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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秦氏兄弟的包房,云横先将众人介绍了一下,秦氏兄弟上前一一见礼,便站立在一侧。
叶潇在一旁默默观察二人,秦宽秦宥二人一看年龄相差很大,秦宽发见花白,岁月对其丝毫不留情面,秦宥仿若正值而立之年,只是目光中隐有戾气。
二人站在一起不似兄弟,倒像父子。
但是自始至终二人虽然行为拘谨,都未曾露出一丝的惊讶,思及此,叶潇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云横。
见云横又恢复了原来谪仙般的人物形象,叶潇撇撇嘴。
叶广不似他人那般文邹邹,直接了当的问道:“两位秦老爷,我等也不拐弯抹角了,便直说来意了,我等是想询问十四年前的事情的……”
还未等叶广说完,秦宽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叶广的话,“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语气中满是沧桑。
众人闻言,便知秦宽已然想好了坦白一切。
叶潇上前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秦老爷,我们入座说吧。”
秦氏兄弟所在的包间是二楼为数不多的宽敞包间,但是碍于王爷的身份,秦氏兄弟踟蹰不肯入座。
“时隔十四年,故事想必不短,不若坐下慢慢说,也免得有何遗漏。”叶潇说完,与众人率先入座,秦氏兄弟见此,也便入了坐。
屋内一时无言,事已至此,叶潇也不着急,为秦氏兄弟倒了杯茶。
秦氏兄弟颔首表示感谢,这才开始慢慢将往事道出。
“草民秦宽,祖辈曾也是为官之人,奈何官场诡谲,一招不慎,祖父着了恶人的道,丢了官位,徒留一残破身子,父亲因此也是郁郁而终。草民和弟弟秦宥二人为护家人无奈从商。草民不懂什么生意,唯独家中有几方丝绸店铺尚能经营,草民与弟弟才渐渐将一大家子人养活。后来幸得父亲曾于前任户部侍郎何大人深交,何大人找到我等又对我等甚为照顾,这才在短短5年间让草民在京城立足。”
秦宽喝了一口茶,前尘往事,一句话带过,可其中心酸,也只有自己经历才会知。
低头看着茶杯中的水,茶叶浮浮沉沉,目光渐渐涣散,心思渐渐飘远。
“后来秦家与刘家成了亲家,刘家与叶家又是姻亲,一来二去,我也与叶长楷叶大人熟识了起来。”
许是秦宽回忆往事入了迷,已忘记自称,自顾自的诉说着。
秦宥在一旁本想提醒,见两位王爷并未在意,只是专注听着,便也不再言语。
若是没有当年的事,以自家大哥的才能,现在的自称应该是“臣”吧!
“当年叶阁老刚去世不久,曾经门庭若市的叶府成了萧条的叶宅,当年少年志得意满的叶长楷一时间也成了壮志难酬的官场丧家犬,呵!想来,也不全赖于人性,更源于人品吧!只可惜……”
说到此,秦宽的脸上不自觉的浮上一抹苦笑和轻蔑。
“那时的我在商场沉浮不久,看不懂人心叵测,叶长楷与我相谈时所表现的才能和郁郁不得志,令我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不过相见几次,我们便成了至交好友,叶长楷更是大方的将其家中几处利润颇丰的店铺交由我兄弟二人打理,当时的我呀!是真心的感动,也是真心的对其付出所有。”
许是想到当年的一片真心终究错付,秦宽的声音已然颤抖,闭眼恢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如此的推心置腹,叶宅的衣料理所应当的交给了我兄弟二人。就这样过了三年,当时,将军夫人,哦,不,应该是侯夫人已有七月的身孕……”
说到此,叶潇和叶广不由得心口一紧,终于,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有一日,叶长楷给了我一瓶香料,说是侯夫人因怀孕心情郁结,食难下咽,他苦寻良久找了一种名唤‘秋水仙’的香料可以疏解其心情,让我在其衣服上熏上一熏……”
说到此,叶潇与叶广愤怒渐显,已然认定了那瓶香料定然有问题,可谁知,秦宽却仿若早已使尽了力气一般,斜拉拉的趴在桌子上,呼吸急促。
叶潇见此三指搭脉,室内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秦宥赶忙轻抚后背为其顺气,秦宽这才渐渐平息。
叶潇对众人摇摇头,“无碍,秦员外本就体虚,又因罂粟荼毒,刚才情绪激动,心脉紊乱了。”说着从袖间拿了一个药瓶,递给秦宥,“这是针对于罂粟的一些缓解的药,吃了不能拔毒,但是能安稳心脉。”
秦宥接过,服侍秦宽服下,这才向叶潇道了声谢:“多谢郡主。”
声音铿锵有力,话语间如珍珠落盘,清脆紧凑。
“接下来,就由草民说吧!草民也是从大家里出来的,后宅的腌臜事草民也见了不少,不过是患难之后,秦家才勉强拧成一股绳,背地里小心思依旧不断,是以,叶大人的‘秋水仙’草民可不信!哼!”
