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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儿子今年八岁,一直没接受正规教育,这个年龄请的家庭教师还是开蒙的,每天教些abcd,念念拼音,”贺洞渊把查来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林机玄,“流过几次产后,他老婆已经不能再怀孕了,夫妻关系因此有些不太和睦。可方天还是想要个孩子继承他的家业,就在外面……”他嗤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林机玄顺着他的话默契地接了一句“找了个外遇?”
“是,养了还不止一个,”贺洞渊说,“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少遗产非得生个孩子来继承,老婆生不出来还要找个二老婆,二老婆也不行再找个三老婆,这是大清余孽吗?”
林机玄忍俊不禁,说“有些人是比较在意家族传承,你说他生不出孩子跟十罗刹女有没有关系?”
“不确定,”贺洞渊手指轻点了下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一般情况下,供奉不断就不会殃及子孙。”
林机玄有些不信,问道“如果保持子子孙孙不停供奉的话,这玩意就没有一丁点弊端?”
“哪可能,所以我说是一般情况下,”贺洞渊神色凝重下来,沉声说,“十罗刹女借用的是诵持《法华经》的高僧的佛缘,借人气运这事代价最大,她将代价又转到了供奉者的身上,长期供奉下,总会有一代会遭受反噬,而且是致命反噬。”
“有可能断子绝孙吗?”
“说不准,这事总结一下,连年供奉不断,有可能断子绝孙;开始供奉却断上一代,必定断子绝孙。”
林机玄侧头看向一侧连绵的山路,昨天又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山林间宁静清新,泛起一层又一层清波绿。
他不由嘀咕了一句“怎么非得跟人子孙过意不去。”
贺洞渊被他这句不经意的吐槽惊得险些把刹车当油门踩,噎了一下,仔细一琢磨,笑着说“也对,怎么就非得跟人子孙过意不去。”
他忽然想起一点,对林机玄说“这世界上最永恒不变的法则就是等价交换,十罗刹女很信奉这一套。”
跑车开进山林,马力明显吃瘪,贺洞渊脑子记忆极好,弯弯绕绕的山路记得清楚,他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对林机玄说“走过去吧。”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翻出一件西装外套和一双皮鞋,换上后,又对着后视镜把头发全都捋了上去,最后戴上一副茶金色的眼镜,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公文包,往胳膊底下一夹,社会精英的气质顿时冲脸了。
林机玄“……你这是干什么?”
“家访。”贺洞渊将夹着公文包的手抄进裤子口袋,潇洒地推了下眼镜,“看着还行吧?”
林机玄低头扫了自己一眼,t恤和牛仔裤,他问“我也去家访?”
“挺合适,愣头青实习公务员,”贺洞渊说,“不然看到两个核心干部去关心个住在山里的贫困户,谁都会觉着奇怪和别有目的。”
贺洞渊把车门锁上,带着林机玄抄了一条山路,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才走到那户人家附近。
结果,昨日重现,那瘦小得猴似的男孩又被喝醉酒的男人暴打。只是这回,他没被擒住,满地乱窜,躲开棍棒;追在他身后的男人有些跛足,再加上喝醉后身体无法保持平稳,一时没能一逞“雄风”,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他忽然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弯曲的铁勾冲着男孩砸了过去,男孩猝不及防被打到脸颊,痛得向一侧趔趄了一下,就被男人的棍子追上。
这番动作熟练得很,显然是多次演练的结果。
贺洞渊见状,喊道“等等!”
男人闻声一愣,皱着眉头老大不爽地转头看到贺洞渊时骂了一句“操。”他丢掉棍子,跛着脚走到一旁随便推开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贺洞渊走过去,查看了下小男孩脸上的伤,问道“你没事吧?”
小男孩不说话,警惕地看着贺洞渊,向后挪了一步,转身就跑。
“你们来干什么的?”男人问道。
贺洞渊说“来做家访,要统计这附近的没上学的小孩,听说你家有一户,来看看。”他目光一瞭跑远的小孩,蹙着眉头问“他多大了?有七岁了吧?要接受义务教育了。”
“上不起学,”男人没好气地说,“在家里接受教育不行吗?”
“不行,”贺洞渊果断地说,“国家规定,义务教育又不要你钱。”
“不要钱?”男人瞪着贺洞渊,一双眼把他身上扫了个遍,一张口仇富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买书包作业本和铅笔不要钱?孝敬老师不要钱?补习班不要钱?一念书孩子就得学坏,去攀比,回家这个也要买,那个也要买,不给买就哭就闹,像你这样一身名牌,开着豪车,从小不把钱当钱的大少爷不能理解穷人的苦处。”
林机玄觉得他这番话说得虽然难听,但也不是不无道理,不然哪来的“何不食肉糜”这一说法。他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说“这人确实不太能理解。”
贺洞渊“……”
男人讽刺地瞟了他们一眼,闭上眼睛,冷哼道“孩子不去,再来我就告你们扰民!”
