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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兵后撤的同时赫连绮之命两名脸覆面具的羌侍峙于黑衣红樱之人左右。
前首一名要上前,被赫连绮之拂手挥退。
稚龄少年模样的人手指另一名腰挂链锤的羌侍:“待大军后撤十里,护大王子退回……”
“三十里。”黑衣红樱之人平望前方,语声淡冷。
赫连绮之怔一下,眯眼一笑:“待大军后撤三十里,护大王子回~”
“是!”被授命的二侍冷声而应。
赫连绮之随之抬眸一望城墙之上的白衣人,眉眼轻弯,言笑晏晏:“望师姐会喜欢绮之此次送予师姐的这份礼~绮之改日再来探望师姐。”他言罢,转身回旋,由身边另一名脸覆面具的羌侍护送而离。
马蹄声踏,四面火把渐远。
骁骑最后一人手捂心口拄剑靠在纵白尾部,还余一口气。
穆流风费力地掀起眼皮看着羌卒后撤的军形,扯唇笑了一下,而后慢慢闭上了眼。
城墙上的穆流霜握紧了手中长刀,面色凛然。
羌军越退越远,叶绿叶欲从城墙上下,却突然,四周火把再起,绵延数里!
黑衣红樱之人双目一睁,还未及反应,左右两名脸覆面目的羌侍挥刀砍来。
其中一人手持链锤,竟是对准了弋仲后脑而去!
黑衣人铮目一瞬,脑中思绪急转:难道赫连绮之只是假意救他性命,为堵口实而与我周旋,实际更欲借刀杀人?!
眼见砣锤砸向弋仲后脑,已是毫厘之距,黑衣红樱之人电光火石间转剑用麟霜剑一把格开了链身长索,砣锤被一拽立即往一侧一偏,从弋仲脑后擦过。
与此同时黑衣之人拉着弋仲往后一闪,长刀堪堪从弋仲面门前滑过。
黑衣之人一掌强推开弋仲,转身强提气劲对上两名羌侍。
刀剑击鸣,链锤长索绕上麟霜剑端,与此同时砣锤撞上剑身……
竟牢牢吸附在了剑身上!
黑衣人双目一瞠,是磁石!顿觉背后一寒。
此前羌侍以链锤袭弋仲后脑,是为了替他吸附出脑后之针!
几乎是同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弋仲一拳已至黑衣人后脑。
“云萧!”叶绿叶厉喝一声,不知何时跃身而至,白衣女子正于她怀中。
一枚银针于月光下一闪。
而后整根没入了砸向黑衣红樱之人的弋仲拳腕一穴。
弋仲手中力道刹时泄尽,拳心轻飘飘地撞了一下黑衣之人后颈。
黑衣红樱之人回剑便斩,两名羌侍抓起弋仲便退:“大王子快走!”
此时一纵火把更近,照亮了罗甸城一周,后军将军北曲一马当先,高声呼道:“末将来迟!先生可好?!”
黑衣之人执剑欲追,纵身未起,眼前一黑。
叶绿叶闪身而至,一把扶住了他。
不远处白衣之人落地脚踏尸血之上,步步向他行来。黑衣红樱之人回首一望,眸映星子与月光,自顾勉力更加快步地向她行来……
只是未及三步,阖目便倒。
端木孑仙疾步前行,及时伸出手,正将黑衣人接入了怀中。
此时北曲身侧,孔嘉、孔懿并骑不言,另一侧一身墨衣云纹之人慢慢踱马向前,看着白衣女子所在,轻唤了一声:“师妹。”
……
原来罗甸城中地道出口那头的兵马蹄声非是羌兵,而是北曲所领两万新兵。
新兵疫症初愈,北曲便在墨然力请之下领之弃谈指而赴罗甸。羌骑后撤,两万新兵便与罗甸城中三千余病卒汇合,新兵之众重又入驻罗甸城。
城中房屋大半焚毁,需得重造,孔嘉、孔懿领人主持屋舍重建事宜。
此时距两万新兵重驻罗甸城已有七日,主将北曲领端木孑仙、文墨染于城中一角清理出的空地扎寨安营,休养生息。
墨然碾转城中各帐续为病卒伤兵看诊,脸覆铁皮面具的黑衣少年跟随在侧,寸步不离。
北曲于文墨染帐外等候罢,被穆流霜请入。
一人跟随于北曲身后,此时与出来传话的穆流霜打了照面,两人都微愣。
“左相大人,骁骑营穆统领到。”北曲入帐于文墨染面前拱手行了一礼。
穆流云轻甲长麾,满面风尘仆仆,显然是日夜不替快马加鞭赶来。
上前便于文墨染面前单膝而跪:“传皇上密诏。”