秦宥这句“叶大人”似乎充满了嘲讽,似乎是想起什么,眸中含有利光,蓄势待发。
正当大家等待他说出什么惊天之言,他却莞尔一笑,“你们是不是觉得那‘秋水仙’是什么毒药?”
叶广砰的一拍桌子,“难道不是吗?”
秦宥冷哼一声,“若是这事就好办了,关键草民找人查了,正如叶大人所说,‘秋水仙’是对孕妇的良药,这药不仅能够让孕妇心情舒畅,更是利于孕妇生产。”
语必,众人愕然。
“那我娘是怎么中毒的?”叶广问道。
“‘秋水仙’无毒,可是这世间的药理总有个相生相克。转眼又过了两年,一次草民送衣物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叶重,当时他还是个小小的一团,欣喜的拿着一盒糕点去给侯夫人,因为草民这一撞糕点翻了,草民见那娃娃因糕点无法给人分享而伤心,心有不忍,让小厮出府买了些,而叶重因草民为其买糕点而将仅有的几块完整糕点分享给草民和小厮,草民未拒绝,吃了。”
众人神情又紧张起来,那“秋水仙”无毒,难道糕点有毒?
许是看出众人的急切,秦宥没有卖关子,说道:“这糕点没有毒。”
叶广有些急躁了,这也无毒,那也无毒,那么娘当年究竟是怎么中的毒呢?
秦宥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偏巧草民天生对杏仁过敏,回府后,起了疹子,比往日碰到杏仁的过敏更加严重。但是当时的糕点可是入口即化的桂花酥,没有杏仁,大哥便以为草民是得了什么急症,寻了数名大夫也不知其因,服下了些医治过敏的药物疗效甚微。后来,贱内寻了岳丈,请了太医为草民诊治,太医确诊就是过敏,开了药,施了针,这才脱离危险。大哥担心是对手暗下毒手,怕有隐患在身,祈求太医协助寻找根源。太医闻草民口中也有淡淡的杏仁味,便对草民当日行程一一过问起来,偏巧那天叶重赏了小厮的一块糕点未舍得吃,这一拿出来,那名太医细细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有‘沉杏露’。”
叶潇闻言,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如秦宥所言,药理皆有相生相克,“秋水仙”无毒,“沉杏露”无毒,那么两个加一起呢?也会安然?
真相初露,心中愤怒却无法止住,血光渐染眸色,杀气四起,仿若置于战场狼烟,屠戮敌军。
忽而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于手上,紧握的双拳被其一一掰开,似于深夜中那一抹微弱的亮光,引领着叶潇走向春意草原。
眸中渐渐清明,与寒冥飞四目相对,读懂对方的关怀与担心,平复心情,准备接受事实的真相。
“‘沉杏露’,是医仙曾经制的一味补药,专门针对于伤重不治的人,传闻,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沉杏露’是以沉杏做引,按理说杏仁味颇浓,但是里面有一味药与桂花相遇可让杏仁味消失殆尽,原谅草民粗俗,不懂药理,那些东西,草民也记不清楚。但是草民记得那太医神情激动的将其夸到天上去之后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沉杏露’与‘秋水仙’相克。”
众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此言一出,并未有任何的激动愤然,只是心有戚戚哉,一代娇女,竟然如此冤死,十六年未得昭雪。
“可是我娘是在我三岁的时候病发,而依照你二人所言,‘秋水仙’对孕妇好,那么我娘生下我之后,你们应该是不再熏香才对,怎么与‘沉杏露’相克的?”
