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显赫身世

宥宥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板书小说网 www.banshu.net,最快更新女帝若安最新章节!

    汽车很快开到了破旧的院落门口,尉迟蓉馨下了车对刘淮说:“陛下请先到屋里坐会儿,我有话需和若安说清楚,怠慢之处,请陛下见谅!”她说完便拉着女儿往院内走去。明明是很客气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客气,态度生硬得像是在命令皇帝要怎么做。刘淮深知她的脾气,也不同她计较。

    屋里迎面走出来一名斯斯文文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不等对方开口,尉迟蓉馨抢先一步对他说:“明轩,帮忙招呼下,有贵客到!”

    说完,撇下一脸茫然的丈夫拽着刘若安往里屋走去。

    男子遂将视线移向门口,看见刘淮下了车,站在门外抬头看着院落大门上的对联。翟明轩顿时恍然大悟,连忙上前迎接。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恭敬地跪在刘淮脚下,高呼:“草民翟明轩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淮看着他的头顶冷冷地说,“起来吧,明轩!”

    翟明轩听见刘淮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惶恐地抬起头看着皇帝,“谢陛下!”

    “这些年来,让你替朕照顾她们母女,辛苦了!”刘淮的感激中透着酸溜溜的醋意。

    “陛下言重了!”翟明轩微微一笑,“寒舍颇为简陋,还望陛下见谅,陛下,请!”说着,走在最前头领路。

    刘淮原本也不想对尉迟蓉馨母女不闻不问,毕竟尉迟蓉馨一直是他最爱的女子。

    那一年他刚登基不久,尉迟蓉馨跟自己离婚两年后,带着四岁的刘若安嫁给了尉迟家的养子——刘淮曾经最信任的御医翟明轩。这一系列的事件,在大汉国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那段时间,他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调侃对象,大家纷纷猜测着尉迟蓉馨与皇帝离婚的真相:私奔、外遇、在汉宫遭遇了变态的待遇等等。

    关于尉迟蓉馨和皇帝离婚的原因,说起来也是个很长的故事。

    很多年前,尉迟蓉馨的父亲尉迟泽佑位及右丞相,和左丞相曲墨辅佐英明的君主——明帝的儿子延帝刘宽(刘淮的祖父),大汉天下曾经繁荣富饶盛极一时。

    延帝在位时,长子隶王刘景玄(刘淮的父亲)和四子睿王刘景枫(朔王刘熙的父亲)是大臣推举的太子人选,刘景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可是性格冲动易怒,心胸狭隘,遇事不冷静;四子睿王性格温和仁德,向来不崇尚武力,对治国理政有着一套独到的见解,给延帝解决了不少烦人的政事,深得延帝喜爱。于是,延帝在立太子的问题上是选择立长还是立贤纠结了很久。而尉迟泽佑和曲墨的态度是极力支持立贤明仁德的睿王为太子。

    身为嫡长子的隶王刘景玄对此二人恨之入骨,一心想除掉二人,无奈苦于没有适当的机会。

    不久后,年迈的曲墨病逝,离世前觐见过延帝,连最后一口气都在为大汉江山社稷而操劳,他多次请求延帝务必要立贤明的睿王为太子,并且为了稳固皇权,按例要将隶王迁离帝都。

    延帝应允,睿王顺利被封为太子。

    又过了五年,延帝因操心国事劳累过度患病离世,睿王登基为帝,之后,更是大小事务都倚重尉迟泽佑,同时还重用了曲墨之子曲文渊,大汉王朝眼看越来越好,然而,睿王登基后不足一年忽然暴毙,谥号,孝允帝。

    由于睿王离世过于突然,其独子刘熙不满周岁,尚未被立储,众臣建议由其兄刘景玄承继大统。

    主君离世,朝野上下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尉迟泽佑也左右不了大局。

    于是,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隶王刘景玄就在众人的拥护下回到帝都,登基为帝。

    刘景玄登基后处处受制于尉迟泽佑,在一次外出时,结识了在帝都长洛周边学堂开课任教学富五车,为人却阴险狡诈的王瞻。

    于是,把他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不久后,还把左丞相的位置安置给了王瞻。

    先帝立贤不立长的决定给刘景玄造成了很深的阴影,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再受这种挫折,才登基一周就立了三岁的长子襄王刘勉为太子,任凭他今后可能还会有多么优秀贤能的儿子,他这样的决定,像是一出自己心中多年的恶气,也是让其他妃嫔断了念想。

