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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传来。
对峙着的两边只觉头顶一黑,好象太阳竟也被遮住一般!不禁齐齐抬头望去……却见一人,身披乌黑油亮的破旧道袍,后面背着个破了好些洞的斗笠,身子如同大鸟一般飞在半空。山风吹拂起他宽大的道袍,里面破烂的裤子己经没有裤腿,两条油光发亮的腿儿,带着黑麻麻的腿毛便这么从天而降!可不正是刚刚还在坡上看热闹的脏道人——玄一!
脏道人转眼落在囚车这边,一挥手,肥大的道袍袖子扬起了一片灰尘……紧接着在这尘土飞扬之中,响起了连续不段的沉闷的击打声。
兵勇的领队反应不及,便被人一把抓在胸前,掷了出去!弓手们见状不好,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射过去!哪怕误伤了自家的兄弟也顾不得了。却又是一道疾风扑来……又是一通闷响……领队被掷飞在半空,看着道人在扬起的尘雾中飞快的出手,看不清使的是什么招式,也看不清打着没有……冷不防身上一阵剧痛……自己也在这时摔落在地上!
一只锋锐的枪头随即抵在那领队的胸前,正是王远图手中的陨铁枪。
尘雾终于散开去,囚车周围,躺了一地的兵勇,不知是死是活,全都没了声息……王远图左右看看正想叫沈默来处置,却见沈默忽得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脏道人的大腿道:“土豪……哦不,大侠……哦,仙长……咱们做个朋友好不嘛!”
“沈少……”周芷儿正想招呼沈默去斩开囚车,见到这一幕……头都有些发昏,恨不得钻在地里,免得让人知道自己竟与他是一路的。
“好说,好说……”脏道人俯视着沈默,捻须微笑,好象一点也不会觉得被人扑在身前,抱着大腿会有什么拘束别扭。
“谢谢仙长……”沈默抱着脏道人那条油光发亮,还溅着些泥块的腿,心道……四下无雨,晴了快两月了,这腿上溅的这些泥块,还不知是几时的雨水所留……唉,顾不得想了,好容易遇着个超级高手,可不能再象何叔那时候一样错过了……以后能当打手当打手,不行也得让他留下些什么武功秘籍才好!
周芷儿看了看沈默,终于放弃了出声叫他的念头,一咬牙,掏出血云匕,斩开铁锁。放出牢笼中的人们……
“三小姐,四小姐……”何福顾不得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搀着两名青年妇人下了囚车。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呢?”扶到两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时候,何福忍不住问道。
“唉……在后面那辆车里……”三姨娘黯然道。
最后一辆囚车里没有人,只有三具尸体,张老爷,夫人,还有四姨娘俱都躺在这辆车里……
“仙长,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都……”沈默堆笑道。
“都死了!”
“啊?全都死了?”
“嗯哪!不是给你留了个活口么?”脏道人一脸的不耐烦道:“难不成还要留着劲儿,先打个半死,再让你们用刀枪杀上一回?”
“不敢,不敢……只是未料仙长神功盖世,竟至斯境!果然是威震天下,一统江湖,文成武德,东方不败!”
“嗯……前面几个词儿还凑和,最后那个……别是骂人的吧?”脏道人皱了皱眉头道。
“呃……绝对不是……这是传说中一个武功高到极点的人物,用来形容您老,再合适不过……”沈默心里一惊,急忙掩饰道。
“俺总觉得这词不对付,别用俺身上啊!”
“是!仙长。”
拍了好一气儿马屁,见脏道长除着婉拒了“东方不败”,其它的全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了,沈默这才放下心来,走去囚车处查看。
“见过沈公子……”沈家的女眷们施礼道:“谢过沈公子搭救我等性命……无忌孩儿也全靠公子庇护,大恩大德,还请受我等一拜!”说着话,众人俱都是跪了下去……
“快快请起!”沈默急忙对周芷若姐妹使眼色道。
周芷若姐妹帮着扶了女眷们起身,沈默这才看出来,女眷中两名二十上下年纪的是三小姐与四小姐;两位三十来岁的是二姨娘与三姨娘;五名男子都是张家的家人,当夜曾与沈默一起巡视拒贼的。说来是刘喜儿想冤他们杀了鞑子,实际上刚好就是这几人动的手,这一行囚人都定了斩刑,只等押送到濠州行刑了帐。
“少爷,这人怎么办?”王远图还制着身下这领头儿的汉子。
“杀了便是!莫烦我吊唁张老爷……”沈默正看着张老爷与夫人的尸身,心里有些黯然,不耐烦道。
“是!”王远图臂上一运力,便要刺下去……
地上躺着的那汉子,一身的劲力拉得开三石硬弓,可被那脏道人甩飞出来之后,却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胸前那绽着云纹的枪尖,妖异的闪了一闪,发出淡淡的光华,接着向后一收……他知道,接下来,这锋锐的枪头,便会轻而易举的刺破他的皮肉,扎穿他的肺泡,然后自己胸膛中的鲜血会冒着血泡喷吐出来,最后……自己就会死在这独峰山的山脚下了……王远图嘿然发力,手中枪杆猛得向下一扎……
生命的最后一刻,望着那闪烁着暗赤光华的枪头,汉子脑中只是想着母亲……我死在这趟差事上,兴许,县里能给我家老母亲多些体恤,或是够她用个三年五载的……可是之后呢……嗯?怎的枪尖还没落下来?汉子愣回神,却见一只纤纤玉掌,正握在那枪杆中,王远图发出的力道,生生被截在了半空。
“先别杀,我还有话要问。”周芷儿轻轻道。
“你是何人?”
