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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灏说的是讨要,秦墨却不会白给他。
因为他深知蒸馏法酿酒的价值所在,它能够在日后风靡全国乃至全球,蕴含的魅力自是无需多说。
特别是在没有出现过白酒的宋代,它将是一种垄断型的技术,不管是谁掌握了它,都能大赚一笔。
就算跟徐灏有着叔侄情谊,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别说这种并无血缘关系的亲情。
再说了,文宝斋是徐家的生意,秦墨去买东西的时候,他也没让伙计便宜半文钱,所以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不能混为一谈。
徐灏并未表现出强取的一面,而是觉得秘方对于一个童生没什么用处,只有放在酿酒商人手中,才会发挥最大的效用。
显然他把秦墨想的简单了,没办法,都是这个世道逼出来的,身为书道文士,面对巨大的开销,又没有家族、亲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因为徐灏的态度很诚恳,贺昶和古孟都不觉得这种讨要方式有什么问题。
秦墨开口了,道:“按理说县尊大人开口,晚辈应该将秘方双手奉上,可是学生也有酿酒贩酒的想法,这么一来,恐怕就不合适了吧。”
徐灏眼眉一挑,有些吃惊的说:“子翊要从商?”
不光他觉得奇怪,贺昶和古孟也觉得无法接受,在他们看来,文士就应该潜心修炼文道,在科举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不管是出仕为官,还是从事其他行业,文道科举都是最重要的基础。
士农工商,文人和文士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士,商人却是排在最后面的,除了有钱之外,他们没身份没地位;。
朝重农抑商,将商人说成是重利小人;在唐朝,商人子弟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商人不允许坐轿子,地位依然低下。
到了宋朝,虽然放宽了制度,允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而且可以为官,但千百年来人们对商人的态度基本上没有大的转变,仍然看不起他们。
以至于商人们为了提高社会地位,每到进士考试结果张榜公布时,争相派人前去挑选新科进士做女婿,同时还通过与官员、皇家联姻的方法,来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
在这种风气之下,士子从商会让人看不起的。
徐家是大宋有名的商业大亨,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经营的行业更是多不胜数,但生意都由文士以外的子弟出面打理,身具功名的人很少从事此业。
秦墨见三人一起变了脸色,忙解释说:“没办法啊,晚辈从小父母双亡,也没有强大的家族作为靠山,闻到修炼耗费颇大,我得赚钱啊。”
说完这些话,他对着家徒四壁的草庐努努嘴,说:“要是有钱的话,我会住在这里吗?”
贺昶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这是学院缺乏宿舍管理制度,加上用人不当,才使得颜铭和许承志有空子可钻,堂堂双甲童生住在这么差的地方,简直是丢学院的脸。
前两天秦墨被许承志栽赃一事过后,贺昶提出让他搬回书道分院居住,被他拒绝了,说住在这里挺好,搬家反倒会不适应。
这里的确不错,独门独户,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每天晚上可以钻进小树林,使用西楚霸王印聚集周围的灵气,供自己吸收。
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文力储量方面超越同窗们许多,不但在上午的活动中成功击响铜铃,而且能做到从容应对张文启的挑战,最终获胜。
最重要的一点,住在这里能随时吃到鲜鱼,算是独一份儿的待遇,回到分院要跟大家一起去膳房用餐,简直是天壤之别。
徐灏保持之前的皱眉表情,语重心长道:“如果钱财方面有困难,本官们可以帮你,作为一名书道童生,还是应该把精力放在修炼方面,否则就算是赚到了钱,却因此影响了修炼速度,谓之得不偿失。”
贺昶和古孟同时点头,表示同时他的观点。
秦墨笑了,语气轻松的说:“从商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就比如说我可以拿着酿酒秘方与商人合作,从中分取红利,并不需要管其他的事情。”
这种方式,在后世被称为技术入股。
徐灏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说:“徐家愿意跟你合作,我们不但有现成的酿酒作坊,也有现成的售卖渠道,只缺一张秘方。”
秦墨脸上的笑容更盛,徐灏果然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虽然他表面上看不起商人,但是对于钱财并不抗拒,徐氏家大业大,但是平时的开销也大,没有盈利就无法维持家族的正常运转,每一个成员从小就被灌输为家族创造利益的思想。
“我相信徐家的实力,也相信徐家的诚意。”他先肯定徐家,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开门见山道:“我要三成干股。”
徐灏瞪眼,显然是被这个要价给惊住了。
技术入股在这个年代只能算是不稀奇,却也并不像后世那样流行,最高可以占到七成股份,皆因古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不强。
贺昶和古孟也吓了一跳,他们慌忙向秦墨使眼色,意思是当着县尊大人的面,怎可狮子大开口!
