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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犹豫,漠干本是皇家之用,根本无人带出宫去,就连着太医院也只有唯独三瓶而已。其他早已被太子和皇上拿了去,也下令不许擅自自造此毒,太医院的解药唯有一份。
绵堇见他犹豫不决,立刻换了个姿势,两眼水波粼粼,眉宇微皱,柳眉似水,红唇紧闭,百般委屈,楚楚可怜,顿时叫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医倒吸一口气,退后几步,神魂颠倒。
“莫不是叫我,连是个什么样的毒都不知道,兄长,兄长就这么去了……”
太医脸上一红,红到了耳根子,忙掩了面出去,“微臣去给小姐拿来。”
绵堇瞬间擦了眼泪。
不一会儿,太医重新回到绵堇面前,一个蓝色的瓷瓶放于绵堇手中。绵堇先不急着打开看,抬头对太医说:“我的药你可配好了么?”
“糊涂,我竟忘了,这就去给小姐抓来。”
眼看太医出去,绵堇忙取出从太子寝宫偷来的一个瓷瓶,里面的熏香已经被到处洗净。她快速将瓶子的解药倒了进来,只留一点点,收好之后,又拿了水瓢将清水倒进原本的瓶子里,盖好。
又过一会儿,那太医拿了两服药进来,绵堇将瓷瓶递给他,“多谢太医,此生能看见这毒死我哥哥毒的解药,我也能为哥哥祈福了。”
太医微笑,打开瓶子来闻了闻,确定里面的药还在,“小姐如此孝顺,真是可歌可泣。这两包药分成四日来吃,两日一次,头晕必会好些,若还未好,就派人来找微臣便是。”
“多谢太医,不知道太医如何称呼。”
“微臣普尔?基。”
“多谢基太医。”
绵堇起身正准备行礼离开,基太医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她走了两步,果然觉着眼光炽热无比,又回头。这一回头正好撞上他火热的视线,这种视线对绵堇来说早就习以为常,虽有些惊讶却也能马上应对。
将眼睛偏向一边,绵堇有些担心地说:“基太医,太子本不许我擅自出宫,但今日特殊原因还请太医见谅,请太医将今日我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要对太子提起。虽我无谓,但恐怕太子会迁怒阿乙喏,太子喜怒无常,我怕,所以还请太医……”
太医拜了拜,说:“小姐善心,微臣定不会告与他人。”
“多谢。”
绵堇出来马上换上平日的样子,阿乙喏随她离开。
“小姐如何?”
绵堇从里面出来,换上平日的样子,也不觉得小腹疼痛了,将药递给她,“太医说,两日一幅。”
“是。”
只要这太医不与旁人谈起,风声便不会传到太子耳里,阿乙喏定会怕太子降罪所以不会随便说她出来的事情,那太子让她看了漠干解药的事情怕也是不行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他会说出来。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反而让绵堇有些不安。
受宠的几位妃子和皇后都去照顾皇上了,此时后宫安静,她们回去时便择了从后宫走,这样也要近得多。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这次来的货真不错!”
“哎呀,这簪子真好看!”
“段老板的胭脂最好了,玉妃娘娘说也喜欢,给我许多银子让我多买两盒。”
“那个是我的,别抢呀!”
“这个手绢倒是新奇,以前没见过呢。不知道甜妃娘娘会不会喜欢。”
“哎,不错啊,还有没有别的样子的?”
绵堇与阿乙喏转进来就听见前面宫女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绵堇探了探头,阿乙喏忙拉住她,“小姐,那是从宫外来的些胭脂水粉和小玩意,宫女和娘娘们不出去的就会买一些来。”
“是吗,你们还能让外面的人进来啊。”
“听说是掌司大人家的亲戚,送货的时候便也带着卖了。”
“那你要去看看吗?”
阿乙喏摇摇头,说:“奴婢一心跟着太子殿下,不必那些胭脂水粉来打扮,若是打扮了,又被别的主子看上了,奴婢,奴婢只想跟着太子。”
绵堇看她通红的脸就知道这小姑娘的小小心思了。只是阿乙喏又说:“太子宫里没有这些胭脂水粉,小姐来自外面怕是应该喜欢,莫不让奴婢给小姐买一些来?”
“不必了,我谁都不想让看上。”
提起长裙,趁着那些宫女挑东西的时候,绵堇与阿乙喏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旁晚时分,果真与阿乙喏说的一样。绵堇睡在床上,本无心睡着,只是不知在房中能干,什么,便将那瓷瓶藏好躺了下去。不过多时,昂果然回来了。
而且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来了。
听见轻声的脚步在自己身边停下,昂附身坐在绵堇身边,看着她无邪的脸,用手轻轻滑过,绵堇一身颤栗!
“你想装睡到什么时候?阿乙喏告诉本殿下你早就醒了。”
绵堇并不急着睁眼,等昂继续说完,“这太子殿可不是只有阿乙喏一个侍女在,你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就算本殿下不在皇宫,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摸上她的脸颊,昂靠的近了些,又说,“妓院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一颦一笑就能随便勾引到一个男人。”
反手打掉昂的手,绵堇翻身坐起来,并不看他,“所以你这是在监视我?”
昂不怒反笑,甩了甩手,“只是关心你。”
“不必了,以后不必派人跟着我。”
“怎么,你怕什么?”昂凑近她。
绵堇转头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说:“我怕,他们会偷看我沐浴。”
“哈哈哈!”昂仰头大笑,“他们不敢的,哈哈!”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你又不在这里,我又看不见他们在哪里,他们说没偷看你就相信?万一偷看了,你也不会知道吧。”
昂愣了愣,沉下脸来,“你今日沐浴了?”
绵堇耸耸肩,展开手给他看自己新换上的衣裳。昂侧头,“敖変!”
“属下在。”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绵堇的面前就刷地出现了一个人!真是吓得她震了一下。
“你可有偷看……”
“没有。”
昂看向绵堇,“看吧,他说没有。”
“他说没有就没有啊,他跟了我一天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你竟然知道了?”
“敖変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我的心腹。”
“心腹就不能偷看我沐浴了?”
绵堇说得全无脸红之意。倒是跪在地上的男子不好意思了,“小姐沐浴之时属下正在房顶等候。”
“看吧!你看他知道我沐浴!”绵堇指着他喊道,“我虽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但也不能随随便便被人看呀!你们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啊。”
“属下没看。”
昂笑得没气了都,他拍了拍绵堇的肩膀,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敖変被个女人说得这么紧张兮兮的。你不要欺负他了,他不会偷看的。”
“那是正大光明看咯?”