    谁料襄王长到十六岁外出游玩出车祸死了。刘景玄悲痛之余又立了次子,刚满十二岁的赫王刘淮为太子。

    刘景玄,王瞻,尉迟泽佑,三人就这样一直互相较劲十多年,直到刘淮有一天牵着尉迟泽佑的小女儿尉迟蓉馨告诉刘景玄说,要娶她为太子妃,而这桩婚事牵线的人正是皇后陆芝翎。刘景玄一想到尉迟泽佑要跟自己变成亲家,头都快炸了,他立刻找来王瞻商量对策。为了平衡权力,王瞻把自己的独生女王子淑献给刘淮当侧妃。

    过了一年,王子淑诞下长子刘承煊,开始打起正妃的主意。而尉迟蓉馨依旧无所出。

    又过了几年,尉迟泽佑无意间从允帝的亲信口中得知允帝暴毙的真相是死于中毒,他便暗中命曲文渊查证。刘景玄知道后慌了神,担心事情真相败露,找来王瞻商议对策之后,听从王瞻建议,命尉迟泽佑召集有名望的学者起草修订《汉书》,明里让尉迟泽佑修订历史,暗地里又放线索给曲文渊,最终,曲文渊经过多方查证,确定了允帝是被毒杀,却无法查出是被什么人毒杀,于是,他把所知道的真相转述给尉迟泽佑,尉迟泽佑将证据呈给刘景玄,奏请他下令彻查此事,然而刘景玄却不予理会。王瞻又派人暗中借曲文渊校对文字的时,将《允帝本纪》书中允帝暴毙而死改为被毒杀,此事一出,引起一片舆论,王瞻派人在坊间流出传言说尉迟泽佑四处收集证据证明刘景玄和王瞻密谋毒杀允帝篡位,百姓也将矛头纷纷指向二人,刘景玄大怒,隧下令彻查允帝死因以还自己清白,然而王瞻事先的安排,让毒杀变成了意外!变成了允帝饮食不慎中毒身亡!在民众还在琢磨事件的真假的时候,刘景玄把参与修订《允帝本纪》的人以污蔑君主的罪名全部诛杀。

    当时,身为太子的刘淮第一时间赶到宣室殿门口想为岳父求情,却遭到另一位岳父丞相王瞻劝阻,王瞻让他避嫌,并且告诉他,倘若他执意向皇帝求情,惹怒了皇帝,不但可能会地位不保,甚至可能连自己的母亲和尉迟蓉馨母女也要跟着受牵连。刘淮深思之后同意王瞻的建议,请求他务必力保尉迟蓉馨不受牵连,王瞻答应刘淮的请求。

    于是,声名显赫的汉北陶阳尉迟氏一夜之间被株连九族,尉迟蓉馨因为育有皇女特网开一面,未受牵连。然而这样的判决让尉迟蓉馨生不如死,她去求皇帝被刘淮挡回来,求刘淮帮家人求情,刘淮只是沉默不语,在尉迟蓉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刘淮选择了做一个软弱无能,且又听话的傀儡。尉迟蓉馨一怒之下与刘淮提出离婚,带着刚满两岁的刘若安离开汉宫,并从此隐居于民间。原则上来说,刘若安乃是皇家血脉,是不能被妃嫔带离皇宫的,只因整个家族的人全部被处死,使得尉迟蓉馨万念俱灰,她一心赴死,刘淮三番两次劝不住,最后,是看在年幼的刘若安的份上尉迟蓉馨终于心软才放弃轻生,条件竟是离婚并且带着女儿离宫。刘淮担心她再受刺激,就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离婚的事情对刘淮打击不小,舆论让他几乎精神崩溃。最初的几年,每当有媒体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常常被气得暴跳如雷。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不再关注尉迟蓉馨母女,直到几个月前,陆太后多次向他提起皇室血脉不能任其流落民间,这才劝他召女回宫。

