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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回公司,赵天诚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朝胡州市方向疾驶而去。车上,他通过短信,将自己听到的事简单地告诉给了徐芷嫣,请她明天帮自己请个假。
车轮滚滚,他闭目养神,却早已心急如焚,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每个细节,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张巨大的网罩在头上,这是漫天的阴谋,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过它的魔爪。
根据疯婆子的讲述,她目击到的凶案发生于自己正在博岙县实习时,而且是顾同彬给他打电话的前几天。如果疯婆子目击的一切是真的,那么此时顾同彬已经死于非命,是谁在几天后以顾同彬一模一样的声音,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确信,打电话的就是顾同彬本人。那天晚上,小饼子甚至详细地跟他讲述了他是如何遇到杨柳,又是如何惨遭横祸的,然而压根没提全家被人砍杀的事。只是在搁掉电话前,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报仇!
后来,一切过于忙碌,给小饼子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停机音;在这小子QQ、邮箱里留了无数条短信,小饼子一个也没回。他没过于往心里去,想着等在投资公司立稳足根后,和徐芷嫣、汪婷到胡州去找小饼子叙旧。
两个小时后,出租车抵达胡州市。下海市的司机不熟悉当地道路,赵天诚换了辆当地出租车,开始打听几个月前轰动胡州市的这场惨案。
“太惨喽,顾老板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好人呐。听说是得罪了势力强大的黑社会,才遭此不测的。”每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消息灵通人士,对于这样的大案的所有细节,自然打听得非常清楚。
“他家被灭门了?”赵天诚尽量装出事不关己的平静样。
“说是说一家五口全被当场砍死,但火葬场只烧了四具尸体。”
赵天诚浓眉挑了挑:“不会吧?”
“这事能有假吗?顾老板在我们胡州人缘极好,火化那天,很多司机去送行,都是亲眼所见,是四具。他儿子顾同彬的尸体不知去哪儿了。”
“他儿子,以后还在胡州出现过吗?”赵天诚问。
“没有,可能也死了吧。”
赵天诚不再言语,心里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有了些许证实。
疯婆子亲眼所见顾同彬被杀手砍倒在地,而几天后顾同彬却亲口给他打来了电话,当时他在电话这头听小饼子的口气很有异常,说一会儿话喘会儿粗气,像是有重伤在身。在博岙县时,他没往心里去。当听完疯婆子讲述后,他隐约感到,可能顾同彬被杀手砍倒后,没有当场断气。
司机的话,将这个猜测坐实了。顾同彬很可能在惨案发生后,带着重伤逃离了现场。但是,他没有报警,而是在打给他电话后就消失于人间了,他所图为何?
在博岙县接到的电话,顾同彬反复说要报仇,难道他要以一己之力,单挑幕后强大的黑势力?
是了,他一定是在找杨柳!
在胡州市呆了一天,赵天诚一无所获。几个月前轰动全市的那场灭门惨案,已经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发泄对社会不满的牢骚,发生爆炸的顾同彬家厂房,残骸一片,满目苍夷,尚无人前来收拾。顾同彬家的别墅,血迹早已被扫清,进入其中,里面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徐芷嫣和汪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同窗之谊,使得她们对顾同彬的关注,超过了四年来的总和。
胡州开往下海市的晚班车是晚上9时半,胡乱填饱肚子,向徐芷嫣发出晚上回来的短信后,赵天诚呆呆地坐在宾馆里,对于兄弟的担心占据了他心灵的每个角落。顾同彬,此刻在哪儿呢?他被杀手砍了好几刀,这时也未必好得了,他会不会冷?会不会饿?谁来给他烧饭、洗衣?谁又能为他擦拭伤口?
随身携带的那张施瓦辛格面具,成了赵天诚唯一纪念兄弟的信物,睹物思人,想起顾同彬当年是如何照顾他这个贫寒大哥的,两人又是如何情同手足同处一室,快乐一起分享,忧愁共同煎熬……情至深处,不禁抱着面具潸然泪下。
兄弟,我曾经答应过,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诚哥会第一时间来帮助你。现在,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你要报仇,诚哥有功夫,帮你去报啊!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消失了呢?
眼泪流尽,看看时间才六点多,他向郊区走去。
在下海市和摊主相会在异乡后,他曾问过疯婆子在胡州市家的住址,现在趁还有点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去她家看看也好。
织里街9号。
赵天诚停住了脚步,这是一幢30年前的老房子,如今青蔓遍墙,四处坍塌,很久没人住没人来了。疯婆子年轻时就住在这里。她曾说,想再一次回胡州,把她丈夫的照片取来。那她怎么会没有儿女,没有父母呢?
她的丈夫,长什么样呢?趁今天有空,帮她了却这桩心事吧。
翻墙入室,满屋子都是厚厚的灰尘。卧室在二楼,她丈夫的照片也应该在二楼。踩着吱吱呀呀发出随时会断裂声音的木楼梯往上,赵天诚细细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夕阳最后几缕余晖晒进屋里,四周还依稀可辨。看得出,疯婆子年轻时在当地是个有身份的人,屋里用过的东西、里面的摆设,无不透露着社会主流阶层高雅的气息。
原来疯婆子年轻时,还是很有社会地位的。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人生就是一艘船,它在汪洋大海中行驶,谁也无法预料它的命运。上天保佑,安然驶抵闭眼时的彼岸,自然是多数人的追求。但是,有的小船在海上遭遇到了漩涡、遭遇到了风暴,它们或者沉入了海底,或者被风浪击得肢离破碎却依旧苟延残喘,也是常有的事。
看起来,疯婆子属于被风浪击得苟延残喘的那类;那么顾同彬呢?风浪刚刚把他的船击破了,它会驶向何方?
心里悲叹连连,他登上了二楼卧室,推门而入,梳妆台上放着张十多寸大的照片。镜框玻璃上灰尘积得比混凝土还厚。
擦去灰尘,二十年前的照片露出了真面目。
赵天诚定睛看清时,不禁“呀”地失声惊叫,手捧照片连连后退——照片上一男戴着博士帽,不用说是疯婆子的丈夫了;一女幸福地依偎在他向边,她很漂亮,也很年轻,是个典型的知识女性,是疯婆子无疑。
然而,这不是最让赵天诚感到吃惊的,让他如遭雷击的是照片的背景:
那个地方,赵天诚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