敖変:“……”
昂摆摆手,说:“哈哈!你可真逗!不过你不要以为随便扯出件事来就能搪塞我,你还是得跟我说说今天为什么去找太医院的太医看了漠干的解药?”昂脸上是笑脸,声音却是逼问。
绵堇翻了个白眼,说得轻巧,“殿下不是说要给我漠干的解药嘛,殿下久久不回来绵堇心急,就去找太医院要解药了呗。”
“解药呢?”
绵堇拿着手机掩住唇齿,轻轻咳嗽几声,不去看他,他坐直身子,“基太医已经被我给下令处死了,下一个你想阿乙喏也被我处死吗?”
“不关阿乙喏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绵堇说的冷静,却是浑身战栗,就是她的一个失误,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这个男人,她要百般小心千分谨慎。
“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只是看你说与不说解药在哪。”
绵堇盯着他的双眼,对死亡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这个人可能原本就这么冷血吧,“好啊,那你处死她的时候也顺便给我备好一副棺材吧,倘若太子觉得麻烦,将我的尸体丢在沙漠中也行。”
昂有些生气,不过他却不想生气,直起身子,淡淡道:“敖変,绵堇把解药藏哪儿了?”
“回殿下,属下见小姐将解药倒在了一方手绢中。”
绵堇怒视他,“看的可真仔细。”
昂笑了起来,拿过绵堇手中的手绢,放于鼻下闻了闻,笑道:“真聪明,若不是不知道我派了人在这里,估计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会将解药倒在手绢里。绵堇,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娶了我呗,你让我当太子妃我就嫁给你。”绵堇打趣道。
“好!”昂立刻起身,“我不仅让你当太子妃,我还让你当皇后!”
“什么?”绵堇微愣。
昂背着手,脸上神采奕奕地盯着绵堇,金色的眼睛里是踌躇满志的野心,就好像很快就会得到一件稀世珍宝的神情,“我要你当我的皇后。”
绵堇心里一紧,金国果然要换储君了吗?不过她且知道,金国皇上并没有颁布让太子继位的圣旨,皇上一直卧病在床啊。
“难道你要弑君?”
昂脸上的笑意更浓,摇了摇头,做了个嘘声状,“嘘,太聪明的女人死得早。不是本太子要弑君,而是有些人等不及了,我只是坐等渔翁而已。”
绵堇还愣在原地,昂就牵起绵堇的手,万分歉意地说:“今晚本太子不能陪你了,今日来会有些忙,你可不要淘气惹些事来。这里是我的皇宫,你是逃出去的。还有,太医院只有一份解药,想要解药的话等我大事办完,你成为我的皇后之时,我再给你。”
“那就晚了!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完啊!”
“那你就祈祷吧。”
今日已经是第六日,还有四日,只有四日了。从叶城到仄关还需两日多,她没有时间了。
“敖変,今夜你且去后宣宫盯住皇后,丞相怕是过了今晚就会去面见皇后,一有动静就来通报。薛将军明日一早便会在丞相入朝之后将城门封锁,我们里应外合。”
“薛将军?”
“是,攻打周昱的计划暂缓,这次本太子已说服薛将军祝我一臂之力!”
“是,殿下!那小姐这里……”
昂回头望绵堇一眼,打手楼主她,“解药只有皇上与我有,她想要解药的话无非就是找皇上和我,皇上此时昏睡不起,根本进不了寝宫。绵堇,你还能干嘛?可别给我惹事,我出事,你便永远不知道解药在哪里了。”
绵堇握紧衣角,脸上故装镇定,心中却是跌宕起伏!他在要挟她,这样一个人的深宫,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是夜,绵堇睁着大大的双眼根本就睡不着,知道头顶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反而更睡不着了。昂说的话,是不是他们丞相不动手的话这个时候金国已经攻打周昱了?那云司岂不是更危险?
但是这样一来,昂若得手,这金国就是他的了,自己也许真的会成为金国的皇后,也许会拿到解药,但是,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起身,推开窗户,外面守卫的侍女有浓浓的倦意根本无心推窗的声音。绵堇找来凳子,拉起长裙从窗户跳了出去,不多过一会儿,又爬了进来。将凳子放回原位,轻吁一口气。
身后窗户一个人影,绵堇转身正要惊呼,从身后伸来的手将她的口死死捂住!腰间顶住的一把尖锐的短刀。
“不要出声,我保你没事。”
绵堇屏住气,心脏瞬间加速跳动,肩膀僵住,眼珠往后,点了点头。
那女子慢慢松开手退后一步,绵堇这才吐出气来,“这里是谁的寝宫?”
“太,太子。”绵堇不敢转身,那短刀还顶着她的腰。
“太子为何不在?”
“他去了皇上的寝宫。”
“皇上中毒已久不见好转一直卧病在床,太子要弑君?”
绵堇微愣,“你是何人?”
“你是不金族人,你是周昱人?”
“是。”
“为何在这里?”
“被太子抢来的。”
那人沉默一阵,将短刀收起,绵堇才敢转身过来,借着月光她能依稀看见那人一身黑衣,长发系起,脸上也被黑面罩所包裹着。
“我也是周昱人,告诉我,金族是否准备攻打周昱?若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为何要信你?”
那人取出一个令牌,是将军的令牌这个绵堇还是认识的,只是从窗户投来的月光正好洒在这人举在绵堇面前的令牌上,‘夏’仄关守卫便是姓夏。绵堇心里猛地一触,随着云层散去,她往上看,那双眼睛下面分明有一颗红痣!
“夏姐……”她天天盼着能快些见到的人,如同她生母一般的人,就在她的面前。
“绵堇?”那双眼睛惊呆了!直直地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所有的委屈一触即发,受的苦楚都是小事,爱上一个人,然后为他抛弃所有,与他双宿双飞却招来如此祸患。她何曾痛彻心扉,何曾想过轻生。她决定好好活着放声大哭,是因为有人为了她的痛楚而痛,为了她的哭泣而哭,但在这个人面前,她再一次软弱了,哭得如同孩子一般,没有任何防备,只是一味地寻找安慰,只是一味地希望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仅此一次就好。
夏仲晚不问一句话,只是等绵堇在她怀中哭完,等她哭完了她才开口,说得第一句话不是她的委屈和心酸,而是,“夏姐驻守仄关,可是知道并州刺史云司和云木将军上任之事?”
