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要把我也勒死吗

卷毛啊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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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温喻知道。

    年幼时的记忆已经彻底的模糊不堪,但他总记得有人在耳边哭泣,在门外哭泣,还有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他记不清他们说过什么,但又能记住大人们歇斯底里,僵硬可怖的氛围将空间割裂,他站在被保护起来的安全区域,大人们在门外与生活、与彼此,拼命斗争……

    这种现象一直维持到他六岁。

    阮温喻只上了半年幼儿园,就被送去上小学了,不然他没办法跟上同龄孩子的脚步。

    这一年里,时代飞速发展,阮毅泓刚有起色的公司,因为各种原因,没吃上红利,惨遭淘汰,前几个月才还完最后一笔借款,在门店倒闭的这一刻,再次负债累累。

    时代变迁就是这么残忍,不会留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谁跟不上节奏,谁运气不好,那就踢除谁,让这些人当绊脚石,让更有能力的人接上。

    也是这一年,连珠芸确诊了重度抑郁症,阮毅泓也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眼窝凹陷,红血丝充斥在眼球周围,眼底更是一片青黑。

    连珠芸情绪不稳定,但她足够压抑,每回都在夜晚以哭的方式发泄,除此之外,再也没别的过激行为。

    但这样往往也是最可怕的,她每天意志消沉,但又有清晰的思路,行为举止与平时无异,让人根本猜不出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平和的表现开始被一点点撕裂,到了后来,阮毅泓不止一次在半夜惊醒,跑出去找她,短短半年时间,拦过六次她进厨房拿刀。

    可她对待阮温喻依旧温柔,会一遍遍告诉他,“妈妈爱你。”

    但又在跟阮毅泓争吵,哭泣时,一遍遍崩溃重复,“我不该生他出来的,我们把他丢了吧,好不好?我求你,我看着他就想哭,心里就疼,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也求你。”阮毅泓太阳穴一鼓一鼓跳动,捏着她手腕,青筋暴起,“求你别再说这些话了,行不行?”

    “医生让你好好吃药。”阮毅泓将刀扔开,把厨房门锁上,拖拽着她来到茶几前,“结果呢?你要么把药丢了,要么就找出来一次性全吃,你到底是想折磨死自己还是折磨死我?!”

    连珠芸跪坐在地,痛苦的捂着脸,“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那不然就让我死了吧,好不好?”

    “儿子才这么小,你死了,你让他怎么办?”阮毅泓也许久没好好休息过了,精力耗尽,哪怕再想照顾她的情绪,也忍不住说了重话,“你死了一了百了,我们这个家怎么办?”

    “连珠芸,别这么自私,别一直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多看看我,”阮毅泓拽着她衣领提起,让她抬头,狠狠瞪着她,“你看看我被你折磨成什么样!”

    “我们明明可以变好的啊。”阮毅泓也红了眼,“你怎么就不能乐观一点?就稍微乐观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让我喘口气行不行?你是要把我也勒死才满意吗?!”

    连珠芸哭的双眼红肿,发丝一缕一缕贴在她额角,贴着她脸颊,这段时间她瘦的厉害,颧骨突起,脸颊凹陷,眼角细纹越发明显,整个人都憔悴到了极点。

    阮毅泓重重呼出口气,接水给她拿药,喂她吃下,“送你去住院吧。”

    住医院里至少有人一直看着,帮忙引导,费用是贵了点,但也比现在这样好。

    当初医生就建议了让他们多点过来接受心理治疗,但他们都坚持先吃药,在家里待着,毕竟心理治疗过程周期很长,花费也很高。

    孩子还需要有人照顾,阮毅泓又要在外面奔波,家里必须留一个人,就只能是状态已经没办法工作的连珠芸。

    但他们以这个方式坚持到了现在,连珠芸出现各种身体疾病,频繁出现自杀倾向,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更别说照顾孩子。

    阮毅泓心力交瘁,乡下母亲又已经年迈,因为当初害孩子进了抢救室,被他们夫妻都记恨着,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指望得上。

    请保姆更是一笔大支出,他们负担不起,找朋友亲戚照顾,没好处的事也没人愿意去做。

    阮毅泓再三思量,觉得让连珠芸住一段时间院,等她稳定一点了再接回来,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虽是负债累累,但手头还是有留着日常开销的钱,再坚持完这段时间,等连珠芸状态好点了,他也找到新的方向重新奋斗,他们总能撑过去。

    日子再艰难,他们总能撑过去的。

    然而,现实总这么不尽人意,也是那一天里,清晨五时,睡眠质量极差的连珠芸再度爬起来,脑中一段一段蹦出阮毅泓也崩溃的画面。

    耳边总在重复他质问自己,是不是要把他勒死。

    连珠芸又陷入了极度内疚及自我厌弃里的情绪里。

    她总是这样,她非常清楚,她就是这样想不开,什么事也想不开,看到生活变好了,她焦虑,要是以后出了变故怎么办?

    看到阮温喻身体好一点了,她还是焦虑,要是以后又病了怎么办?

    对未来的恐慌像是剑刃一般深深扎在心里,她只要一有这些念头,那把刀就在心上反复来回的将她捅穿。

    连珠芸受不了这种痛苦,她真的没办法去忍受,也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忍受。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恐怖,她只要醒过来,看着这个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觉得崩溃极了,心脏被反复撕扯,明明没人伤她,她就已经觉得自己马上要血流成河,断掉呼吸。

    “连珠芸!!”阮毅泓怒气冲冲喊着她名字。

    连珠芸怔怔的看他,又低头看自己的手,她反复用手腕磨着尖锐的桌角,如今上面已经布满了她的血。

    可她感觉不到痛,被抓着从桌边扯离,手腕来回磨蹭的动作还是不肯停下。

    甚至张着干裂的唇,用嘶哑的声音劝着阮毅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你别管我了……”

    “你——”阮毅泓喉头哽咽着,被她吓出一身冷汗,眼泪也跟着砸下来,抖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