声音温软得象是棉花一般,审问的女子屈下身子,一股幽香传来,汉子忐忑不安的心,也变成棉花一般软软的,不禁挺起胸道:“钟离巡检——钟哲安!奉达鲁花赤大人之命,押送人犯去濠州典刑!”
“你知道我们会在此处伏击?”
“并不知晓,只是张家有一子尚未归案,此案勾连彭匪,或会引来彭匪也未知。故此才精心防备。”钟哲安坦然道。天知道,为了完成这次的差事,他特请达鲁花赤老爷把濠州与钟离两边的弓手与弓箭全调集在一起,这十来名弓手几乎便是濠州一州的全部远程打击力量了!
“你……怕死么?”
“怕!”在尊严与诚实之间,钟哲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选了诚实。
“为什么呢,家有娇妻美妾不忍死?家有幼子不敢死?”
“却都不是,家中只有寡母一人,无人赡养,这才挂念……”想到了母亲,钟哲安心里忽然有些想哭,再也见不着她了……
“睡会子吧……”刚刚力遏枪杆的纤纤玉手温柔的一挥而过。钟哲安眼前一黑,便这么沉沉昏睡过去…………
“这钟哲安弓法娴熟,且颇有些智谋,沈少为何不想收归麾下?”周芷儿走到沈默身边,轻声问道。好象也生怕惊扰到了眼前张老爷夫妻的尸身。
钟哲安……没听过这人啊,看来是没什么名气……沈默在脑中想了一想,好象对这人没什么印象。“怎么?他的弓法很好很强大么。”
“开得三石强弓的,一军之中或能有上十来二十个!可要能象他这般射出连环三箭的,不过三两人而己。”
“呃……那可算是不错了!”看来,乱世之中,凭借的未必便是本事,更多的或还是运气。活下来才有机会出名,不好运的,活不下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即是芷儿妹妹这般说,看来这钟哲安倒是有些可取之处。且留着他的命,回头看看是不是能收了他的心再说……现在!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说完,向着平安一招手。
“少爷有何吩咐?”平安带着张家的几名家丁,把弓箭刀枪都收拾起来,见着沈默招唤,气喘吁吁的跑了来问道。
“那刘喜儿、方成祖,为了谋财,害了张老爷!如今张老爷家破人亡!若不为他们报了此仇,俺怎能按了这口气?”沈默昂首正气道。
刚被救下来的沈家女眷们,听了这话,又都跪在当场,嘤嘤的哭了起来……
“姐姐,沈家哥哥几时变得这般豪气冲天了?”周若儿轻皱着眉头,疑道。
“估计是从那脏道人从天而降的时候……”周芷儿嘴角挂着些淡淡的笑意看着沈默道。
“哦……”
“何福,你带些人,在此保护张老爷的家眷与他们的尸身。我去钟离,提了那刘喜儿与方成祖的头来祭奠他们!”点齐了人手,沈默一扬手,就要出发。
“沈少爷!”何福一把拉住马车咬牙道:“俺忍气吞声这些日子,就是为了小少爷的安危,这会子要给老爷报仇,却不能不带上俺!”
“你不是有伤么?”沈默安慰道:“在这守护张老爷,且等我带了人头回来便是!”
“些许小伤,算得什么!”何福用牙撕下一条衣襟,胡乱在臂上一裹,就要跳上马车。
“哎……好吧,你等等,先帮你处理一下。”说着话,沈默想起件事来,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取了一枝小木棍儿伸去搅了搅,带出些油汪汪的膏糊来。
“把他伤口外的布解开。”
一旁的王远图见状,帮手解开了何福的伤口。只见伤口高高肿起,箭头的伤口还裂着。
“啊……哟……”何福一声惨叫,眼看着沈默把那些浆糊抹在自己伤口上,咬牙问道:“沈少爷,您这是……”
“上药!不然伤口感染了风毒,事儿就大了!”沈默倒不小气,把那伤口上糊满了药膏,这才又帮他包了回去。
“噫……是麻油,蜂蜜,还有树胶……是杨树的味儿!”脏道人看着有趣,走来闻着沈默手中的瓶子道。
“仙长好灵的鼻子,就是精制的杨树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