夏仲晚反问,“你为何知道?”
绵堇擦干眼泪,仰头,“夏姐此次犯险入宫,可是为了打探金国是否屯兵准备攻打周昱?”
“为何你都知道?”
“还来得及,”绵堇起看了看门口,急忙说,“金族暂时不会攻打周昱,但计划攻打的时日会延后。金国丞相想篡位,已经对皇上下了毒手,太子万事俱备,与丞相一争皇位。薛将军被太子调来叶城,明日一早等丞相进宫以后便会封锁皇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此话当真?”
“太子亲口所说,他认我只要等他打完这次仗便会给我解药所以不会闹什么乱子,没想到夏姐竟然进来虎口。”
夏仲晚一时疑惑,“解药?什么解药?你中毒了?”
“不是我,”绵堇忙将怀里的一个瓷瓶交给夏仲晚,“这是我使计得来的,漠干的解药,夏姐你赶快回仄关给云司,不然就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回事,”夏仲晚拉住绵堇,低声说,“你为何会来这里,还有怎么会认识并州刺史,又怎么会来金国皇宫取解药?”她说得激动,句句都是责备,句句又都是关系,“绵堇,你为何不在悦己满园?”
绵堇垂下头,被她抓住的手臂失去力气,“为了一个男人,我费尽了一生,而他却负了我。”
“什么?”
“是云司救了我,给我新的生命,他为我中毒,我毅为他来取解药。”
“你……总是做出这样胡闹的事情。”
绵堇回头望她,微笑道:“是啊,我是夏姐带大的,与夏姐一样。”
夏仲晚轻轻敲她的头,心疼地说:“我总要听你细说。”
“嗯……”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绵堇侧脸,立刻在脑中想了想,说:“明日一早怕是就会封城,夏姐要在那之前出去。”
“我为留下一晚借口有许多新意的发髻献给甜妃娘娘,娘娘本令我明日一早过去,我现在从侧门出去也来得及。只是你,只能藏在货车里一同出去了。”夏仲晚牵着绵堇的手就往窗边走。
绵堇停下脚站住,说:“夏姐将解药交给云司,我便先不回去了。侧面的守卫虽少,但我一个活人也是藏不住的。夏姐现行离开,我自有办法脱身。”
“如何脱身?你无须骗我,绵堇。”
“夏姐说笑,我自有办法。太子夺了皇位便是攻打周昱,我会与太子一起出征,再偷偷溜回周昱。太子很喜欢我,定会封我为后。”
“你倒告诉我,皇后如何亲征?”
绵堇微怔,反笑,“夏姐,若我回不去,也只是我的命。但夏姐,你的命,是不能让仄关失守。只要夏姐知道绵堇能活着,不就是最好吗?”
“但你却在敌国之手,何必作践自己?”
绵堇失声笑了出来,眼中含泪,“只为一个负我之人。”
夏仲晚愣住,这是许多年前,她告诉绵堇自己是朝廷大将军夏将军之女时,绵堇问了她同样的问题,而她就是这么回答的。
“你要回来,我在仄关等你。”说完,夏仲晚便纵身跳出窗外。
绵堇呆呆地望着窗外,云层很厚,这里已经看不见月亮了,天上的星星也很亮眼。不知道天上是不是也会黑,也会有这么多的星星,熙炎,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如同她一般想念着她?
那只青鸾双飞雪被绵堇拿起来,放在唇边,熙炎熙炎,她一遍一遍地呼唤,这个名字好似荆棘一般扎在她的心房上,刺痛无比却让她不曾忘怀。
此时廖城,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的天字号房间里,简夜一手搂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说说笑笑。不时喝上一杯酒,不时吃一口水果,再不时在美女耳际说笑。直到大门被人打开,毫不看场面地走了进来的玄玉直直地跪在地上。
“公子!”
简夜从美女的颈项探出头来,“知道了,具体位置探知到了没?”
“是,往北。”
“地点?”
“应该叫叶城。”
简夜推开身边美女,挥手让她们下去,从软榻上起身,说:“看来那女子也是痴情,若不是借由青鸾双飞雪来呼唤熙炎,我看咱们一辈子都找不着下落了。不过这也太快了吧,我还没玩够就知道了下落,哎,真没趣。”
玄玉已经忍了很久了,简夜每日不是这家酒楼就是那家青楼,完全没有半点想寻找仙器的意思,“少爷,属下看您还是尽早找到法器之后返回天宫才是。”
“玄玉不要急,”简夜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凡界好玩的这么多,怎么样都得让我一一品尝才行啊。”
“这恐怕不行少爷,法器在凡界流失时间越长,就会带来越大的灾难,咱们还是要快些找到。”
“是是是,现在就启程行了吧。”
“少爷英明!”
简夜停下出门的脚步,似笑非笑地说:“玄玉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太认真了,太认真啊!”
与此同时,天界天牢。
熙炎猛地站起身来,是绵堇在呼唤他!青鸾双飞雪带来绵堇深深的呼唤,他在青鸾双飞雪上施了法,若是绵堇对着青鸾双飞雪喊他的名字,他即便在天宫也能感应到。
“绵堇,你可是想我了?”熙炎垂下头,水色的长发遮住他半张脸,唇边有微微上扬的弧度,看起来却是苦涩之极。他没有一刻不心心念念这个名字,他甚至祈求她能平安,祈求她能见到她要见的人,祈求她会等他,“不,或许你已在怨我……”
今夜的月色有些朦胧,云层厚的难以看见月色,月亮害了羞藏在最里面不肯出来,只叫那繁星透过云层的缝隙传来的点点光泽。偶尔云朵散开,才在大地上洒在一片亮光,没有人会注意到就消磨过去了。
此刻夜还不深,一袭皇宫中侍女的外衣,夏仲晚漫步走到皇宫一侧隐蔽的侧门门口,守备的侍卫拦住她,她拿出出宫的牌子,说:“奴婢是为娘娘在外采办货物的丫头,今个为甜妃娘娘梳头弄得晚了些,请各位大哥开了门还放我回家。”
侍卫看了看夏仲晚偷来的女官令牌,说:“哦,是段老板家的姑娘啊,早先他们提过。怎么样,今个进宫生意可好?”
