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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抽空扫了一眼排队的人群,见到有不少身上带着补丁的人三两结伴来买生红薯,心中便有数了。
看来,还是有识货的人嘛……
正想着,三个老农凑到面前,挑了一个最小的红薯,付了钱之后却站到一旁没有离开。
姜云没有在意,待准备的东西卖完,见他们还在,不由看了过去。
“咦?”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三人见她终于注意到他们了,连忙上前。
其中姜云眼熟的那老者紧张地开口,“姜小娘子可还记得老汉?”
姜云不确定道:“虎溪镇?”
老者顿时激动道:“对对对!就在虎溪镇的粮油店外,你教我们用蜘蛛治稻虱,还说早稻要浅插。”
“那稻虱可有缓解?”姜云忍不住关心起来。
老者连连点头,“姜小娘子的办法很有效。”
老者没说的是,因为当初觉得姜云吹牛,他也是抱着半信半疑拿了一块地去尝试的,可等他试出来果然有效之后,其他地却已经晚了。
方才见到姜杨站在姜云身边,又听姜云说这红薯耐旱一事,这才惊觉,或许姜云就是姜家那个研究出香菇种植的小娘子。
而他们之所以等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问红薯的种植之法。
得知他们这么直接地询问红薯种植的方法,姜云反倒有些惊讶,“你们就不怕我在骗你们吗?”
老者连忙解释:“当然不会!你连香菇都能种出来,红薯种植我们也信你!”
姜云恍然,“你们见过我四叔?”
得到姜云的承认,老者更激动了。
姜云都怕他身体受不住,于是连忙道:“来年二月、清明、芒种前我会去城外的聚集地教红薯种植,你们若是想学,到时候去那听就行。你把你们的村子地址留下,到时候具体是哪一天我提前让人去通知你们。”
“那……这红薯的种子……”
这倒是个问题。
姜云问道:“你们想种多少?”
得知他们想大范围种植,姜云有些为难,“实不相瞒,今年我们村收的红薯,大部分都卖出去了,若是你们想大批地买,我也拿不出来。这样,我回头和买家商议一下,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匀一些给你们。”
反正聚集地那边也用不了那么多红薯。
姜云这么想着,也没耽误,当天收摊后便由姜杨带着去见了曹掌柜。
得知姜云的来意,曹掌柜摇了摇头,“聚集地那边的红薯不能匀给他们。”
姜云急了,“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一个红薯可以培育出很多秧苗,你买的那些红薯,聚集地那边的人根本种不完啊。”
“种得完。”曹掌柜道,“我准备让人将附近的山地也开出来,都用来种红薯。”
姜云一愣,“你疯啦!你不让他们种些水稻、麦子吗?那他们岂不是还得去买?”
“不用,我会准备好他们所需要的粮食,作为工钱发给他们。”
姜云不理解。
曹掌柜:“你们村虽然种了很多红薯,但这些还是太少了,想要将红薯这个新作物推广出去,首先就要解决种子的问题。”
姜云有些明白了,曹掌柜和韩老想要借红薯造势,势必要让这个势最大化,与其让周围的百姓零散地种植,收成良莠不齐,倒不如全都掌控在手里。
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商人啊……
姜云皱眉看了曹掌柜一眼,然后和姜杨告辞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曹掌柜,“她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是在心里骂他吧?是吧?
一旁的手下:不敢说话。
……
二人并排走出曹掌柜的院子。
姜杨问道:“曹掌柜的不肯匀给他们,那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姜云沉吟片刻,随后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匀给他们!”
“那你自己不种了吗?”
