也都是黑色的,潮潮的气味代表这里刚刚下完雨,自己昏迷了多久,自己在哪,宁凡就算掐着这块卡通米老鼠电子表也是算不出来,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胡同地缝里跑出来的师姐把自己一顿拳打脚踢,再放出个惊心动魄的消息,原来冤有头债有主,王守一是个被清门上下误会急需解释的人,肚子里顿时生出一大堆念头和想法,望了望长长的洞穴,宁凡还是扑通声重新把脑袋放回石床,放弃了爬着见王守一的冲动,毕竟一家人说一家话,不太可信。这不躺回来还好,一趟回来,回忆的匣子就被撞开了条缝。一直以来,宁凡便是宿柳先生眼中清门不多几个不出世都要惊人的天才,当然,宿柳先生平常也是用这类词语来形容他自己,所以宁凡认为,除了宿柳先生那响当当的名号,其实师徒俩的差距也不是太多。不见黄河九月九,这是宿柳先生名震一时的浮词,人总有年轻气盛心理浮躁的时候,当年南方向家向龙然向小王爷北上清门,为的就是看看福缘,宿柳先生自持世间无第二个麻衣看男柳庄看女胜于自己的人,和向小王爷夸下海口,声称如若出山,必须要拿到武当山镇山天外陨铁,外加龙泉山后清泉为故人铸剑,小王爷的家世,拿到这两样东西并不难,但宿柳先生一定要让小王爷亲手去取,小王爷心高气傲,岂会答应?便一气之下呼朋唤友,在清门的龙鳞山底下,开paty,故意扰乱宿柳先生以及清门上下的清修,宿柳先生少年气盛,只是当着南北方各大名门贵族子弟的面,喊了句,你从此见不到黄河,引起满场哗然,啼笑声此起彼伏,也因为这句狠话,两个人不欢而散,小王爷甚至扬言踏平清门,但事在人为,向小王爷回家后果然是双目失明,不但黄河见不到,连黄床都见不到,向家人硬生生拖拉着每日惶恐的向小王爷,走南闯北地寻医探病,北到漠河苟神医,西到青海繁花爷,辗转大半个中国,也不见好转,向家人顿时没了章法,来清门求见宿柳先生,宿柳先生秉着积阴德保清门的目的,将向家人堵在山门,无所谓地说了句,九月九后见阳天。向小王爷果然就是九月九后不治重见天明,一时间,宿柳先生的大名泱泱,在整个圈子中激起不小的风波,更有了这好事人起的外号,不见黄河九月九,清门闻名的开始,是宿柳先生的开端,也渐渐让清门成为一种神乎其神的地方,此后,无数人上门看福缘,清门在富贵里风雨飘摇,终也没乱掉本分,全门上下不收福利钱,不食嗟来之米,自给自足。如果说宿柳先生能让清门走进一些大富大贵之人的视野,那王守一便是足够让清门彻底名扬算命界的高人。王守一算不上宿柳先生的师兄,应该说,是大上宿柳先生一辈的人物,宿柳先生师傅一脉最小的一个,论辈分,王守一是宿柳先生的师叔,而王守一又被宁凡三个小孩丫师叔祖师叔祖地叫得烦,便只能唤他师叔。王守一一生不问四柱八柱,只看星宿,中国古老三式预测绝学有云,学会大六壬,来人不用问,马前课,推背图,烧饼歌,万年乾坤歌,皆是由推演星宿而来,预言的准确,几乎令人心慌。而王守一,就如同卧龙诸葛,不闻不问山外事,心里明镜似的清清楚楚,起初,宁凡甚至一度认为这位师叔祖只会洗洗衣服烧烧饭,直到后来,王守一一夜卜算后,主动出山,先是神奇地救下山门外差点遇难的拜访者,后来更是推算出来者的姓氏身份信息。“京城里出了条腾龙。”一句轻飘飘的预言,宁凡不以为然,却没意识到一场不见硝烟也徒有人流泪流血的战争,商界巨鳄任家帝国的崛起,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始和另一个时代的末尾,宁凡只知道后来,一副气势磅礴的字画送到清门的山门前,“一人栖山天下乱。”紧接着,便就是络绎不绝地拜访者,会算命的,要算命的,接待的人几乎将陡峭的山石磨成楼梯。宿柳先生天下第二的相面功夫在外,守一先生天上小幺的观星功夫在内,一外一内,撑起清门的门面,也让清门距离世外桃源这四个字越来越远,就像最后一次失窃的养花手札,王守一的英名也随着藏书地的严重丢失而消逝在短短的几年里。宁凡挣脱开疲累,咬着牙挺起身子,一步一艰难一步一铿锵地向山洞外走,他还有一大串的问题,还有一大堆的话,王守一拐走宁灵那天到现在,宁凡都不曾恨过王守一,即便是嘴上不留情面,但这位向来很少用真面目示人的师叔还是彻彻底底地印在心中。不知道是不是种美好的象征,山洞外是不同于山洞内黑漆漆环境的灿烂,春花带露,空气清新,一座小小的房子冒起炊烟,就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下,宁凡从没走过这样艰难的一段路,内心的枷锁琳琅作响,膝盖的麻木让他举步维艰。“你来了?比我算的早了两个小时。”王守一先是看看还黑乎乎的宁凡,又看了看老吊钟,语气和蔼而慈爱。潮湿冲上眼眶,宁凡的心也跟着湿润。“我有五年没吃过你的菜了。”嘶哑的声音,将千言万语揉成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