夏仲晚欠了欠身,说:“多亏宫里姐姐们照顾,生意还能糊口,”说着她拿出一小包碎银子,“各位大哥为皇城守备辛苦了,小小意思请大哥们笑纳。”
侍卫看见银子马上笑了起来,忙说:“姑娘这,这真是不好意思啊,来,还不开门让姑娘回家,这么晚了都,姑娘库上小心啊。”
夏仲晚不慌不忙地又欠身,甜甜地说:“劳烦各位大哥了。”
宫门关上,夏仲晚回头看了看匆匆走开。宫外的大街上没有一人,她心里想着要快些找匹马来赶回仄关,若是再晚了便赶不上了。
“别动。”夏仲晚下意识将解药放进怀里,浑身微愣随后慢慢放松下来,脖子上冰凉,月光微弱却也是反光。她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此人绝非一般人。
“这么晚,宫里的姑娘还出来做什么?”
夏仲晚装作害怕,柔声说:“小,小女子是宫外的,今天送货进宫弄得晚了些,这才出来。”
“穿着宫女的衣裳进宫送货,说实话!”
“公子若是不信,杀了我便是。”
身后人顿了顿,又说:“杀你何用,今天进宫可知太子带了什么人回去?”
夏仲晚微愣,转身,那长剑就指着她的脖子,她并不害怕,借着细微的月光看清眼前的男子。额前露出却系了根墨绿色的头巾,很短的头发,看上去应该是周昱国的人,样子有些严肃却没有杀气。夏仲晚反问道:“你要找谁?
与她什么关系?”
“你不怕?”
“恩,不怕。”
“放开她!”另一把银剑瞬间插进他们之间,云木和夏仲晚纷纷退后两步,那剑直直朝着云木杀去!
云木不慌不急,连接几招,不轻不重,躲避得甚是轻巧。
“住手!”夏仲晚低吼一声,“在敌国门口厮杀,也不怕被金国的守卫听见!”
陶伦挡在夏仲晚前面,手中的剑还指着云木,“属下来迟,还请小姐责罚。小姐,此人是谁?”
“应该不是敌人,他向我打听太子的事情。”
“小姐谨慎,不可轻信他人。”
夏仲晚站出来,问道:“你同我打听金国太子的事,又是周昱国的人,你是谁?”
云木微愣,细细想了想,收起剑来,说:“扬州云木,见过仄关副统兵夏仲晚将军。”
“云木?你就是朝廷派来的云将军?”
“是。”云木拿出军牌,陶伦抢过来给夏仲晚看了看,立刻问道:“刺史,刺史伤势如何?”
“中了漠干,还有不到三日了。”
夏仲晚急急说:“那还不快走?”
“等等,”云木喊住她,“解药只有皇宫有,有位姑娘犯险去了皇宫取药,已经几日了,未曾出来。所以我才守在门口等里面的人出来一个个问。”
“那姑娘可叫绵堇?”
云木直眼看她,夏仲晚起身上陶伦的马,另一匹留给云木,“那是我亲妹妹,方才遇见了,”她拿出解药给云木看,“解药。”
“姑娘人呢?”
“她会出来的,这两日叶城会完全封闭,我们得快点出去,云木你留在这里也无法救她,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还是先随我回去从长计议。”
“是。”
但愿能出来,她会一直等她回来。
如同阿纳希塔?昂预料的一样,日头刚刚出来,几只飞鸟从皇宫上的天空展翅飞过,黎明还未消退,丞相便一身隆重的朝服进了宫,面见了皇后娘娘。
这位皇后娘娘与丞相是兄妹两人,太子并非皇后所处,皇后一生无子无女,对太子算得上仁慈,但却对前朝之事从不理会。但太子细细打探才知皇后在宫中暗藏许多线人,在各大臣府中也有,以防万一不得不防一手。
此次事关重大,想必丞相与皇后要慎重商议。不过商议什么都无所谓了,薛卜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在叶城围住,薛元罂率三万禁卫军在皇宫外把守,丞相刚刚进宫不多时,敖変就回到太子的宫中。
绵堇还未起床,听见门被打开,阿乙喏带着几个侍女进来,拉开绵堇的窗帘,阳光瞬间透了进来,“小姐,该起身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
“还早,我再躺会儿。”
“不早了小姐,虽然小姐还未被封位,但宫中规矩,若不是身子不适,妃子过了辰时便要起身。”
绵堇微微皱眉,翻了个身,“我身体能适么?昨日睡得晚了,现在头晕得厉害,别吵我了。”
“可是小姐,那不如奴婢先服侍小姐起身,用些清粥,奴婢再去为小姐熬药?”
“都说不想起了,”绵堇有些恼了,还闭着眼睛就喊道,“敖変,太子不是让你看着我么,我现在不想起,你让她们出去吧。”
屋子里一片寂静,阿乙喏看着绵堇不知她在说什么,绵堇又说:“敖変,你若再不出来,我就将你昨日偷看我沐……”
刷地一下众人面前出现个男人,阿乙喏忙伸手关上绵堇的窗帘,房内的几个侍女纷纷躲在一边,“什么人!”
敖変拿出太子的令牌,“太子有令,绵堇姑娘一切要求都要做到,姑娘说身子不适,你们便出去守着就是了。”
阿乙喏欠了欠身,“是,奴婢遵命。”
这家伙还是挺好用的,绵堇坐起来,并不下床,未经洗漱面见男子在哪个国家怕都是有损名誉之事,“几时来的?”
“一个时辰之前。”
“你去太子那边吧,我不会乱跑的。”
“太子担心小姐,让属下保护小姐。”
绵堇一愣,昨日说得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又该要人来保护了?不,是她没在意,这等大事怎么会有十全的把握。这本不管她的事,不管谁胜谁负她都能乘乱逃走,她本是这么天真地想。但万一太子输了,她也要受到牵连,“现在宫中情况怎么样?”
“属下自当护小姐周全,小姐不必担忧。”
“我不担忧,但若太子有什么事,就算十个你来护我也没用。”
敖変不说话,隔着屏障,绵堇皱眉不展,刚刚安了心让夏姐将药送了出去,现在又得担心自己了,不,不对。太子若是输了,这个人一定送她出宫去,岂不是更好?
但绵堇毕竟狠不下这个心来,犹豫半晌才说,“你现在若不给我说说宫中情况,你们太子出了事,我保准你们都死。”
敖変脸色微变,“太子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连他都不知道你会知道?他若十分没事的话,又岂会让你护我周全?”