“种啊!只是不种那么多了,少种点,正好腾出些地来做新的种植实验。”
……
待二人走后,韩正从屏风后走出。
下人送上茶水后纷纷退出。
韩正望着门外感慨道:“这次还真多亏了他们,如今想来,当初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初韩正去试探他们的事,曹掌柜是知道的。
不过他比韩正多知道的,是姜杨手里真的有一批脏物。
说是什么“侠匪”劫富济贫,他可不信。
只是这些他并没有告诉韩正。
毕竟,那也是苏先生的学生嘛,不看僧面看佛面。
韩正为官多年,眼里未必容得下沙子。
而他就不一样了,只要能办成事,他并不介意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况且,互惠互利的事,他为何要去揭人家的短呢?他还盼着要是再有下次,他们还来找他处理脏物。
所以对于韩正的话,曹掌柜也只道:“他们也因此受利了,既然互惠互利,韩公也不必过多自责。若真是过意不去,不如赏他们一份荣耀,既可以庇护他们,又能另他们行事便利。”
韩正思索片刻后颔首,“也好,若是一味遮掩他们,反倒惹人怀疑,倒不如给一个不痛不痒的荣耀。”
……
于是,等姜云他们玩够了,“红薯姑娘”的戏也演够了,终于收摊回村之后。没两天,一个“积善之家”的牌匾便敲锣打鼓地从县城一路送去了岭口村。
彼时,姜云家门口正吵成一团……
“凭什么我们出钱了,新工坊却还归你们?!当初下山帮那些难民,又不是只有你们家的人出力的!”沈百年站在一众村民前面,和姜杨等人对峙道。
在姜杨身后,则是支持他的众人。
姜瓜子一听这话便不客气道:“你们家又没出力,你叫什么?当初苏先生让学堂里的学生下山帮忙,你听说没有工钱,死活不肯让沈夏至一起去,你现在有什么脸说这话?”
“我家劳力少,要留他在家抢收,有什么问题?”沈百年理直气壮道,“再说了,我家是没男丁可用,可我们沈氏的其他家,多的是男丁参与了。
还有那旧工坊,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为你们家累死累活的,如今新工坊建设,既然要我们出钱,那凭什么还是你们姜氏一家独大?就凭村长姓姜吗?”
看着胡搅蛮缠的沈百年,姜杨眉头紧皱,“当初下山帮助难民,但凡出力的人家,都换了难民中的青壮来帮忙抢收,去一个人便换两个青壮回来,事后虽然没有工钱,但也分了些猎物,并未让大家白白帮忙。况且,此事当初也是商议过的,全凭自愿,不愿意去的不会勉强。”
沈百年被噎得无话可说,于是梗着脖子叫嚣道:“说新工坊呢,谁跟你扯什么帮忙的事!反正你要我们出钱,那新工坊就不能还给你们主事。”
“那照你的意思,新工坊该给谁主事呢?”周老太的声音从众人后面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道,就见姜云和姜苗一人扶着周老太的一只手仰着头走了出来。
一见周老太,跟着沈百年闹事的一群青壮就有些犯怵。
沈百年也缩了缩脖子,“旧工坊由你们姜家主事,那新工坊自然是由我们沈氏的人来主事了!”
“你倒是算得一笔好账。”周老太冷笑一声,随后看向身旁的姜杨,“既如此,这新工坊便让他们主事去吧。”
姜杨惊讶:“娘?”
却见周老太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百年,“你既然自称是为你们沈氏鸣不平,你们沈氏的族长也没出来说话,那我姑且便当他是同意你们的所作所为的。新工坊我们家不参与,你们沈氏是想自己去建新工坊,还是想和村里其他人家合力,都与我们不相干。”
沈百年旁边的人一听便急了,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道:“大年,这可不行,他们家要是不参加,谁来卖货啊?”
沈百年一甩袖子,咬牙道:“你急什么,他们家不参加,姜氏其他家的人也不参加吗?只要有姜氏族人参加,他们家就不可能不管!”
周老太只当没看到他们私下的动作,继续道:“至于刚才你们说,村里人在旧工坊为我们家累死累活,这话,我也懒得和你这小辈辩驳。只是既然你们心里觉得委屈,我这当长辈的也不能不理是吧?”