“你——”贺洞渊假装来了火气,冷笑着说,“行,跟你说不通,我跟孩子说。”
“说吧,”男人得意洋洋地说,“那小子敢去老子就打断他的腿,上学?老子养他是为了伺候老子的!上学去干什么!”
他嗓门拉得很大,躲在屋里的张小凯自然把这番话全都听了进去。他捂着耳朵蜷缩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沉重呼吸间把房间里的酸臭味全都吸了进去。
房门传来声响,张小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会真的进来,他心里生出些期待,希望这些人能把他带离这里,他想去上学,想去念书,但是——没可能的,来了好多人都没把他带走,这次也不可能的。
我的新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梦里的地方什么时候能真正地变成我的家。
他将头深埋进□□,忍住鼻头的酸涩和满身的痛楚,殷切盼望着有朝一日,他梦中的世界会走进现实。
那个开着豪车,住着别墅的父亲会慈祥地牵起他的手。
林机玄推开房门,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他被浓重的臭味顶得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吐出来。贺洞渊紧随其后,险些将门板拆了,低声骂道“操,这也太臭了。”
他看到蜷缩在床上的张小凯,大剌剌地走过去,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喂,小鬼,你爸是个弱智吧?白给的福利都不要,天天在那叽叽歪歪的,每天都喝成这德行?路都走不稳,就知道打别人出气,你可真惨,我小时候常常想,为什么别人都有那么好的爸爸,只有我的爸爸……”他嗤笑一声,说,“从来不了解我,现在看谁家的爸爸都是这德行,那别人的好爸爸都是哪儿来的?这可真是个未解之谜。”
张小凯“…………”
张小凯觉得自己听错了,来这儿的人从来都是劝他逆来顺受,从来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说这样离经叛道的话。他身体一点点舒展开,从膝盖间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贺洞渊。
曾经当过叛逆少年,家长指东从来往西面走,贺洞渊深刻知道现在这个小男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半蹲下来,平视小男孩的双眼,还没开口就被小男孩反将一军“你想过换一个爸爸吗?”
贺洞渊一怔,他想了下,真诚地说“想过。”
“那你换成了吗?”
“没有,”贺洞渊为难地说,“我们有血缘关系,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牢靠的纽带,直有生死才能裁断。”
贺洞渊原以为自己要好好给小男孩解释一下,这种从小生活在阴暗里的孩子很少有正确的是否认知观,更没有伦理层面的意识,可小男孩却看着贺洞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好像成功戏耍了大人一样得意洋洋。
张小凯轻哼一声,说“我知道。”
林机玄微微眯眼,对贺洞渊说“你现在不也想摆脱你家里人的束缚?”
“是啊,做什么不舒服,”贺洞渊比量了下自己的高度,叹了口气,说,“我都这么大了还得被我爸限制,从小到大他都一个德行。”
张小凯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他神神秘秘地看着贺洞渊,好像藏着一个快要憋不住的秘密,张了下嘴又怕担心泄露好心的佛的秘密,咧开满是伤痕的嘴角笑着说“你真惨,我就快要解脱了。”
“什么意思?”贺洞渊一脸不信地说,“你这才多大,我告诉你,只要那个男人还是你爸,你就逃不脱他的魔掌,别糊弄人。”
“我没糊弄人,”张小凯赌着气说,“你这么大都没摆脱你爸爸,我能!”
“你能个屁。”贺洞渊不屑地嗤笑一声。
“我就是能!”张小凯险些脱口而出,及时忍住了,瞪着眼睛看贺洞渊,又变回了那个倔强的小男孩。
“算了,”林机玄适时地说,“差不多得了,也就你有那个闲工夫跟一个小孩扯这么多。”
“他说的不一定是假话,”贺洞渊和林机玄默契地开始一人□□脸,一人唱白脸,转而郑重地看着张小凯,问道,“你真的有摆脱你爸爸的办法?”
“能。”张小凯狡猾地看着贺洞渊,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布满伤痕的腿,“三天后你再来,我就能有新爸爸了。”
他大胆地迎视着贺洞渊的双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已经看清那个爸爸的样貌了。”
方天猛地从床上醒来,大汗淌了一身,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有了新的孩子,那个孩子聪明伶俐,身上透着一股子灵叫人喜欢的灵动,可莫名其妙满身伤痕。
心脏跳动得厉害,他捏着眉心,心想自己四十余岁,有钱有权,事业有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聪明的孩子。
他想着梦里看见的那双眼睛,心想如果那真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会好好爱护,给他这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把自己的所有一切——
都给他。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