敖変闭了闭嘴,犹豫道:“叶城被薛将军包围,皇城里有薛铜铃的禁卫军,但丞相遣了两万兵力挡在南门,刚刚传来捷报说叶城往北十里已经来了丞相的亲信驻守北边的镇远将军的二十五万大军,还有西边五万。太子知道后,命薛将军守住叶城。”
“恐怕像是从外面将太子的军队围起来,层层众兵,就看谁先突围了。”
“太子听见捷报才让属下过来护住小姐。”
绵堇点头,吩咐道:“你先出去,让阿乙喏进来为我洗漱更衣。”
“是。”
阿乙喏给绵堇准备的衣裳华丽,绵堇不太喜欢花花绿绿的衣裳,但没有时间挑剔了。插上青鸾双飞雪,阿乙喏又叫人端来些清粥,绵堇吩咐她们出去守着。
绵堇坐下,“你也坐下用些。”
敖変立刻退后一步,拜礼到:“主子同臣子怎么能同桌用餐,小姐用便好。”
“我尚未封位,现在还不如你的职位高,有什么主子不主子的。现在不吃之后至少两天你都别想吃了,我不会告诉太子的,不过你不坐下的话,我就告诉太子你偷看我……”
敖変还未等绵堇说完,立刻坐了下来,说:“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用到一般,绵堇突然说:“丞相家中可还有子嗣?”
“小姐为何问起这?”
“先告诉我。”
“丞相有三子四女,三子中战死一位,还有一位终日卧病在床,剩下一位小儿子,不过十岁。”
绵堇点点头,“你附耳过来。”
敖変停了绵堇的话有些惊讶,正欲问什么,绵堇却说:“叶城必有一战,能不能拖住丞相就看你,能不能拖住丞相的兵就是薛将军的事了。”
“是,属下明白。属下回来之前,还请小姐在房中等候。”
“嗯,不可让他人知道。”
“属下明白。”
她就帮这个太子一把,能不能成功还看他如何应对了。
午时之后,敖変从窗户进来,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在桌上,“小姐,都准备好了。这个,小姐真的要亲自拿去?”
“除了你我之外,现在还有谁这么闲而且值得信赖的?”
“属下知道了。还请小姐小心,”敖変将太子的令牌也一同放在桌上,“薛将军认得这个,小姐带这前去,我已于薛统领说好,小姐直接出宫便是。”
绵堇拿起木匣子,很重,不过里面的东西才是最重的。有一瞬间的害怕,可是她与夏姐说好了,夏姐定会在仄关等她归来,“敖変,阿乙喏可是太子的人?”
“是,她从小跟在太子身边。”
绵堇让阿乙喏带着她出宫,薛统领见到她的第一眼整个人也不收视线,就这么死死盯住绵堇,呆了好一会儿。绵堇无奈地侧过头,她知道自己长得貌美,但能不这样看她吗?
“薛统领想必知道我与太子的计划了,还请薛统领备好马匹,好让我去城门。”
“小姐千万小心。那方图锊将军为人奸诈狡猾,生性多疑,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骗到的。”
“骗不骗到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打散他士兵的杀戮之意,能拖一日也是好的。”
薛元罂站开身,“马匹已经备好,路上小心。”
绵堇转身对阿乙喏说:“你回去后装成我的样子留在宫里,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是,小姐。”
绵堇再到叶城北面的城门口处时已经快到旁晚,宫中一直没有动静,怕是丞相还在等候他的大军到来的消息。
她拿了太子的令牌说要面见薛将军,城下的侍卫已经有些慌乱,绵堇看了看城楼上的士兵,不多。
城楼里出来位三十岁左右的将军,薛元罂已有二十,这位肯定不是薛将军。那人见到绵堇先是一愣,然后便问道:“姑娘拿着太子的令牌而来,不知道太子有何事竟派来一位姑娘?”
“你不是薛将军进,我只同将军说话。”
“哈哈,未将是薛将军的副将,哈克?莅隗。将军正在讨论军情,由未将来接见姑娘。”
绵堇也不同他说自己来的目的,却说:“那你应该知道图锊将军带了二十五万大军过来,但我见这城楼上将士甚少。薛将军的四十万大军都去了哪里?”
哈克看了看左右,小声说:“姑娘真是太子身边来的。不瞒姑娘,四十万大军是幌子,咱们能调来的只有十万,还有三十万被拦在了他们之外。西面那五万由丞相亲信所率领的五万大军半个时辰之前就到了,将军先调了三万士兵过去迎敌,还有三万守住四面的城门。留在这里的不足五万,剩下最快也要两日才能过来啊!”
“哈,”绵堇反笑,“五万,你们想用十万拼别人二十五万?”
“不是未将呀,自古以少胜多屡见不鲜,这有什么奇怪的。”
“是不奇怪,不过丞相可没说他只有这些手下啊,万一他有援军怎么办?”
“这,不可能,丞相能调动的士兵我们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什么事请都没有绝对的可能和不可能!”绵堇压住怒气,所以金国一直都打不赢周昱是有道理的!天真,真是太天真了,连她一个只听过夏姐将兵法将故事的姑娘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将军竟然不知道!
绵堇瞪着他,说:“那二十五万大军什么时候会到?”
“过了玻愢河不过半刻就能到。”
“渡河了?”
“方才未将下来的时候已有来报,他们正在渡河。”
来得如此之快!
绵堇还穿着华丽的长裙一时迈不开步子,她干脆提起了长裙对哈克说:“还不带我上城楼!”
哈克微愣,“女子怎么能上得城楼去?万万不可!”
“什么女子男子,我的国家女子一样能上战场,能打仗!”
“我们国家女子就该在家带孩子。”
“我呸!你若不带我上城楼,你保证你后悔一辈子!”
“未将难以从命,就算姑娘是太子身边的人也不行,除非你是太子妃,不然未将绝不听令。现在情况十分危险,未将带姑娘上去才会后悔一辈子。”
绵堇心急,想直接绕过他,但手中抱着个木匣子这人身躯又高又大怎么都绕不过去!
“报——”
城上疾步下来个士兵,跪在哈克身后,“前方数里已发现军队,薛将军请哈克将军上城楼准备迎战!”
“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就这么快就来了?”
“是将军!前方十万火急!”
绵堇恼了,抱紧木匣子从哈克手臂下钻了过去,哈克正还发怔,绵堇又拿出太子的令牌举到哈克面前,“本宫就是太子妃!你现在若是不信,等明日之后太子登上大典之时,再来定罪便是!”
说完她便转身推开士兵几步跑上城楼去了!
