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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韭山乡。
窄窄的山路上,并肩走着两条汉子。
“老二,咱们去哪儿不能寻条活路?偏要在这定远扎下根来才行?”一个二十上下的汉子道。
“大哥,这天眼看要入冬了,咱们若不在堂哥家里呆着,又去哪里混这一冬?”年轻些的汉子不过十七八岁。
“谁知道英超哥这几年没见帮儿子改了个名儿!还偏是叫华云龙!”
“那不过是算命的说的话,你又何苦信它!”年轻些的汉子摇头道。
这两人正是从西山村而来的华氏兄弟。来到定远,堂哥华英超见到兄弟来投,倒也是热情款待。兄弟俩在定远小住了月余,直到堂哥家出门探望外公的儿子华云龙回来,华英雄才闹着要离开。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招呼:“二位朋友,有劳借个方便,让俺们这车过了好么?”
两人回头一看,后面不知几时来了一辆马车,车夫看着怪是怕冷,拿了厚厚的头巾包着脑袋和半张脸儿。华英杰点点头,扯着华英雄闪到一边儿。
那车夫拱拱手道:“多谢朋友,再会。”车驾从华家兄弟身边,缓缓的走了过去。
“不信?那金不二算命的时候,你不也在?说俺二十岁这年俺兄弟有场大劫!这可不遇上了!又告诉俺说遇龙则止,否则有杀身之祸!这霉头俺可不能触了它!”华英雄站在路边,脑中还在想着当年那命师的话,忽然,眼前一亮,道:“哎,老二,你说那金不二算俺兄弟有场大劫……这说的是你,还是俺这雀儿?打哪头算起,说的都是准了啊!真是神了!”
“滚!”华英杰一脑门的冷汗,不禁开始怀疑自家哥哥脑袋是咋长的,这时候不想着去哪里谋身立命,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奶奶的,要不是沈默那小白脸,俺兄弟也不至这般狼狈,等俺缓过了这口气,终要想个法子宰了那小子,才算为俺这雀儿报了仇!”兄弟俩当天回去,足足休养了成月,雀儿的肿胀才算消,小心的试了试,好在还能用,这才放下心来,奔了定远。
“吁……”车马刚刚超过二人,车夫却是一声呼喝,竟停了下来!
“哎,你这人好不晓事,俺们好心让你,怎的停在这不走反挡了俺们的去路?”华英雄怒道。
“两位兄弟,可否上车说话?”车后的布帘轻轻挑了起来,露出一张略有些苍白,却仍是丰姿卓约的俏脸儿!
至正八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茫茫的原野上一片银白,北风裹着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不休,远处的小山也变得好似玉峰一般的素雅圣洁,只有远处的小河还没结冻,象是一条蜿蜒的黑蛇,伏在这山野之间。
虽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暗哑得发黑,远处的村落中,人都在屋子里猫着冬,只有偶尔一声狗吠传来。
便在这时,两个身影一深一浅的走了过来。
“哎,黄石,你说这雪怎么这么大啊?我打听过,现在是元朝至正年间,也不是小冰河时期啊,有这么冷么?”一名穿着件皮夹克的男子竖起了毛领,缩着脖子,哆嗦着把手插在衣兜里吐糟道。
“咱们那会可能是温室效应的作用,气温持续升高,我原来听老人说过,早些年间,也是很冷的,后来树少了,车多了,天也就慢慢热起来了。”叫黄石的是个大高个儿,穿着件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正弯着腰,顶着风雪艰难的走着。“对了,陈新,你不是说跟你一起还有个朋友么?刚为了躲那只野狗都没听你说完。”
叫陈新的男子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们是一起坐车出的事,车子冲下山崖的时候,我挂在一棵树上,他半挂在那棵树上……”
“啥叫半挂在树上?”
“就是上半身挂在树上,下半身不知道去哪了……”
“呃,这样也行?不会穿了半个身子来元朝吧?”黄石瞪大了眼睛道。
“不知道,我前后找了好大一圈,也没找着他下半身。”陈新叹气道:“刘民有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想到……”
“算了,别想这事儿了!上天既然让我们穿越到这元朝,咱们就好好的大干一场!对了,我之前遇着位老大爷,跟他打听了一下,咱们现在算是在濠州地界!你知道濠州是哪儿不?”黄石神秘的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濠州是当年郭子兴的地头,后来朱元璋,嗯,他现在应该还叫朱重八呢!那朱重八被汤和叫去投了郭子兴,这才一路成就霸业!”说起这段历史,陈新终于忘记了失友之痛,眉飞色舞的讲解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黄石疑问道。
“嘿嘿,你知道我哪儿的不?我就是蚌埠人!这濠州后来叫临淮关,那朱元璋老家原来叫钟离,后来给改名叫凤阳了。”陈新得意道。
“我滴个乖来!你蚌埠滴?怪不得来!我怀远滴,蚌埠某学院毕业滴!”黄石欣喜道。
“乖乖,这么巧?那咱不是老乡了?”陈新也瞪大了眼睛,道:“人家说千里他乡遇故交,咱们这是穿越千年遇老乡,缘份哪!”
“缘份哪!”黄石附和道:“肚子都饿瘪了,真想吃烧饼夹里脊啊,让老板娘多加点辣椒。”
“再来碗麻虾街的豆腐脑,要素滴!多加点咸豆子跟榨菜!”陈新补充道。
“就是,尼玛,我到南边工作几年,那豆腐脑都是加白糖滴!还是人吃的?吃进嘴里跟药一样!”
