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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佳佳从十八层高的住院部大楼上跳了下去,脑浆崩裂,那个惨啊……”李其芳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说着,苏紫宁惊愕地半天合不上嘴巴,一股刺痛透心而来,她慌慌张张地跳下床,赤着脚往外跑。
她在道口的冷风中站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出租车,当她意识到寒冷的时候,脚已经麻了。好在终于有车驶了过来,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钱包。苏紫宁返身回去取,当她吃力地往楼上跑时,嘴中不由得念出声:“不会的,佳佳,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终于,她赶到了现场,看到那一地的鲜血和脑浆崩裂的尸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警方很快做出了关于孙佳佳的死亡结论——自杀!同时,尸检的时候法医发现孙佳佳怀孕了。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呢?
不过,现在这一问题并不重要。只要排除了他杀,警察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所以,苏紫宁所做的只能无比悲伤地站在孙佳佳的遗像前,鞠躬,再鞠躬……
如果天堂有知,孙佳佳必会死不瞑目吧。
当这个念头掠过苏紫宁的心头时,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好友的惨死,便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翻涌,逼得她要吐出来。
孙佳佳的死,莫不是与腹中的胎儿有关?或者还是其他的原因?
她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个社会,未婚先孕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凭现在的医疗技术,解决这个小麻烦岂不是小菜一碟。况且孙佳佳本来就在妇产科工作,如果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找个熟识的妇科大夫,很快就会解决问题,难道这还值得她自杀吗?
苏紫宁在认真思索了很久之后,又把关注点落在了胎儿身上。这个孩子会不会是那个男人的呢?那天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紫宁感到头疼。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并不感兴趣,不过,她真的不愿意好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苏紫宁开始认真考虑那天看到的那个男人。她从孙佳佳的动作中读出了几分无奈,她想,这个男人一定是孙佳佳无力抗拒的。她可以凭借自己的直觉做出判断。那个男人她并没有看清楚,但是车号却记得非常清楚。她迅速拿起笔,将车号写了下来。
一定要找到这辆车的主人,她心里默念。
第二天,她借了同事的电动车上街买东西,由于骑车的速度太快,再加上她用别人的车不熟练,转弯的时候撞到了一辆汽车上。
司机不依不饶,非扯着她去交通局处理。当她跟着这位气呼呼的司机进入交通事故处理大厅的时候,突然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咦,苏紫宁?”
“是你,童坤。”
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童坤是她的中学同学,好多年不见了,没想到这里碰到。当他看到苏紫宁身后的司机时,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刻把苏紫宁扯到一边,问了个清楚。
这本来就是小事一桩,交通局的熟人童坤可有的是,他本来就在这儿工作近十年了,所以,很快把这件小事摆平了。
苏紫宁突然想起那张纸条的事来,她把车号掏了出来,拿给童坤看。他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这是领导的私车,而且,还是管你们的卫生局的大领导。”
原来,那车是卫生局局长王建风的车。
关于王建风,苏紫宁并不熟悉。但是有一点儿可以肯定,孙佳佳的死,必定和王建风有一定的联系。
苏紫宁认真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孙佳佳和王建风约会之后,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在他们见面的第三天,孙佳佳便跳楼了。
苏紫宁很想清清楚楚地找到孙佳佳的死因。但是,她是没有机会接近王建风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哪里有机会和卫生局长打交道?如果真要发生点儿什么联系,那估计只有她坐在台下听卫生局长讲话的机会。
怎么办呢?
更何况就算她找到了王建风,他就会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给她吗?
