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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操操操操!!!”利维快崩溃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活着还有啥意思啊!?我才不甘心就这么认命!我不想和俗人一样庸庸碌碌!如果表达不出自己的梦和思想不如去死!!!”
“呵呵,独立,个性,自由意志。”余涣箐很轻松地说:“利维同学,你觉得人类为何会沦为CRAB的牲畜,Hela为何会被CRAB打败,CRAB的意识控制力从何而来?我来告诉你吧,那是因为‘人’的‘自由意志’根本不存在,CRAB只是不自知地洞察了这一点并加以利用罢了。”
“你说的是决定论还是非决定论?”利维质问。
“我说的不是哲学。”余涣箐回答道:“一切‘人’的思维器官—— CRAB和人类是大脑,Hela是神经元超个体—— 都藏着一个巨大的骗局。早在人新世,人类的神经科学家和心理学家就已经发现,人的认知其实陷阱密布,人的许多意识、情感和行为,其实受诸多客观因素所左右。比如晴好的天气使你心情愉悦,炎热的盛夏让你烦躁易怒,持续高温能明显助长冲突、犯罪和战争的发生;一去不返的旧时光总是比现在更美好,味道一模一样的美食总是第一口最好吃,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总能左右你的坚定立场;你喜欢某人或某物也许只是因为TA经常在你眼中出现,你乐意跟某人上床也许只是因为你俩体味相投;刚地弓形虫就能扭曲你的人格,携带犯罪基因的你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压抑暴力冲动;你那些刻骨铭心、清晰详尽的记忆不过是你自己编造出来、每当回忆之时就给自己复述一遍的故事,你对社会热点事件的‘独立思考’实则受不对称信息、舆论氛围和少数‘意见领袖’的操纵;仅仅依靠极其有限的一点信息碎片,你就能主观编造出一个毫无证据的所谓‘事实真相’,以及我刚才提到过的‘证实偏见’—— 还用我继续举例吗?不过这都不算致命的。科学界最可怕的发现是:往往在你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决策之前,无意识就已经替你做出了决定,人对自己的选择的控制力其实非常有限。
“你们大概已经猜到了,我说的就是著名的BP,即‘准备电位’现象:当你做一件事时,在你的大脑出现意识知觉之前—— 短的1.5秒,长的可达7~10秒—— 无意识的自发行为已经开始,你的行动先于决策。在你意识到之前,大脑前额叶皮层已经无意识中作出了决策,你的意识是后来才参与进来的;神经元集群内部产生的冲动发放率的变化超过阈值后,意志才会出现,内侧额叶皮层能够在人意识到这些决定之前将它们以信号的形式发出。在这一环节上,你的意识所能做的,仅仅是在最后时刻叫停某一活动,也就是只有‘否决权’或‘赞成票’:你可以停止做某一件事,但开始不归你管;或者在某些时候,已经决定的事情能够被意识接受。这就是你的‘自由意志’能做到的极限了。后来的实验也证实,我们能在自由决策进入意识知觉前几秒,将自由决策的结果实际解码出来。棒极了!既然能解码,那么预测呢?施加影响呢?乃至主动操控呢?我们能不能去除恐惧与痛楚?能不能让人们更相信我们?能不能扰乱敌人的战斗意志?能不能令敌人服从我们的指挥?
“准备电位的发现打开了一扇大门,让我们开始逐步质疑自由意志的价值和地位。人真的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可以,但有限。就像山姆·哈里斯说的:‘一个人在每一刻的意识思想、意图和努力的出现,都是由他没有意识到的原因所引起的。更重要的是,它们的出现都有深层原因—— 基因、童年经历等,任何人,即便他穷凶恶极,也无法对此承担责任。我们对这两方面事实的无知会产生道德错觉。’多么可悲啊!我们生活在一个概率模糊的宇宙里,量子不确定性支配一切。意识固然存在,它是我们之所以成为‘人’的理由,但‘自由意志’并非理所应当捆绑在意识之上的。自由意志只是个错觉。意识控制能力的原理为何?被CRAB操纵的生物—— 包括人类—— 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操-纵的。他们仍有智慧,他们的智慧并不输与CRAB,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的思维被欺骗了,他们自觉自愿地成为CRAB的牲畜,他们深信这样才是自己最好的生活方式,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人类根本没有‘被-操-纵’,他们完全是在‘自由意志’支配下服从CRAB的。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详细机制,但我们已经明白,这是Theaology赋予CRAB的特权—— 这就是CRAB‘意识控制能力’的真相。CRAB这种生物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所谓‘自由意志’的极大嘲讽。下面的问题就简单了,利维同学,你如何能相信这个‘嘲讽’自身居然拥有‘自由意志’?我们的头脑几乎和人类一样,他们会犯的错,咱们全都会犯,有时还比他们更严重;我们的意识一样受到准备电位和其他杂七杂八玩意儿的捉弄,你如何能确认你真的拥有自由意志,而不是被某种我们不晓得的‘超级CRAB’拎在手心里当提线木偶?”