    在迎接公主回宫这件事情上,皇后一直保持暧昧的态度,直到半个月前的突发事件,才使得皇后主动请求刘淮接女回宫。皇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代替自己的女儿,嫡皇女刘瑾安嫁给沙蒙国的可汗做妃子,而那沙蒙国的可汗的年纪跟刘淮差不多。

    在这件事上,汉室皇族无理在先,挑衅在后,本就理亏,众人的意见是遂了莫日根的意,下嫁公主救出皇后的弟弟,然后息事宁人。

    然而,刘淮却不是这样打算的。十五年前他没能保住尉迟家的人,也没能留住心爱的女人,这一次,他不想让女儿也怨恨他一辈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时隔十五年,自己的女儿居然变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少女,即使她不是矜持懂礼的大家闺秀,至少也不该是这样一个叛逆少女呀。这要是真把她嫁过去的话,恐怕不出一个月,两国就会打起来!

    里屋内,尉迟蓉馨劈头盖脸对着刘若安就是一阵咆哮:“刘若安,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现在实在是太坏了!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坏?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那么坏!”

    刘若安低着头不出声。

    “你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尉迟蓉馨生气地细数着女儿的罪状:“打架、旷课、顶撞师长,学习委员告诉老师说你们几个上课嬉闹扰乱课堂秩序,你们就体育课上趁人家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偷走人家的衣服,拍别人的****进行威胁!现在更离谱,居然小小年纪利用色相去讹诈,刘若安你是要逆天啊!”

    “哎哟,妈,你别生气,我错了嘛!”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没本事,我教不好你!汉宫那边,皇命难违;你这边,又一点也不争气!把我早点气死了才好!”

    刘若安一听,连忙问道:“什么叫‘汉宫那边,皇命难违’?”

    尉迟蓉馨被她这么一问,突然就不说话了。

    刘若安见母亲的神色有些异常,又问“妈,到底是怎么了嘛?把话说清楚行不行?还有,外头那个号称是我爹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情况?”

    尉迟蓉馨叹了口气,对着女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刘若安听完,看着母亲半晌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她略带埋怨地开口道,“你是隐瞒了我多少事啊?”

    “我跟你讲这些干嘛?时刻提醒自己经历了多么不幸的事吗?”尉迟蓉馨眼中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刘若安皱着眉头为母亲擦去泪水,“被诛九族是什么意思?所有尉迟家的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吗?”

    尉迟蓉馨点头,“上至七老八十,下至新生婴儿,无一幸免!”

    “什么?无一幸免?”刘若安一脸震惊,怒道,“这律法怎么那么残忍?简直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皇帝怎么那么没用啊?这种变态的律法早该废了!”

    尉迟蓉馨听她这么一说,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一下子被言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妈,你别哭,我帮你去教训她!”刘若安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尉迟蓉馨一把拉住她,“你别胡来!”

    刘若安啐了一声,“当皇帝当到他这份上,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尉迟蓉馨收拾了一下心情,道,“也不能全怪皇帝无能,汉宫本就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风云人物,暗地里被人给你罗织些罪名,今天就变成阶下囚,到了明天,自己的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可整个汉宫不是皇帝最大吗?难道不是皇帝说了算?”

    “你以为当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了?”尉迟蓉馨道,“且不说你的权利会受到各方势力的控制,如果你执意不以为民谋福祉的目的乱来的话,你照样会被轰下台,你以为受到压迫的民众是傻的?……算了算了,这种政治问题,跟你说了你也未必会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刘若安怒意未平,“但是我明白一点,作为一个男人至少要保护家人不受伤害吧!何况这个人还是一国之君!”

    尉迟蓉馨摇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刘若安一脸的不悦地叹了口气,“你刚刚把皇帝说的一无是处,现在又极力为他辩解,我到底应该听哪个?”