秦墨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正色道:“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
这三句话同时阐明一个道理,做生意就该有做生意的样子,既然是跟利益有关的事情,什么人情、关系、面子都可以不要,更不能作为牵绊此事的因素。
徐灏果然是个有商业常识的人,很快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脸上的惊异之色一扫而光,正色道:“最多一成,你只是提供了一纸秘方而已,生产、运输、售卖等等工作都由我们徐家负责,其中的艰辛难为外人道也,所以我们必须占九成。”
贺昶和古孟对视一眼,他俩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秦墨漫天要价,这已经是很过分的事情了,徐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来了个就地还钱,他是一县之尊呢,竟然也会与人讨价还价,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
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秦墨据理力争:“我的底线是两成,少于这个数面谈。”
“就一成,不能再多了。”徐灏坚持观点,一步也不肯退让,说:“此酒虽好,但并未被人熟知,所以存在很大的风险。我们徐家树大根深,却也冒不起这样的险,万一出了问题,整个家族都有倾覆的可能。”
秦墨马上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给我的份额过多,造成生产成本增加,随着时间的推移,秘方之事被他人获悉,酿造出相同的美酒,而徐家的酒价格居高不下,造成销量下降,继而形成恶性循混,最后成了给别人做嫁衣,对吗?”
徐灏心中佩服不已,秦墨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地,让人刮目相看。
他点头说:“本官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你能在如此简陋的场所酿出美酒,说明方法其实不难,就算是严加保密,也无法保证不被人偷偷学走。”
秦墨再一次笑了,说:“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其实很简单!”
他的方案只有四个字——利益捆绑。
大宋境内的大大小小的酿酒作坊何止万家,且不说徐家在这一领域并非领头羊,就算能够凭借新酒成就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不可能彻底垄断酒水市场。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比徐家背景深的商社比比皆是,当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之时,随便找点儿麻烦,足够徐家人喝一壶的。
再说了,酒水市场这么大,生意不可能全让徐家做了,除了大宋之外,北方有大辽,还有刚刚崛起的大金,以及跟大宋、大辽三足鼎立了上百年的西夏,这些游牧民族比宋人更喜饮酒,加上西南边的大理、吐蕃,东北边的高丽,这些都是白酒的潜在市场。
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一家又怎么能吞得下。
既然吞不下,不如也用技术入股的方式寻求合作,有钱大家一起赚,把其他大商社拉上这辆商业战车,大家有了共同的利益,只会相互帮衬,绝不会做有损利益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光是秘方一项,就能创造出巨大的利益,而且可以要求对方严格保密,就算是有一天秘方外泄,受损的也不再是徐氏一家,风险会减小到最低。
听完他的解释,徐灏连连点头,说:“子翊考虑的很周到,此法的确可行!但是两成的干股还是有点儿高了,不如你我各让一步,一成半如何?”
旁边,贺昶和古孟早就傻眼了,一个仅仅拥有童生文位的人,不但能做到公平的与县尊大人对话,而且还能说出一番让对方信服的大道理,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秦墨很爽快的说:“好啊,成交。”
其实他心里的底线是一成干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外加一些现代商业理念,竟然能让精明的徐灏做出让步,超出他的预料。
二人一拍即合,秦墨去拿笔墨纸砚,这就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