刚踏上城楼,一队士兵便拦住她,她垫脚眺望,城楼那边身穿黑色重甲,身披黑色披风,身体魁梧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薛卜薛大将军了。
“让开,本宫乃是太子妃,来见薛将军。”
“太子妃?”士兵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太子封了妃啊。”
“你们自然没听过,太子刚刚封的,你们能知道吗?”绵堇把令牌给他们看,“军情紧急,你们有是条命都赔不起,还不快带本宫去见将军!”
绵堇等不及他们半分犹豫,侧头便能看见不远处奔驰而来的大批军队,声势浩荡,宛如奔涌过来的大浪,就算站在如此高的城楼之上,那被踏起的黄沙之中,黑压压得一片浪潮,也叫她惊心动魄!
“还不给本宫让开!”绵堇提高声音,眼见下面的大批军队越来越近,就要兵临城下!而薛将军紧闭双唇站在城楼之上,双目深邃,默默向前走了两步,逼近的大部队停了下来。
北面城楼下有一条宽河,若是城门不放下去,便只能讲两边吊起城门的粗绳射断,为首身穿铠甲,头戴铁帽的人就是图锊。从城楼看去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见大大的一个图字的旗帜飘在风中。
图锊摸了摸胡子,大笑道:“薛大将军!你西边只派三万士兵过去能拖到几时?老夫二十万大军团团将这叶城围个水泄不通,叶城囤粮甚少,丞相传来消息宫中大局将定,你还是快快打开城门放我进去,或许丞相还能重用大将军你啊!”
薛卜定睛看着他,浑身发出戾气,中气十足地喊道:“薛某一日在这叶城城楼之上,你图锊就一日进不来!想进来,先得踏过薛某的尸体!”
“不识好歹,你不放下城门也罢!等西边突破,你就知道为时已晚!老夫能等得!就看大将军你等不等得了!”
“你不必等得!想攻城只管攻,薛某奉陪到底!”薛卜说的威武,但城中只有不到五万士兵如何对敌?纵使紧闭城门不开,拖得了一刻却拖不不到另外的三十万大军过来了!
“好你个薛卜,仗着人多就无法了,”图锊手一抬,“弓箭手!给老夫将城门上的挂绳射下来!”
图锊身后一排弓箭手齐齐上前,薛将军抬手,城楼上也迅速站了一排弓箭手。弓箭手对弓箭手,人家射得是你的城门锁链,你射别人别人不会躲吗?
“住手!”绵堇大喊一声。城楼上和城下的人齐齐看向这边。瞬间让绵堇觉得自己被剑射中一般的惶恐。
但她却不能表现得有半丝害怕,不仅如此,她还要表现得喜悦无比。这种演戏的伎俩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换了个更震撼的场面,只是观众有多了好几万倍那么多,仅此。
薛卜的目光变得凛冽直直地看着她,她对缓步走到薛卜面前,手心的汗让她无法掩饰,但她的脸上却稍有喜色。微微欠身,绵堇笑道:“见过薛大将军,本宫乃是太子刚刚册封的太子妃,因有一件天大的喜讯特此亲自过来通知将军一声。不料城下如此多人,那便也一同听来高兴高兴吧。”
“太子妃?”薛卜上下打量绵堇,之前听说太子带了位周昱国的姑娘回宫,想必就是她了吧,不过从未听过太子已经封妃的事情。
城下图锊身边的将士低声在他耳边说:“将军,那女人看上去是周昱国人,将军小心她使诈。”
“稍安勿躁,薛卜一生最恨周昱的人,想必不会联合周昱,更不会让一个女人来他的军队里。我们看看再说。”
绵堇见薛卜谨慎,一手将太子的令牌给他看,又将令牌举过头顶让城下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收回来时,这手放在城墙后面,展开来。
薛卜一扫,眼中一丝惊讶稍纵即逝。退后一步,他行礼道,“未将薛卜,见过太子妃娘娘。”
绵堇斜眼看向城楼下面,图锊果然不敢轻举妄动,与身侧的人说着什么。绵堇又高声,“大将军免礼!”
“谢太子妃娘娘!”
图锊大惊,太子这个时候竟然让太子妃亲自来这城楼之上,实在匪夷所思!
“将军,皇宫从未听过太子有太子妃这一说,想必是他们讹诈!这个时候让人装作太子妃前来定是要让将军不敢轻举妄动的。太子怎么会封一个周昱国的女人作太子妃呢?”
“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太子生性疯癫,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娶一个周昱的女人有什么奇怪的,况且还是个绝世美人!你也不看看那个令牌,是太子才有的唯一令牌!不过这都不重要,但以防万一,咱们要小心得好。”
“是,将军。”
“太子妃娘娘亲自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绵堇嗤笑,说:“太子让本宫给薛大将军送了一件礼物,听说很快就有人要来这叶城一同观赏,太子体谅图锊将军千里而来实在辛苦,便让本宫亲自送来给薛大将军和图锊观赏一番。”
“不知是何物?”
图锊也不禁抬起头来,只见绵堇拿起手中的木匣子,微微笑道:“方才本宫在太子殿里被人吵醒,说是有人在皇上的病榻前打了太子一耳光!本宫听来生气得很,这皇宫里上上下下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还能有谁敢打太子的?”
“竟有这等事情!”
“大将军别急,”绵堇摸着木匣子看了看图锊得意的样子,自己得得意了,“本宫当时也是愤怒。但后来本宫匆匆赶到皇上的寝宫时,本宫就不生气的。”
“娘娘这是为何?”
绵堇慢慢将木匣子打开来,说:“自然是不生气了,因为打太子一耳光的那个大臣被太子一剑将头给砍了下来!你说本宫为何还要生气?”
木匣子的盖子被绵堇抛下城楼,对着城楼那边,一个带血的人头赫然立在木匣子里面!城下一片骚动!
“丞相!是丞相啊!”城楼上看得近的人立刻大喊起来。
“将军!”
“镇定!”图锊抬手,“都给老夫镇定!那不是丞相的首级!”
薛卜拿来看过,眉头紧锁,“太子有心了,还让太子妃特地拿了这乱臣贼子的项上人头来给老夫欣赏,老夫感激不尽!”
四下一片欢呼,城楼下听见这阵欢呼却是一片惊慌!绵堇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向图锊的方向喊道:“太子还让本宫传口谕!皇上已经清醒过来,知道是丞相毒害的自己十分震怒,立刻下令诛杀丞相九族!”
“什么?皇上醒了?”连薛卜都惊讶不已!