秦宥冷哼一声,“这才是那贼子高明之处,他不知怎么竟让侯夫人与大哥说甚是喜爱那香气,所以,虽然侯夫人早已诞下郡主,我等依旧为侯夫人熏那‘秋水仙’。”
秦宽在一侧如老僧一般闭眼沉思,闻此言,眼角一行清泪流出,想必当时付出全部真心,奈何收回的全是阴谋。
“当时大哥的很不可置信,与太医再三肯定,大哥心中沉痛。对叶长楷失望至极,只是太医说这两种药物是日积月累方能成事,如我等所知这样日日接触也要有十年八载,大哥决定悬崖勒马,不再熏香。”
“可是为何我娘还是死了?而且,时日尚短……”叶潇问道。
秦宥忽而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狡兔三窟,贼子怎会用一处?我等不过是他的替罪羊罢了!若是东窗事发,一切过错全可赖在我们身上。而当时的侯夫人,所用所食,都沾染了这两种东西。”
“哦?你怎知?”语调慵懒无比,声音的寒意如让人如坠冰窟。
秦宥看着寒冥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畏惧地说道:“回王爷,草民刚开始并不知,只是暗暗的将香料换成了味道相似的普通香料,但是后来草民等发现侯夫人仍旧日渐憔悴,症状如太医当日所言一般无二,心中有疑,多加留意了一番。后来偶然发现那贼子竟然与一黑衣蒙面人相见,说出实情,这才让我等所知。我等畏惧官场黑暗,又感恩侯爷保家卫国,准备携家北上寻找侯爷,一为告知真相,二为寻求庇佑,谁知,当日那黑衣人早就发现我等,只想寻求时机将我等暗自去除,我等出京,便是最好的时机……”
后面的话未言,在场众人已知,云横在来的路上已说,当年活着的,只剩下秦家两兄弟和秦宥的一双儿女,二人的亲眷和下人一共三十余口全部毙命,秦宽也因受了重伤,再加心伤,身体越发憔悴。
屋内一片寂静,哀痛充斥在屋内每个角落。
云横暗暗给秦宥递了一个眼色,秦宥心下了然,起身一礼,扶着秦宽离开的包房。
突然叶广起身往外冲去,云横一个旋身拦在叶广身前,“叶兄,你要作何?”
叶广怒极大喝:“我要将其擒来!”
“然后呢?”叶潇冷冷的声音传来。
“逼问他黑衣人是谁!”叶广答道。
“他会轻易就范?”叶潇再问。
“那便打到他说!”一字一句,仿若听到了牙齿咯咯的声音。
叶潇突然笑了,如明媚阳光下的娇艳的海棠,却让人毛骨悚然。
“大哥啊!医仙当年的东西全都绝版了,就算留下,能留住的非富即贵,你觉得叶长楷什么身份?能有那种仙药?那黑衣人不简单。秦氏兄弟当年见二人见面,那人黑衣蒙面,叶长楷是什么东西,那黑衣人会让其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叶长楷的心性,恐怕想的也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的脑子想不到被人利用这层罢了。”
叶广闻言,瞬间泄气,“那该如何?”
“如何?”叶潇细细的重复着叶广的问话,眸中波光潋滟直射云横,“云公子,你说该如何?”
云横纵横江湖已久,什么场面未曾见过,不知怎得,此时竟被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吓到。
轻咳一声,“燕过留痕,既然已有线索,云宗定会追查到底,郡主放心。”
云横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叶潇有丝毫的欣慰,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云横,直到云横感觉到心虚,想要说些什么。
“那便好。”叶潇不待云横说话,说完后不顾众人,拉着叶广匆匆离去,任是谁都能感受到叶潇身上那“我不爽,我想揍人”的气场。
“你不去看看?”云横看向寒冥飞问道。
“此时她心绪不宁,本王不去挨揍,想哄娘子开心,就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才是。”
云横看寒冥飞目光摄人的看着自己,大觉糟糕,脚下一个蜉蝣步,身形施展,消失在屋内。
寒冥飞见状,恶狠狠地向空中说道:“往死里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