文墨染神色柔静,眉目平和,道:“你先与我去个地方。”
穆流云随同文墨染步行出城门,穆流霜手提一竹篮跟随在后。
此时罗甸城门正在加固,三两兵卒爬在偌大的城门上钉补新木。
穆流云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掠过城门上未及洗尽嵌入焦木之中的斑斑血迹,双目轻敛,复又转头收回了目光。
文墨染将穆流云领至城门外一侧十里外的矮坡上。
坡上新坟黄土未干。
穆流云远目望去,数十座坟头排列而远,错落相间。
此时正值仲秋八月,再一日便是月圆。
穆流云沉默少许,上前几步,伸手抚了抚穆流风坟前尚能闻见松香的木牌:“不错,是我骁骑营的好男儿。”轻拍木牌以示赞许,他微微抑声道:“……大哥以你为荣。”
穆流霜立于其身后微微笑了笑,而后递上了手中所提香篮。
穆流云每取三柱香逐一行去,细细插于坟前。
“你们都是我骁骑营的好男儿。”
三人立身于坟坡前,闻松香拂面,黄土泥腥,久久未言,亦未离。
叶绿叶为纵白换好伤药罢,径直行入端木所在营帐。
帐中已无少年稚气的人赤裸上身安静地躺在横榻上,榻尾堆放着从他身上新解下来的染血布缠,端木将手中捣好的药递予璎璃,二人正为其重换伤药。
“云萧还没醒么?”叶绿叶拂帘而入,于端木道:“师父,该用晚膳了。”
端木轻颔首罢,转向小凳上的木盆里净了手。“萧儿伤势愈合极快,应已无大碍,只是日间周身冰冷,夜间身上却暖热异常,日夜颠倒,阴阳相逆,至今日亦迟迟未醒……”眉间微见忧色,白衣之人凝声道:“不知可是你口中所述他身上异蛊的缘由。”
叶绿叶几步走近放下手中少央剑给璎璃帮手,同时道:“绿儿可确信他体内异蛊为药蛊,确无毒害,且绿儿一度揣测师弟所中赫连绮之的霜夜寒花之毒应就是为此蛊所噬方解。但于师父所言症状,可也是受此蛊影响,弟子亦不能确信。”
端木点了点头。
不多时端木用完膳由叶绿叶复推回帐中,轮换了璎璃前去用膳。
城头日暮,素月东升。叶绿叶正于帐中点灯,闻帐外一人步声行近。
“叶姑娘。”穆流霜立于帐帘外不入,只抱剑恭声:“左相大人有请。”
叶绿叶微敛目,默声一刻,而后于端木道:“弟子去去就来。”
端木颔首。
帐中新烛初燃,惶惶然泛着微光。
烛曳无声,清风月明。
白衣之人手执一册静坐于木轮椅中,久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人缓缓放下手中刻字竹卷,抬首落目于榻上之人身上。
……
“徐州雪岭偷亲你师父被我撞见……”
“爱着你师父清云宗主端木孑仙……”
……
端木孑仙空茫的眸中映着烛火,轻敛起。
……
“我的傻师妹,你是不是该看清了?
“……你的小徒弟对你有别的心思~”
……
端木十指微蜷,一度空茫的目复又落回了榻上之人身上。忽是思及什么,白衣的人伸手触到榻沿,而后微微摸索,执起榻上之人左手。
另一手抬起轻触过他小指指末。
断指根处已被包扎妥贴,指尖触及,只有纱布轻轻摩挲的微响。
恍然间便又忆起那人所言那一句:“只要可以救你,他什么都肯许。”
端木孑仙默然许久,推掌离远,复又将他的手放回榻上。
耳侧忽然响起语声,幽深低婉,他轻轻道:“是在心疼我吗?”
端木孑仙倏一震,兀地抬首。
榻上之人目中浅浅染笑,于此时快速倾身向前,闭上眼吻了吻白衣之人的唇。
“师父不必想亦不必问了,他说的都是真的。”伸手亲昵地搂住白衣人的颈,他侧首吐息在她耳侧:“我心里的人是你,最在乎的人是你,我爱的人是你,师父。”
脑中一片嗡鸣,端木孑仙懵然呆愣于当场。
“我承认之后你要怎么做?再逐我一次吗?”他复又吻上她的唇,下一刻一字一字决绝道:“除非萧儿死,否则我绝不会再离开你。”
含身退回榻上,他抬眸直视于她,虽淡亦冷地缓缓道:“你若容不了我,就亲手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