“甜党都该死!”陈新肯定的点头。
“嗯嗯,等俺们夺了老朱的天下,就下道圣旨,尼玛,吃豆腐脑必须放卤汁,咸豆跟榨菜,违令者……满门抄斩!株灭九族!再刻一碑,弄一王八驼着,立泰山顶上去!昭告天下,万世不易!”黄石舔了舔嘴唇道。
“皇上不好当,要当你当,给我弄个逍遥王,就搁蚌埠这圈划个百十里地就行,我还是喜欢蚌埠滴小丫头。你别跟我抢啊!哥们还处男呢,就指着这回开荤了!”陈新轻笑道。
“这都不是问题!你要不怕冷,封你个高丽王都行,统领棒子和倭国!不然到时候,给你弄一堆棒子国的妞,凑个少女时代出来!AKB48就算了,听说这时候馹苯妞太丑!”黄石也笑道。
“尼玛,你太了解我了,哥们就好这个!就这么定了。咱们先去定远,那郭子兴现在应该还在定远呢,早点跟着他,你再去泡上马大脚,以后你就出任大明CEO,走上人生颠峰了!”陈新咧开大嘴笑道,不防灌了一嗓子的风雪,干呛得喉咙都麻了。
不料黄石却作色道:“什么马大脚?咋说话的?你得叫嫂子!”
“哈哈哈……”
两个男人基情爽朗的笑声,好象穿透了这阴霾的天空,直透到了无尽的宇宙中去……
“谢谢大娘!”黄石笑着接过一位中年妇人递来的热滚滚的汤水。
“你这两孩子也别大娘大娘叫了,俺辈份不到。村里都叫俺三婶子。”三婶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又从灶间盛出一碗热汤递给了陈新,道:“快喝吧,别凉了。可怜见的,这大雪天走这么远的路。”
“谢谢三婶子!”两人再次道了谢,都迫不急待的喝起了手中的热汤。
汤是羊杂汤,一直在火上煮着,还是滚烫的,加了不少胡椒,喝起来香辣透劲,一碗下去,两人额头上都见了汗珠。
“真爽!”黄石擦去了头上的汗珠,放下碗来,向三婶子问道:“三婶啊,咱们这是什么村子?要去定远怎么走?”
“咱们这是钟离县治下的河东村。你们要去定远,那得往南走,还得十好几里呢。”三婶慈祥的笑着答道。
“对了,三婶,咱三叔呢?”陈新看着家里没见着有男人用的东西,有些奇怪道。
“唉……今年夏天时候,俺那老伴出门放羊,遇着个过路的贼人,为抢羊吃,就把俺老伴活活捅死了。”想起过世的老伴,三婶的脸色有些伤感起来。
“黄石,你记着了,这三婶算是在你落魄时候帮过你的,将来你发达了,可别忘了三婶子啊!”见三婶慈祥的眼中泛起了泪光,陈新不禁推了一把提醒黄石道。“黄石?听着没?”
“扑通”一声!
黄石竟应声摔倒在地!
“黄石?”陈新刚想站起,头脑中却也是一昏,猛得好象天旋地转一般,自己也仰面向天的倒了下去……外面的雪更大了些,两人一路走来的脚印也全都被大雪厚厚得掩了起来,好象这俩人从未来这世上走过一般。
“安大叔,怎么了?”
茫茫的大雪中,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坐在前面的车夫,己象是一尊雪人。除了眼鼻口处还露在外面,其它地方都被雪厚厚的掩住。
“也儿真小姐,这雪太大,前面有间小院,咱们过去借个地方避避雪吧。”
“安大叔做主罢。”车厢中一把女声爽朗的答道。
“有人在家么?”终于赶着马车艰难的来到小院门前,车夫跳下来叫门道。这一走动,周身的雪扑簌着往下掉去,这才看出这人年纪四五十岁,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从额头斜斜的划过鼻子,一直划到了嘴角。
“来啦……”过了好一会儿,院里有人应道。不多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三婶疑惑得望着眼前这一老一少的男女。
眼前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生得英眉杏眼,口方鼻阔,英气爽朗的样子,穿着羊皮袍子,围着灰鼠的围脖儿,腰间还挂着一柄弯刀,显见是一名蒙族少女。身前的这位老汉,却是汉人,披了件破旧的麻布袄子,破洞的地方露着许多脏得发黑了的棉絮。
“贵人这是?”三婶奇怪得问道。
“俺家小姐去濠州,路遇大雪,牲口跟人都乏得不行,借大嫂的院子歇歇脚,避避雪,讨些热食吃。”老汉笑着答道,脸上的刀疤随着说话,蛇一般的扭动着。
“好说好说,车子停院门口吧,俺这院小搁不下。牲口牵去羊圈棚里,跟羊一起避避雪。人跟俺来吧。”三婶慈祥得看了看那少女,引着她进了屋中。
屋里烧着火盆,蓝色的炭火烧得正旺。也儿真敞开皮袍,坐在火盆前烤着火,这才觉得周身的血脉终于象是苏醒了回来,又开始酥酥麻麻的在身子里面流淌。
“大兄弟也进来喝碗热汤吧。这还是给俺侄儿煮下的,他跟兄弟玩牌去了,现在也没回来,一直在锅上滚着呢。”三婶笑着招呼着安大叔。
“俺跟牲口一起呆着,能挡着雪就成。”安大叔摆着手道。
“安大叔,进来烤会子火吧。”也儿真也走来门口道。
“哎……好吧,俺也进来烤烤。”见也儿真敞着怀,怕她吹着风,安大叔也只好走了进去。
“喝吧,喝吧。”看着两人端起碗来,三婶的脸上浮出些温柔的笑意,好象望着自己的丈夫与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