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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抹月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尤其是从凌风现在这个角度看去。阳光从雕花窗户照进,将女子的脸蛋染上一抹金黄,她的嘴角还闪着亮光,凌风仔细一瞧,却不由得轻笑起来。
睡觉流口水应该不算一个好习惯吧。
他没有叫醒苏抹月,这个小女孩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而凌风正是被这阵呼声吵醒了。他将一件毯子盖在苏抹月身上,退后一步在桌子旁坐下。
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必定是“哭笑不得”这个词。
能够被自己的侍女在一大早上吵醒,这也算得上是奇闻一件。
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子,凌风取出文房四宝,开始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的字不是很好看,不过无所谓,反正又不拿出去卖。至于内容,则是他在陨星之巅上经历了的一切。
这场战斗原本就是刺史府一手策划的,因此即便是暗刃山主人的出现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当暗刃山主人真的出现的时候,凌风还是震惊不已,尽管这种震惊他没有表现在脸上。
烈玉龙已死,原本一切都尘埃落定,但凌风心里觉得还是应该将这场战斗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跟刺史大人说上一遍,尤其是烈玉龙对暗刃山的重要性。按照山巅之行来看,他们需要重新评估了这位炎神殿弟子和暗刃山之间的关系。
“沙沙”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看得出来尽管是凌风亲身经历的事情,但想要详细地写下来却依旧得思虑再三。
“呼,总算写完了。”凌风有些夸张的擦了擦额头上根本就没有的汗水,不过他的手指确实有些酸,左手的无名指之前在陨星之巅上被烈玉龙一拳砸断,直到现在骨头还没长好。
将信折好塞进封中,而后又小心地将封口封好,放在了桌子上。
窗外日上三竿,凌风刚站起身,房门便被轻轻地敲响,同时还有人声传进来:“凌师兄,你在吗?”
孤飞?
凌风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自己最好的状态拿出来。他推开房门,只见蓝孤飞正站在门外,肩上还挎着一个包袱。
“你这是打算出门?”
“司涯师兄吩咐过,只要将师兄你安全送回凉州,我就得尽快赶回天宗。”
“那边是有什么事情吗?”凌风让出一条路,道:“你先进来再说吧。”
蓝孤飞摆摆手,道:“算了,我就是来跟师兄告个别。”
且不说司涯有话在先,光是一个终日冷漠得像一座冰山似的祈君欣就足以让他尽快回去。
“我还想着等伤好了带着你转一转这凉州城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凌风倚着门,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既然是辞别之行,那他一定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以免司涯等人担心。
虽然他也知道他现在的这种状况本就没有多少说服力。
“孤飞,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早晨我们登船时的情景?”
“嗯,我就记得当时离我们最近的渡口在东边,结果师兄非要往西边去。”虽然不知道凌风为何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蓝孤飞还是不假思索地回道。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凌风要选择最西边的渡口,结果他们好巧不巧地碰上了三个河盗。
这份运气,未免差到家了。
“就此别过吧。”蓝孤飞走得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临到门口,他折回头,道:“师兄,我们折桂会见。”
凌风朗声道:“一路保重。”
当蓝孤飞的身影消失在高楼外,凌风又开始咳嗽起来。他弯着腰,捂着胸口,脸也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嫣红。
“咳咳咳……”
一只略微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女子轻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公子,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就是受了点凉。”在苏抹月的搀扶下,凌风在桌子旁边坐下。苏抹月替凌风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将桌上的毯子叠好放在床上。
这张毯子昨夜是她盖在凌风身上的,不过当她今早醒来后却发现这张毯子盖在了她自己身上。
苏抹月正在收拾凌风的床铺,但是她的思绪却不在这上面。
是谁帮她披了这层毯子呢?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一抹柔柔的嫣红从洁白的鹅颈一直蔓延到耳根。嘴角的笑意已经在很努力地隐藏了,不过现在转过身去,她确信凌风一定会看出来的。
“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果然,凌风一眼就看到她微红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没什么。”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过明亮的眼眸中早已笑意丛生。“公子一定饿了吧,我去给公子做饭。”
“好。”
苏抹月做饭的水平一般,但至少比祈君欣好,不过和赵姨比起来就差远了。
吃饭间,凌风似是无心的问道:“抹月,我记得你是五年前进的刺史府吧。”“是,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苏抹月也停下碗筷,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神色。
那个时候她饥寒交迫,走投无路,最终倒在刺史府的侧门外。路过的刺史府侍卫发现了这位衣不蔽体,肮脏不堪的小女孩,然后将她带回了刺史府内。
刺史府不养闲人,虽然说不多她这一张嘴,但规矩如此,谁也没办法。因为府内没有适龄的男女可以收养她,于是她就成为了府内的一位侍女,负责东苑客人的起居。
照顾客人起居?一想到今早被苏抹月的鼾声吵醒,凌风顿时大笑不止。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侍女,到底算是刺史府的失败,还是苏抹月个人的失败?