苏紫宁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很艰难的路。
苏紫宁再怎样伤心,只是埋在了心里,她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把悲伤表现在的脸上的人,便是钟纯一了。
越湖医院的医生们都知道,这位大男孩是对孙佳佳最痴情的了。孙佳佳死后,钟纯一休息了好几天。
几天后,钟纯一来上班了,只是人虽然来了,魂却还没全呢。他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走路让人感觉都轻飘飘的。等到正式开始干活儿,却又丢三落四,惹得当班的护士不停的抱怨,病人也有了很大的意见。
不过,有一个关于钟纯一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院。那天晚上,在摄像头下接吻的一对男女,正是钟纯一和孙佳佳。
钟纯一来上班后,跑到了院长办公室,向左天涯自首,承认了那天晚上,两个人在楼道里激吻的事实。他说自己暗地里和孙佳佳在谈恋爱。因为医院有明文规定,同院职工不许发生办公室恋性,所以他们的恋情才没有公开。至于那天在楼道里的约会接吻,只是他们不知道那里有摄像头而已。
可想而知,左天涯一定是狠狠地批评了钟纯一。在处理结果公布之前,钟纯一被停职检查了。
钟纯一从左天涯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泪痕满面了。看到他的苏紫宁本想上前安慰两句,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装作没有看到他。
苏紫宁走到左天涯的办公室门前,举起手刚要敲,却又悄悄地放了下来。她重新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对着电脑发起呆来。
她找左天涯是为了母亲的事情。母亲得了子宫肌瘤。虽然是一种很平常的病,不过也需要做手术。因为肌瘤的直径已经超过了6厘米,非手术不可了。
只是如果在越湖医院做手术的话,本院职工可以免去20%的费用。但是职工的家属却不在此优惠之列。
苏紫宁的娘家经济条件并不算好。而老公的钱,她又不想花。夫妻二人分居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两个人已经形同陌路,她并不想为这件事再求助丈夫。所以,她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就她自己手中的积蓄来讲,距离手术费用还有一定的差距。她想找到左天涯院长,请他帮忙特批一个减免手术费用的单子。
离下班还有三分钟的时候,苏紫宁终于下定决心敲开了左天涯的办公室。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了左天涯充满磁性的声音。
苏紫宁推门进去,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收拾东西的左天涯。看来,他准备下班了。
苏紫宁有几分紧张,她把申请减免手术费用的表格递了过去,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左天涯重新坐下来,很认真地听她讲完。然后将表格收到了抽屉里。
左天涯微笑着说:“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明天我再答复你。”
苏紫宁微笑着点点头。她转过身来,准备退出办公室,屋角的一株植物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是一株很高很茂盛的散尾葵。
散尾葵是一种很常见的室内大型观赏植物。不过,苏紫宁隐隐觉得这株哪里有些不对劲。
散尾葵是分株繁殖的。这一盆应该早就到了分株分盆的时候,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株植物的叶片显得有些不自然。
其实,普通人是看不出什么的。苏紫宁以前学过美术,当初练习素描的时候,往往把一株植物来当“模特”。她以前经常往学校的花房跑。对各种花草都见得不少。一株植物如何长,是有着它自己的规律的。当它违背了这种规律的时候,具有着敏锐观察力的苏紫宁便会觉出别扭来。
看着她认真端详那株植物,左天涯觉得很奇怪。他笑着说:“怎么?你似乎很喜欢这盆花?”
“能让我仔细看看吗?”苏紫宁恳求道。
左天涯虽然觉得她的要求有些突兀,却不好拒绝。左天涯微笑着做了个手势,“请吧!我不收门票的。”
苏紫宁忍不住笑了。
她细心地收拢了自己的裙子,缓缓地蹲了下来,注视着那株植物。室内的光线稍有些暗淡。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左天涯体贴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柔和的光线泻下来,散尾葵便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苏紫宁终于找到了答案。她笑了笑,站起身来,告辞离开。
左天涯隐隐感到她发现了什么,但是,当他自己凑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他赶紧关了灯,拿了自己的公文包,快步跟了上去。
苏紫宁走得很快,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左天涯担心自己跑起来会碰到职工,笑他不稳重,因此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这样一来,当他下楼的时候,苏紫宁早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左天涯很想找她问问,是不是那株散尾葵有什么问题,可是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他这样的行为反倒会被人误以为是多疑,闹成笑话就显得不好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停车场上。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在车内坐着想了许久。最后,他决定找个机会问个明白。
左天涯开的车子驶出了越湖医院。就在他拐过第一个弯的时候,却看到了苏紫宁正站在路边向他招手。
左天涯把车子驶了过去,摇下车窗。
“小苏,你去哪儿?我捎你一段吧。”左天涯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苏紫宁笑了笑,摆摆手表示不用,却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您的那株散尾葵里面,好像装了摄像头!”
她说完,迅速转身,踩着小碎步快步离去。
独留下左天涯一个人在车内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