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何谓亲人

豆豆揣兜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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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面的隐隐看不真切,只是那些人的侧脸却异常熟悉,仔细扫过去,陆繁也赫然身在其中。

    当人执着手中的檀香上前,后又回到原地,跪在蒲团上时,她才有了一丝的恍然。

    这是在……祭祖?

    离落忆起陆海珠来时所说,府中众人皆有事,怕也是来的这间祠堂吧。

    先前不知晓,如今无意中撞破他人家中事,若是要再继续逗留下去,则是不合礼节了。

    来路正对着祠堂敞开的侧门,她想了想,就提步准备绕到另外一边,不惊动里面的人离开。结果还未走到几步,撞钟的声音,这时却响起。

    嗡的一声,从祠堂里屋传出,绕梁的余音沉闷地响彻在整片树林中。

    里面又响起人们的细语,念得极快,饶是她的耳力不错,可也分辨不出。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包括在陆繁在内的几个陆家人手中既无祝词,也无祭文,只是虔诚的低头,对着供案上的牌位默念着什么。

    她的目光往上,那些牌位密密麻麻地按着顺序依次摆放在供案上,

    然而,最近一张供案,四个较之其他有些崭新的牌位却一下撞入了离落的眼中。

    最初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她看清楚了上面所刻的字,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屋中站在几人前面的陆繁。

    那牌位……不仅仅有着他的祖父祖母,甚至还有着他的父母双亲!

    被眼前的事实所震慑,这一个瞬间,她都险些记不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缘由了,只是满心的醒悟。

    原来如此。

    所以说,为什么偌大的府邸,家宴也不过是这样寥寥几人。

    所以说,为什么明明还有着长辈,可是他还这般年轻,就做了世家家主……

    脑海中有什么极快的飞逝过去,离落蹙着眉去捕捉,却没抓住。她看不清陆家人的神色,只是看着那明显同规格所制的牌位。

    看得出,陆府的这四位,却是差不多在同一时候殒命的。

    一时间失去四位至亲,难怪她随陆繁回家这一路,他都是如此的心情低落。

    离落抿唇,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掌心的玉佩,看着那陆府的祠堂,正在她收回目光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走兽图案镌刻在供案侧边,十分隐蔽的地方。

    正是她在外面药薇堂,陆府门匾上所看见的他们的家徽。

    不过,这并不是她此刻停下脚步的原因。

    只因为,原本在其他地方的图徽上的走兽或多或少有着几分仙气,而在这里,却是刻画得纤毫毕现,竟端端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离落没个注意,被刻着的走兽图徽上怒目而视的慑人目光弄得一愣,心中稍显诧异,恰巧钟声又起,嗡嗡余声伴在耳侧,她没再过多犹豫,快步走了出去。

    ……

    临近傍晚,天色已暗。

    明棠阁里,却未有一盏灯点起。

    夜晚的山林中,风声呜咽,白天看上去精致的楼阁台榭,晚上看去影影绰绰,却有几分荒野山林的诡谲感。

    “怎么不点灯?”突然,门口来了人,问着徘徊在前院窃窃私语的侍女,侍女们待看清了对方,连忙停下了小话,恭敬地说道,“姑娘不让点。”

    没了平时行事的威严,娃娃脸看上去愣是有几分稚气,听闻皱眉,原地琢磨一会儿,又率先迈了进去。

    ……

    少女正在倚坐在窗下的软塌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玉佩,眼中空洞无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繁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就是这幅光景。

    他一把抽出离落面前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上去,“怎么?谁让我们小师妹不高兴了?”

    离落被他突然的出声惊醒,条件反射性地望向说话的人,即使外面的光色晦暗,这般观着他的面色还好,并不像今日白天在祠堂中所看见的模样。

    她无意识地将手中那块被她摩挲了一天已然泛着她体温的玉佩,五指相抵,推回掌心。

    “出了什么事了。”见着她不说话,陆繁不自觉用着指腹揉了揉眉间,离落这才发现他眼中还是有着深深的疲倦与无力,只是那些个情绪仿若错觉,一闪而过,等复又仔细看时,他的目光在晦暗光线下也依旧清明,仍是耐心而又轻声地问着她。

    心中的思虑不知已经打了多少个转儿,少女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看着这个似乎自幼丧母丧父的大师兄,蓦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对于世人而言,亲人是不是很重要?”

    少女的声音飘渺,恍惚,又有着无法忽视的茫然。

    夜色中的男子沉默没有出声。

    少女低垂着头,也是看不清她的神色,良久,只听见她低不可闻的呢喃,“好像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呢……”

    言语中有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悲痛与厌弃。

    “如果是……”许久没说话的男人开了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像一潭死水,只是陈述事实般的冷静说道,“那种从自己呱呱落地时,就用着最美好的祝愿,最殷切的期待,看着自己成长的亲人,那么人生在世,似乎怎么也不愿让他们失望呢。”

    “……是这样么?”

    男人抬头,注视着窗外正在升起的月亮,扬起一抹鲜少存在在他面上的孤寂笑容,“是啊,他们毕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对自己保持最善意的人们,就凭这样的善念,便可以将他们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可是……如果有那么一天,这些曾经充满善意的人们,用着恶劣的手段伤害了自己呢?”

    男人有些愕然少女会问如此尖锐的问题,可是看着后者还是毫无察觉的垂头,似是抚着自己的衣衿时,他思考起这个话题,面色微僵,淡淡道,“那也是亲人。”

    “也是亲人?”少女不可置信。

    “无论是生身之恩,还是养育之恩,亦或者在我们最为孱弱的幼童时期,给予我们任何或小或大的帮助让我们能够活下去的血缘,都是亲人。”明明说着这样的话题,可男人却是一脸冷漠。

    “世间千奇百态的人生,每个人本就是踽踽独行,相交之人理应无所相欠,而若是欠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轻飘飘地陈述,“那么,就该背负着应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