他收起笑容,问道:“你以前是……”凌风十分好奇苏抹月以前的身份,因为这位小女孩身上总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尊贵气息。
可能是他的错觉,但凌风一向都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准。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侍女的境界已经达到了皇境后期。这份天赋放在凉州不能说顶尖,但至少是一流的。
当凌风提起这个,苏抹月明亮的眼眸变得暗淡无比,原本还笑盈盈的脸庞被一层死灰色覆盖。
看来又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
凌风心里暗暗想道,这副表情他在不久之前也在其他人脸上见到过。
“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见到苏抹月眼中已经有雾气郁结,凌风深知再发展下去必将是一个人伤心的哭泣以及另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安慰。
他安慰人的技巧一向都不怎么样。
将眼中将要流下的眼泪隐藏好,苏抹月问道:“公子怎么对我的过去这么感兴趣了?”
“可能是因为这是我刚刚杀了人,这几日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凌风假装抚着胡须,微微颔首道:“如果你的父母在天有灵,他们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现在不好吗?”苏抹月站起身,窈窕的身子转了圈,如同夏日里起舞的蝴蝶。“刺史府的规矩说上去严厉,实际上哪里比得了凉州那些宗门。”她不由得怅然,一个侍女的命放在那些宗门,恐怕还比不上几只饲养的妖兽。
“能够在府中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跟刺史大人打个招呼。”凌风眼中有一丝怜惜,如果让他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他自认为不会像苏抹月这般容易满足。“此间事了,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回东天域。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加入其他宗门,也可以……加入天宗。”
最后四个字飘进耳中,苏抹月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凌风,仿佛要从后者的脸上瞧出对方是否在说谎。
她记得凌风也是天宗的弟子,如果她也可以加入天宗,那么……不过很久她又低下了头,天宗的名声她也略有了解,这样一个顶尖势力怎么会收她这种天赋并不怎么出众的弟子。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全听我的!”
灿烂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少年明朗的笑容却远比这阳光更加灿烂。苏抹月笑着点了点头,但在低头的一瞬间眸子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到的暗淡。
世上之事,岂能皆如人愿?
等到她再抬起头时,凌风已经走到了窗户边。
他一把推开窗户,略带香甜的空气自鼻腔进入胸膛。残留的睡意被一扫而空,他舒张了双臂,刚一睁眼,便迎着一道温柔的目光。
祈君欣的住处位于随云居的旁边。
“早啊,君欣。”
祈君欣倚着窗户,玉臂垂下,额前的一缕发丝不甘寂寞,总是被风吹动。
“都快要吃午饭了,还早?”她微微偏了偏身子,视线从少年身躯的旁边看去,却看见了苏抹月正在收拾碗筷。“刚才你俩聊什么呢?我在这里都能听到你的笑声。”
“秘密!”凌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一封信扔了过去。灵气托着信封飞至对面高楼,稳稳地落在窗台上。“这是那天战斗的全部过程,一些我们没有预料到的细节,我也在里面一一作了说明。”
“暗刃山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祈君欣摇摇头,不过就算有,她也不会说出来,以凌风现在的这个状态,任何和暗刃山有关的消息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先把伤养好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说罢,祈君欣正欲丢下一句你好好修养,却突然又折了回来,道:“刺史府最近要举行一场晚宴。”
晚宴?
凌风倒是有些新奇,来到刺史府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宴请的对象主要是凉州各实力较强的本土势力,以及东天域联盟。至于目的嘛……你可以想象成给一群狗分骨头。”
凌风眼中闪着精芒,缓声道:“怕不是一场鸿门宴吧!”
“所以你要抓紧恢复,到时候错过了好戏可不要怪我哟!”
留给凌风一个绝美的笑容后,祈君欣转身走下了楼,消失在东苑那道拱门之后。
想要把少年这几日彻底留在随云居内的方法有很多,但这个方法绝对是最让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