绵堇点了点头,擦擦眼睛旁的泪水,“皇上吉人天相,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太好了!”薛卜转身向图锊喊道,“图锊!你这逆反贼,丞相死了,皇上已经醒了,你还不束手就擒!还想与薛某厮杀一番吗!”
图锊闭嘴不语,眉头紧锁,“将军,怎么办?那首级……”
“那不是丞相的首级!宫中尚未传来消息,丞相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砍下首级的!”
“是,将军!那咱们现在攻不攻城?”
图锊仰头又看了看木匣子中的首级,隔得太远不清楚,只听城楼上的人喊话不能排除是他们使诈。但是万一真的是丞相的首级,那他……
“对了将军,”绵堇不慌不忙地又说,“皇上口谕,说图锊将军为金国做了许多贡献,若是能放下屠刀便从轻发落。但是又怕图锊将军生性多疑,做事总是小心翼翼怕有丝毫的错误,所以叫本宫又带了样东西来给图锊将军看,好让将军相信丞相已经伏诛。”
绵堇走到城楼最前,脸上略有愁色,犹豫着说:“本宫本是觉得这样残忍,但皇上之命无法违抗,”她从袖中拿出另一个盒子举了起来,“听说这是丞相最小的儿子从小不离身的玉佩,听说还是图锊将军在她出生之时送的。想必将军一定认识吧。上面有一个字,是那小少爷的乳名,单一个‘达’字。”
图锊轰然震惊!丞相小儿子的乳名除了府中人知道以外,从没有人知道!难道丞相真的已经伏诛?
“将军千万不要相信啊,那女子定是太子派来扰乱军心……”
“闭嘴!”
“将军?”
图锊仰头看着得意洋洋的绵堇,不骄不躁,真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但是他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他握紧缰绳,喊道:“老夫不信你!你想让老夫贸然攻城?薛卜你太狡猾了!叶城早无囤粮,就算老夫不攻,你二十五万大军也撑不过三日!谅你到时候便军粮断绝自开城门!”
薛卜不语,图锊抬手,“撤到后面扎营,给老夫盯紧叶城的一举一动!”
“是,将军!”
绵堇轻吁一口气,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在地,薛卜大手用剑顶住她的腰际,等看见图锊的军队退到十里处才命人扶绵堇下城楼。
真是生死一线,这比死还难受!绵堇现在觉得骗人的人永远都不好过,谎言越大越是压垮人。
房间里,薛卜双手握拳单膝下跪,“未将替众将士拜谢太子妃娘娘!若不是娘娘即使敢来,怕是图锊那老贼早已与我军开战!死伤无法想象啊!”
绵堇忙扶起他,“大将军无需感激,倒是我要跟大将军赔不是。”
“娘娘有何不是啊?”
“大将军请坐,众将士都请坐下吧。”
房中除了薛卜外还有三人,一个就是哈克,一个是薛卜的儿子薛冲另一个则是薛卜左膀右臂貊逻。等他们都坐下,绵堇又问了一遍在此的人是否都是薛卜心腹,才站起身来拜礼,薛卜急忙扶起她,她却低头不起,开口说道:“
大将军,小女子名叫绵堇,只是太子刚刚带回宫来的女子,尚未被封妃。”
他们面面相觑,又听绵堇说道:“我本想乘乱逃走,但太子有难我也难以脱身,便想了这个法子来帮助太子。”
薛卜将绵堇拉起来,“绵堇姑娘机智勇敢,薛某佩服!刚才情况特殊,姑娘不必谢罪。姑娘有太子的令牌想必是得了太子允许,薛某尊重太子的决定。”
绵堇起身坐下,又说:“我想说两件事请各位不要惊讶。第一,皇上并没有醒来,”他们惊讶了,方才见她说的神采奕奕原来是演戏啊,“第二,丞相与太子还在皇宫,尚不知道情况如何。”
他们不惊讶了,哈克还拍了拍大腿,说:“看吧!我就知道!姑娘演戏倒是演的挺像的!阿冲你看你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合上合上。”
薛冲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这姑娘,有几分姿色。”
貊逻刚从惊讶中缓过来,“是有几分胆色吧。”
“恩,对!胆色!”
“各位将军说笑,若是我不这么说,图锊一定会攻城进来。但丞相生死未卜,又不知宫中变数,图锊生性多疑,一定会等。只要他等,能拖过两日,大军一到,不管太子与丞相僵持如何,我们便是赢了。”
他们又是相视一眼,薛卜不禁称赞道:“想不到周昱国的女子竟会如此懂得计谋,怪不得那自从仄关守备夏仲晚在,咱们怎么都攻不破仄关啊!”
虽是敌国,但这番称赞在绵堇听来甚是舒服,“只是西边只有三万人怕是难以拖两日,今天这一番戏是演完了,但西城的戏才要刚刚开始。”
“你还要去西城演一遍?”
貊逻等着薛冲,叫他闭嘴。
薛卜点了点头,马上说:“阿冲你要看戏你就去吧!马上带一万兵力去西城支援,务必要拖过两日!”
“是,父亲!儿子领命!”
“哈克,貊逻,你们将众将士纷纷安排在城楼上巡逻,不要让图锊的人发现咱们城中无人。”
“是!”
薛卜吩咐完毕之后又对绵堇说:“姑娘明日便回宫去吧,这里危险,图锊万一攻进来,只怕薛某无暇姑娘安危。”
“无妨,”绵堇抬手,悠悠笑道,“他定不会在三日之内攻城。”
“姑娘如何这么大把握?”
绵堇只笑不语,得意地将他们赶出房去。
能不能拖到两日不是一场戏就能解决的,图锊也不是省油的灯,要让他千般小心,还得再浇点水。
第二日一早,绵堇早早地起来,等换班巡逻的将士一走,马上独自就上了城楼。城楼上的空气有些沉闷,她服了云司之前给她的药,身子已经大好,该是活动活动了。
“报!将军!”
图锊坐在营帐里急急向进来的将士问道:“怎么样了?”
“回将军的话,叶城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城内也无骚动,只是那城楼上一批一批换下人去,消息说城中有三十万大军应该不假。”
“如此只能等丞相消息来个里应外合?”
“属下还探知一事。”
“说。”
“方才见太子妃在城楼上学,学射箭。”
图锊站起身来,沉默片刻,说:“跟谁学?”