利维沉默了。早就百炼成钢的扶兰·韦斯特静静欣赏着三位年轻人的模样,心想可算有人和我分担这份耳朵磨出茧子的痛苦啦!当然了,平心而论,余涣箐辩论时的逻辑并不严密,他的优势在于不容置喙的语速和压倒一切的强势姿态,一般人很难招架得住。
“……呃,”雁翔宇的神经还是最大条的,“余老师,怎么啥事儿从你嘴里一出来,全都叫人感觉那么绝望呢?”
余涣箐拱手抱拳:“抱歉。我一直过着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生活,习惯成自然了,望多多包涵。用不用我再说点儿安慰人的?”
雁翔宇摆摆手:“得了吧,再听非哕了不可。我有一事不明,余老师,你明知大战当前,干嘛一定要带我们来这儿?干嘛一定要对我们说这些?你的目的何在?”
“有目的,但也没目的。你们听听就好。好了,计划一下怎么应战吧。”余涣箐望着韦斯特:“指望天使对抗芭丝忒、索蓓珂这样的上级Elder Theaology根本不现实。许冰和我的计划是攻略‘撕裂者’芭丝忒,让她帮助我们。我们至少得拉一尊Elder Theaology助阵,不然没戏。”
“等下,”利维问,“熵姬不是神力无边么?你怎么不叫她出手?”
“让熵姬出手?真亏你想得出来!”余涣箐大笑:“她的最高行事准则是‘好玩儿’,凡事无所谓目的、无所谓意义,好玩儿就行。大宇宙就是她的游乐场,万物众生都是陪她做游戏的,咱们玩着她看着,高兴了掺和一脚,乏味了不管不问;她最喜欢乱成一锅粥的瞎胡乱打,越乱越好,只要打得够过瘾够激情,她才不在乎谁输谁赢谁死谁活。没错,她不在乎,可咱们得活命不是?况且她可是熵姬啊,她正是一切黑暗、混乱、罪恶、堕落、死亡与毁灭的源泉,她是我们和所有‘人’最终极的敌人,远比蓓蕾妮丝或达蕾丝之流凶险得多,你如何能冀望她的拯救?我们全得靠自己,利维同学,别瞎指望了。”
“也许我们可以跟达蕾丝讲和。”邓茜竟然还在心存幻想。
“那么多圣触女都杀了,你的命比她们的命值钱么?”余涣箐问她:“如果杀掉你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她干嘛还要费口舌跟你谈判?难不成她是同情弱者的老好人,看你可怜就不欺负你?不对等的和谈从来没有善终的,乞降注定要被凌虐。你必须握有足够的筹码,必须要有鱼死网破的觉悟,必须让她感到实实在在的压力,必须让她觉得杀掉你代价太高、与其和你死斗还不如放你一马,那样她才会跟你谈。别幻想了,邓茜小姐!”
“……”
韦斯特不乐观:“攻略芭丝忒,你有几成把握?”
“喂喂喂,我能怎么办?攻略索蓓珂?那可是大~鳄~鱼~啊,你乐意你自己去!猫咪再怎么不比鳄鱼好弄一万倍啊?”
“算了,当我没说。”韦斯特叹气摇头。
“你那边打算怎么办?”余涣箐问。
“米-戈我们能对付,”韦斯特说,“核蟹麻烦些,毕竟是蟹神的仿制品。不过只要你能压制住蓓蕾妮丝她们,我们打赢的几率不小。”
余涣箐点点头:“所以,成败的关键还是在我这儿。”
“对。你是了解我的,我这可不是在踢皮球啊。”
“我知道。”余涣箐又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韦斯特起身:“时间也耽误够了,利维,邓茜,咱们回去吧。雁翔宇,你和余老师去离阳?”
“对,余老师在我的飞机上。”雁翔宇说。
“那好。各回各家,分头行动。”余涣箐打开了通往外界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