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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太太遭韩若愚一声喝骂,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行为不妥,但是做都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不回话来,面子总要挣些回来。她便挺直腰杆,语气生硬道:“老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大家都明白。倒是我,与你一世夫妻,任劳任怨,还要平白受冤。今日还真要让娘来评评理了!”
韩若愚也是柿子挑软的捏,顺道转移话题,哪料到洪氏今日长进了,还敢给他脸色瞧。再看老夫人,由柳初妍安抚着,心绪是平静了,脸色却还是一样的难看,直直地盯着他,令人头皮发麻。
韩老夫人缓过劲儿之后,既不说话,更不阻止失了礼数的韩大太太,且待他如何狡辩。
韩若愚扛不住,压低声音,恳求道:“母亲,儿子才从外头回来,又是带了功勋和赏赐的,你便饶我一回吧。”
韩老夫人见他不悔改,还想息事宁人,她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韩若愚心知自己再次犯了错,躬身埋头:“母亲,儿子知错了。”
“你,果真知错了?”韩老夫人的指节敲着椅背,笃笃笃一声比一声长,一字一顿道。
“知错知错。”韩若愚见有转机,连声应下。
“那你可会改?”
“改!改!绝对改!”
“如何改?”韩老夫人收了手,向后靠去,瞧他冷汗涔涔,做事之前怎么想不到今日,果然她生的还是个无用的啊。
“这个……”韩若愚为难了。如何改,无非就是将那两个女人送走,可他舍不得,况且露姿已有身孕,那可是他的亲骨肉。露姿美丽娇俏,人又聪明,生出来的孩子定也漂亮又机灵,好过原配和洪氏生的废物。
“改不了,是吗?”韩老夫人拉长了尾音,眼睛转向荆条。
“不不不……”韩若愚想起曾经挨的打,顿时心惊肉跳,急急否认。
“那如何改?”韩老夫人将眼神收了回来,狠狠地咬了咬牙。
“儿子,儿子可以把如诗送走。”
“那另一个女人呢?”
韩若愚逼不得已舍弃了一个,另一个无论如何舍不得了,支支吾吾起来。
“难不成,另一个你要纳进来?”
“母亲,母亲……”韩若愚心虚地抬了眸,“母亲,露姿已经有韩家的骨肉了。”
“呲啦”——韩大太太腕上的串珠生生被扯断了,佛珠啪哒啪哒跳跃着滚了满地。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是不一样的。尽管赵大太太狠狠地打击了她,她也极不争气地晕倒了,可是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她听错了,或者根本就是她胡说八道。但是韩若愚自己都这般说了,事情还能有假吗?这简直就是惊天噩耗!好在她已听过一回,很争气地扛住了,虽然还是发出了极大的动静。
韩若愚瞟了瞟她,怪她大惊小怪,但下一瞬就小心翼翼地把眼神收了回来,悻悻瞧着老夫人:“母亲,那是您的孙子,韩家的血脉啊?”
韩老夫人眉头紧皱成川字,腾得起身:“你再说一遍!”
韩若愚急忙噤声,低头不语。
韩老夫人哼哼着,走了两步便将荆条拿在了手中,冲着韩若愚鼻尖:“你说,那两个女人如何处理?”
“娘,娘,娘!”韩若愚也经不得吓,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声声提醒着老夫人,他是她儿子,绝不能下重手啊。
韩老夫人哪能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虽然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可这废物不打不成材啊。从小到大,他便一直打骂着才长到如今这样,若无人管教,早成了市井泼皮。就似此次剿匪,在外头太悠哉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以后定会连累武康伯府上下一百多口人。
“娘!”韩老夫人心里想着,荆条顶部已经敲在了他肩上,韩若愚跪了几步到她面前,大喊一声,“娘,我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
“灵聪,不是娘不疼你,实在是你太不懂事。”韩老夫人是恨铁不成钢,自己心里痛,下手却更重,只几下韩若愚背上的衣服便开了花。
“娘——娘——痛,痛啊!”韩若愚不能躲,可背上痛得他扯骨连筋疼,也顾不得面子什么的,嗷嗷直叫。
韩老夫人偏不停手:“你说说,你如今都几岁了?你看你,儿子都二十了,娶媳妇了,自己还不懂事?”
“你是四十二,不是二十四啊!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
“这般没出息,你是要气死我!”
“你做出这种事情来,你爹也死不瞑目啊!”
“武康伯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待得我死了,都无脸去见祖宗!”
韩老夫人越骂越伤心,越说越委屈,打骂的力度越来越小,老泪纵横,韩若愚的负罪感也越发重了,握住了老夫人的手腕:“娘,娘,儿知错了。你骂我可以,可别诅咒自己!”