    “哪个都别听!”尉迟蓉馨淡淡地回答,“等你自己去了汉宫,慢慢地就明白了!”

    “去汉宫?”刘若安一脸吃惊,“谁?我?我去汉宫干什么?”

    “你是大汉公主啊!”尉迟蓉馨道。

    这句话给了刘若安心上重重一击。一股飘飘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公主,一国之君的女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生活就此展开!丰衣足食享尽荣华富贵,哇,尉迟家祖上一定是拯救了整个世界,不然怎么会让那么好的事情落到她的头上?

    这一刻,杀人不见血的宫闱斗争,各怀鬼胎的皇权较量和算计,统统被美好生活的遐想彻彻底底地冲散到九霄云外。

    “皇帝这次来,就是为了接我回汉宫?”刘若安顺着母亲的话又问。

    尉迟蓉馨把刘淮派人送来的密诏全部放到女儿面前,“密诏全部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刘若安随手翻了几个,偷偷地看了一眼母亲,道,“可你似乎不大希望我入宫呢!”

    尉迟蓉馨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当然不希望!你这种德行进宫去,只怕会把我尉迟家祖宗八十代的脸都丢光!”

    其实,她不希望女儿进宫是因为汉宫实在不是一个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女儿这一走,她要像平常这样随时看到她是不可能了,而且自古以来宫廷里就纷争不断,刘若安这种性格在宫里肯定免不了会吃苦头的。

    “没那么夸张吧!”刘若安一脸无辜地说,“而且,我姓刘,要丢脸也是丢刘家的脸……”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尉迟蓉馨对自己射来一阵冷冽的目光,刘若安连忙改口道,“我生是尉迟家的人,死是尉迟家的死人!我虽姓刘,但是我的灵魂和我的心,都是高贵的尉迟家的魂和炽热的尉迟家的心!”

    尉迟蓉馨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可我要是走了,你跟父亲还有俊麒怎么办?你们不跟我一起吗?”刘若安问。

    “你是金枝玉叶,你身上流淌着大汉皇族的血液,他们召你回宫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跟皇帝再无半点瓜葛,自然是不会再回去了!”

    刘若安看着母亲突然变得那么严肃,眼珠子一转,俏皮笑道,“那我现在就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跟我一起进汉宫,你去不去?”

    尉迟蓉馨吃惊地看她一眼,露出挑衅的笑容道,“想命令我?除非你当上大汉国的女帝!”

    刘若安一听母亲那么说,丝毫不甘示弱,“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那有朝一日我若是真的当上女帝,我要你天天陪着我上朝!”

    尉迟蓉馨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快别白日做梦了!你要是能当上大汉国的女帝,母猪都会上树了!”

    见母亲这么贬低自己,刘若安撅起小嘴撒娇道,“哎呀,等我当上女帝都猴年马月了,我要你现在就陪我一起去汉宫嘛!”

    尉迟蓉馨微笑着轻轻地抚摸着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女儿的头发,“傻瓜!我跟皇帝已经离婚十五年了,怎么可能再回汉宫?况且,我还有了新的家庭,有了俊麒!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是你不同,你是公主!”

    “可是汉宫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刘若安沮丧地说。

    “你要认识谁?”尉迟蓉馨反问,“那是你的家,里面住的,除了宫女侍卫,都是你的亲人!你知道有多少人向往那个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啊!”刘若安扁个嘴,“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嘛!”

    尉迟蓉馨把心一横,“皇命不可违!那才是你真正的家!”

    刘若安愕然地看着母亲,犹豫了一下,低个头,委屈道:“好吧!我去就是了!正好,我长那么大还没去过帝都长洛呢,到外面去看看也好!省的我瞧你一看见我心烦!”

    尉迟蓉馨心下一酸,违心答道:“就是就是!你赶紧出去闯闯吧,我管也管不住你了,你老是给我惹事!让你亲爹管你去吧!”

    刘若安一把抱住母亲,“是啦是啦,我会很快就滚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尉迟蓉馨眼泪“唰”一下就流出来,她没再搭话,只是默默地抱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