周老太话音一顿,沈百年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就听周老太继续道:“既然这样,从下旬起,工坊便不再招用村里人了。我们家可不想担上奴役同村的罪名。”
沈百年没想到周老太这么狠,“你,你休要吓唬我等,不招用村里人干活,凭你们家这么点人怎么能够忙得过来?!”
周老太连眼神都不愿多给他一个,直接对姜杨道:“不是说上回那些青壮想在我们村附近安家吗?我看他们手脚麻利,以后我们家的工坊便请他们来干活吧。”
这会儿姜杨也已经回过神来,从善如流道:“我明天就下山联系他们!此事先前县令大人已经同意的了。”
一旁的姜瓜子也拍着胸脯道:“婶,您放心,还有我们呢,我们能吃苦得很。要不是我四哥带着我们,如今我怕是还在喝稀粥呢,哪能一个月挣三五两银子,过上天天有肉吃的好日子?您放心,我愿意跟着我四哥干一辈子。”
姜柳条和姜丰登等人也附和道,“还有我们。”
“还有我!”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是被困在家中的沈火年疾步而来。
周老太点点头,“好,你们都是好样的,一切便听四郎安排吧。行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便都散了吧。”
周老太说着扶了扶额头,“嗐,年纪大了身子果然不中用了,和小辈说几句话,便觉得有些头晕,扶我回去歇着吧。”
沈百年等人:这是在说他们这些小辈故意气她?!
姜云扶着周老太离开之前,状似无意地对姜杨道:“对了,四叔,既然我们不参与新工坊建设了,那咱家那二百多两是不是可以不用出了?这样,咱家的房子是不是可以快些建起来了?那我可以多要一间书房吗?这样我和小姑姑还有弟弟妹妹们就有地方读书习字了!”
姜杨心领神会,“你放心,明日我下山去,多喊些人手来帮忙。”
沈百年身边的人一听二百多两银子飞走了,急道:“不行,你们怎么能不出钱呢!”
现场顿时一静。
姜杨等人冷眼看他,“不行?我家的钱你凭什么说不行?莫不是想明抢不成?”
已经扶着周老太进了院子的姜云冲了抱着一根木根冲了出来,“是谁想抢我家银子的?!”说着,手中的木棍应声而断。
说话那人:……
沈百年一把扯开那人,低声骂道:“蠢货!只要新工坊掌握在我们手里,还怕他们不出钱不成?!他们不过是吓唬我们的,你真以为他们舍得下新工坊吗?”
那人不服气道:“怎么就舍不下了!人家已经赚了二百多两了,没有新工坊人家可以建大院子!都怪你!要不是你说闹一闹可以分得更多的钱,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旁边的人也开口道:“就是!现在周老太发话不招用村里人干活了,以后我们怎么挣钱?!”
……
转眼间,沈百年就被自己带来的帮手给淹没了。
姜云见状遗憾地捡起地上断成两节的木棍,走回院子,顺便将院门关上。
“还是阿妈厉害,几句话便让他们自己先闹了起来。”
姜杨笑道:“你也深得阿妈的真传。”
姜云自得一笑,乐呵呵地去找周老太。
“阿妈,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姜云一脸跃跃欲试。
周老太漫不经心地喝一口茶:“什么也不用做,等那些躲在后面装死的老头亲自上门来求我们。若是诚意足够,那便再考虑,若是诚意不足,我们就安心建新房子。”
姜云一愣,“那岂不是真要把新工坊让给他们?”她先前只以为这是以退为进,若真要放弃,作为新工坊的谋划者之一,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周老太:“让他们折腾去呗。成不成的,与我们又无碍。”
姜杨和姜云对视一眼,已经开始想着要如何暗中破坏了。
周老太瞥了二人一眼,“我劝你们别插手,这种时候,就坐等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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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一章更新加上昨天的一章补更。
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