“我是真要被你气死了……”韩老夫人经不得折腾,也打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立在那儿,摇摇晃晃着,眼前愈加模糊。
“表姑婆!”柳初妍眼见着韩老夫人往后倒去,几步跑上前堪堪扶住没让她真倒在地上。
一直在旁看着的大太太、二太太忽听柳初妍尖叫,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连忙招呼着婆子背气晕了的老夫人回清心居。
韩若愚发觉自己再次把老夫人给气晕了,恼悔万分,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大哥,别自责了,赶紧让人找大夫吧。”韩若谷才从外边赶回来,便见此情景,急急扶起韩若愚,劝阻道。
“二弟,你怎的回来了?皇上不是派你去……”
“大哥,且不说这些了,我也是听说你回来了,生怕你惹母亲生气才急急赶回。哪料到还是没赶上,母亲仍旧被你气着了。”韩若谷无奈扶额,见他一身狼狈,指使几个奴才扶他回东厢,“大哥,你这般,还是先收拾一下罢,母亲那边我去说。”
“还是二弟好。你一定帮我好好劝劝她。”韩若愚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去了。
“会的,大哥放心。”韩若谷看着他走开,却从鼻子里喷出不满来,嫌恶地拍了拍手,掸了掸肩膀,“这样的人也能做武康伯,真真是可笑。不过反正也不能袭下一世,便让你坐这位子又如何。我只要……”
“二老爷,大夫来了。”有人领着大夫进门,急忙向他禀报。
“嗯,领大夫去清心居。”韩若谷吩咐完毕,背着手回自己的住处。
此时的清心居却已乱成了一团,待大夫进门才整齐了一些。幸而老夫人只是怒气攻心,血气上涌才晕了过去,没多会儿便醒了。大夫看过后,开了些简单的药,嘱咐几句便离去。
“表姑婆,别气了。左右你不答应,表伯也不敢带人回来的。且将身子养好了,再慢慢想办法。”柳初妍生怕她头疼病发作,细声安慰,打算先稳住她。
韩老夫人听着,点点头,她也确实是有心无力,管不动了。
“祖母,祖母。”韩淑微听说老夫人再次病倒,急煎煎赶过来。
“淑微,你怎的过来了?”柳初妍听得声儿,将老夫人交给云苓,赶忙过去扶住她,嘘一声,“表姑婆正休息,安静些。”
“祖母又病了?”韩淑微进屋,二太太才迎了过来。
“淑微,你自己身子还未好全呢,回去躺着。”
“不过是背上挨了几个石子,我已大好了,娘你不必担心。”韩淑微不顾阻拦,行至老夫人床前,“祖母,我爹回来了。”
韩老夫人方阖眼,猛地睁开:“你爹不好好在外边修建黄渠,回来作何?”
“我爹也是听到大伯的事儿才回的,只是回来得急,身上又臭又脏,这会儿子去换衣服了。我听说祖母病倒了,便先过来瞧瞧。”
韩老夫人听此,重又从床上坐起:“你倒是有心,你爹若是有你一半,我也安心了。”
“祖母……”
“我还不了解你爹嘛,他是天生怕脏,走几步路就觉着风把他给吹脏了。这是急急从外头回来,赶了一路,便浑身不舒畅了吧?这会儿子定是着人沐浴香薰了,没半个时辰过不来。”
谁不晓得韩家二老爷有洁癖,盥濯不离手,连自己的纸墨笔砚、盥洗用具都要专人时时擦拭,甚至院子里的柳树、玉兰都命人早晚擦洗。韩淑微替他说两句好话,韩老夫人也不是不懂,可此刻心头难受,就需找个口子泄一泄,没好气道。
韩淑微尴尬不能言,便退到柳初妍身后去了。
奈何韩若谷还真准备好好洗上一洗,老夫人也不等他,看着柳初妍二人站在一处,想起件事儿来:“妍妍,微微,将军府送了请帖来,让我带你们去赴关雎的生辰宴,到时你们随我去罢。伯爵府的礼物我自会吩咐人备下,你们自己则备些小物件,到时一起送上。既赴宴了,总不能空手去。”
“是。”柳初妍二人软声应下。
韩二太太却突然涨红了脸,靠到老夫人跟前:“娘,我求你件事儿。”
韩老夫人看她神情便知是何事,轻轻叹一声:“淑静在庵里待了一年多了吧?”
“是,先前就已替林家守了两年了,加上在庵里的一年,算是三年了。再耽搁下去,恐怕真成了老姑娘了。”
“本就是个老姑娘了,还怕什么。不过此次是个好机会,我带出去让人瞧一眼,若有合适的,赶紧许了出去,省得整日被人指指点点。”
“娘,归宗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儿,娘你别说得……”
“我说得怎样?当初是你说林家的次子好,相貌堂堂、进退有礼。事实上,你不就是看上他家中长姐在宫中做贵妃,母亲又是你表姐,想攀权势,想亲上加亲,非要女儿嫁他。结果怎么着,过去才三个月,成了年轻小寡妇了。如今再回来,你女儿可是半点不值钱了。”
“娘,我知错了。”韩二太太明明知道她今日心情不爽快,逮着只猫都能骂两句,别说是真犯了错的人了,还撞上去当活靶子,真真是悔极了。只是后悔也无用,只能盼着她还念孙女的好,带出去让人知道武康伯府的三姑娘为亡夫守孝三年,算是仁至义尽了。她归宗后便做回了姑娘,照旧是清清白白的闺女。
韩老夫人却还不肯放过她,指着她鼻头骂道:“淑静现在这样,全是你害的!”
韩淑静比柳初妍长了四岁,待她如亲妹,听不得老夫人贬低她,上前抱住韩老夫人的胳膊:“表姑婆,以前的那些都过去了,三表姐现在也挺好的,不若想想今后如何吧?若能再嫁一个如意郎君,也算件美事儿,他人也不能胡乱说道。”
柳初妍说的话,韩老夫人向来喜欢听,便颔首应下了:“还是妍妍说得好,老二媳妇,你派人去将静儿接回来吧。再裁几件新式的衣裳,打扮得得体些,可再不能丢脸了。”
韩二太太得了应承,喜得直点头:“是是,我这就去办。”
一旁的韩大奶奶却听得火大不已,韩淑静当初便是抢了她姐姐喜欢的男人,结果老天爷造化,三个月便从新婚成了新寡。后来她替亡夫守了两年便归宗了,怕外人说闲话又在庵里多守了一年,眼下又要出来祸害人了,比柳初妍还惹人厌,她得回娘家一趟,让人防着些。那些青年男子,便是便宜了家中庶出的那些,也不能便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