“隔得太远属下没看清楚,不过好像是哈克将军,还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
“胡闹!”图锊呵斥道,“成何体统!一个太子妃公然在城楼上与外臣说说笑笑,简直是丢皇家的颜面!太子真是疯癫,这种女人竟也封为妃子!”
“但是将军,听闻那位太子妃在军中与人说话都是端庄贤淑,可能是属下离得远了,看得不仔细。”
“那你还去再去探探!”
“是,属下这就前去!”
叶城城楼上,绵堇一手拉开弓,一手将箭捏住,可别说满弓了,就连半弓都拉不开。
“我的好娘娘,您别学了成吗?这宫里还没来信呢,娘娘您还有心思在这里学什么射箭啊,”绵堇不理他,继续奋力地拉弓,“太子妃娘娘!要不您先不拿箭,先拉弓试试?”
“早说嘛!”绵堇将箭仍在一边,继续拉。
哈克挡在绵堇面前,真不知道大将军是这么想的,让一个女人在城楼上胡闹,自己还悠闲地跟貊逻下棋去了。为难他过来保护太子妃,“娘娘!别拉了,您这细的手,要生茧了太子可要怪罪未将的。”
“他又不知道,怕什么。”
“娘娘您还有心情学着啊?您都不担心太子?”
“担心什么,担心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但也不能在这里快活啊,话说这里才最危险,那图锊要射支箭过来,娘娘您可危险了。”
绵堇眨眼望着他,无奈地说:“是你比较危险吧,我有什么好危险的?”
哈克这才意识到自己将绵堇挡住了,哪个角度射来的箭不经过他的身子是射不到绵堇的。
绵堇绕过哈克,在他旁边小声说:“我能在城楼上学射箭,很安逸吗?”
“当然啦!完全没有紧张感,娘娘您看看我的士兵们,”哈克抱怨地指了指旁边晕晕欲睡的士兵,“都睡着了还打什么仗啊!”
“那正好!”
“啊?”
绵堇勾起一抹笑来,调皮地说:“那正好啊,你都说了,图锊将军也应该觉得打不下去了吧。”
哈克不解,绵堇将弓塞进他怀里自顾走下楼去,她饿了。
周昱国仄关。
两匹马没日没夜地再沙漠奔驰,终于看见那个石头砌成的关口,仄关。仄关的守卫远远就看见骑马而来的女子正是他们的副统领夏仲晚,都出来迎接。
夏仲晚翻身下马,便问,“刺史伤势如何了?”
梁珪跟在夏仲晚身后急急回答:“今日已经是第九日,刺史三日未醒,军医说明日若还没解药便无回天了。”
“叫军医马上来刺史房里。”
“军医没有解药,无法解毒,云将军跟一位姑娘去了月牙城取解药还未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夏仲晚指了指身后,梁珪惊讶了一下,“云将军怎么会跟副统领一同回来?”梁珪看了看他身后,“怎么没见绵堇姑娘回来?可是拿到解药了?”
“还不叫军医过来?”
梁珪大喜,“是是!”
“陶伦你去加强守备,这两日封闭仄关,只许出去不许进来。”
“未将领命。”
夏仲晚和云木走进云司的房里,却见夏仲景坐在一旁,一见夏仲晚马上冲了过来,“小晚!你没事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阿司都快死了我能不在这里吗?”夏仲景垂头。
“你们认识?”
还不等夏仲晚反应过来,夏仲景就将手搭在云木肩上,“哟!阿木!好多年不见了你小子还是一副死样子啊!死鱼眼,看我看我,真是的,多点表情好不好?你家阿司都快死掉了你还不悲伤一下?”
云木很嫌弃地将他推开,淡淡说:“死不了了。”
夏仲景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夏仲晚,“有解药了?”
夏仲晚将解药拿出来,正好军医进来,“军医,这是解药,该要如何服用?”
军医来不及行礼,接了解药便说:“煮开之后直接服下便是,要多喝水,多喝水啊!”
“快去煮来。”
“是,是。”
夏仲景一脸佩服地看着夏仲晚,“小晚你可真厉害!漠干的解药你都能拿到手,真是太厉害了!怎么偷来的?该不是杀了金国太子或者皇上吧?”
“我可没有那个能耐,”夏仲晚看了看面如土色的云司,眼中却又异样的神情,说,“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在江南与我一起的那个孩子?”
“你当妹妹来养的那个?”
夏仲晚与他对视,云木靠在门口,终于稍稍安了些心,但他与夏仲晚却只有一瞬间的喜悦之意。而夏仲晚眼里却是深深的悔意和担心,“是她偷来的。”
一场意料之中的大雨来得及时,让沉闷了好几日的空气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叶城北面蒙眼的黄沙一瞬间看得开阔,城楼上的巡逻兵没有丝毫怠慢,绵堇依旧站在最高的地方眺望。
已经是第二天了,皇宫里依旧没有传来消息,甚至没有人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只有静静等待的城门和对峙着的军队。叶城城楼上最高的地方依旧站在一位身着华丽锦衣的少女,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军队后方,太阳缓慢地移到地平线那边,失去了以往金色璀璨的光辉,只一个小小圆形在云的那边移动。过了今日,大军就该到了,只要再拖一日。
下午时分,西城门传来捷报,薛卜果然没猜错,图锊果然又遣了五万兵马过去想冲破西门进来。薛冲带去的一万士兵撑到第二日旁晚就传来消息。
“太子妃娘娘,天气骤然降温,您还是多穿些吧。”哈克拿着一件白色风氅走到绵堇面前。
面前的雨让她发呆,皇宫的消息不传来想必图锊的军队不会贸然进攻,从西面进攻乃是上策。但绵堇不敢一赌,她输不起。
“太子妃?”
“薛冲传来的消息怎么说?”
“太子妃怎么知道薛冲传来了消息?”
绵堇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接了些水滴,冰的透凉,这里的风大,绵堇却觉得熟悉,并不是清冷而是有些怀念。看着手中的雨水往一边走,江南这个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下雨,“捷报声音那样大,能不听见吗?”
哈克先将风氅递给绵堇,绵堇推开并不接,“我不冷,先说说捷报吧。”
“是,”哈克跟着绵堇后面,说,“估计撑不了多久了。薛大将军正在与貊逻商量应该再调多少兵过去。”
绵堇停下脚步,仰头望天,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着哈克,若有所思地说:“一人都不调去,全部调回城来。”
哈克愣住,不知道绵堇说的什么意思。绵堇绕过他下了城楼,“哦,我忘了说,哈克将军就代替本宫留在这里看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