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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皇子,赵之桢本人对他的父皇,乃至于皇权都没那么虔诚和盲从,以己度人之下,他是深信天下间敢琢磨皇位的……大有人在,但敢想和敢干却是天壤之别的两回事,比如平南王。
跟着太~祖~爷打下天下的第一代平南王,就不是什么忠肝义胆的人物,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子孙如何亦可想而知。
就连行事时不时“神奇”一下的先帝,也都把平南王看做心腹大患,就更不用提如今的圣上了。
不过西南并不富饶,粮食远远不能自给自足,但产矿产盐产药材,只是若不鼓励商贾往来,拥兵自重也是个白日梦。于是三代平南王各个擅长经营,可说起用兵,他们自家人都不怎么有信心,因此才用了不少计策,不惜本钱地收买了不少人
话说,赵之桢这些日子也反思了许久:他当年为了避嫌,不想跌进大哥与二哥相争的泥潭,自己把自己逼得走上了一条“孤臣”之路。
父皇兴许是对他放心了,可一旦他吃亏受累,朝堂上连个替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若不是宫中有妃母坐镇,都不知父皇得隔上多久才能想起他一回,尤其是在大哥二哥手段都层出不穷的时候。
不过,正是因为父皇分心的地方太多了,只要他别太出格,父皇大概是不默许都不成了:反正也是顾不过来。
跟西南的平南王有瓜葛,可够大皇子与太子头疼一阵子了,可是他总不能跑去跟亲爹说:两个哥哥既拉拢过他也挤兑过他,他恼了好歹也让回敬下哥哥,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受气包。
思来想去,赵之桢便打算拿着贾珠送他的“大礼”去找贵妃的哥哥李维:好让李维帮他在父皇那儿提前交个底。
在赵之桢心里,贵妃对他真是胜似亲生,可谓有求必应,可李维这便宜舅舅始终都不那么“好说话”。
放在以前,赵之桢会觉得李维乃是老成谋国,而今他却品出了些别样的滋味:大概李维没怎么看得上他,至少他距离李维心中的明主贤王还是挺远的。
真相如此的血淋淋,害得赵之桢想清楚的当天便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晚上更多吃了一碗饭——那天的小菜和汤都是元春亲手做的。
转眼两年多过去,做了法事后赵晗也除了服,健儿也换上了鲜亮的衣裳,整个王府刘娡的影响也是彻底烟消云散。
元春要给儿子做新衣裳,为量尺寸摆弄了儿子好一会儿,直到健儿不耐烦哇哇地要爹爹抱……元春这才发现王爷抱儿子都有点心不在焉。
可惜临近年关,元春自己手头也有一大堆庶务需要处置。琐琐碎碎的杂七杂八都一一折腾个差不离,再回房来,就见健儿已经枕着他亲爹的胸膛睡得流了口水。
王爷坐在灯下,更是一手端书,另一手捏着方帕子时不时地给健儿抹一抹——这块沾了口水的帕子,从健儿的嘴角逐渐抹到鼻子再到额头,总归是给健儿彻底地洗了回脸。偏偏赵之桢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书页上,对此几无所觉。
此情此景,害得房里当值的丫头都在偷笑,元春赶紧快走几步,从王爷手中“救”出了儿子。拿温水洗了小脸小手,便让乳母抱着健儿回暖阁睡觉去了。
安置好儿子,再回来时元春都忍不住当着赵之桢的面儿打了个哈欠,赵之桢把手直接丢到了案上,叹气道,“歇了吧。”
洗漱换衣后赵之桢与元春并肩而卧,值此夜深人静的好时候,正该二人谈谈心。
元春先翻过身,伸手轻轻搭在王爷肩上,“王爷有什么愁事?说出来……我陪您一起愁一愁?好歹做个伴不是?”
赵之桢抬手就在元春眉心点了一下,“越来越放肆了。”
这声音里哪有半点埋怨和不快?元春旋即更是“蹬鼻子上脸”,“还不是您纵的?”说着,也认真道,“我能逗您一笑也是好的。”
元春的要求,只要不是涉及大是大非,赵之桢向来应许,这回也不例外,他苦笑道,“就是自觉谨慎收敛,却没成想,在旁人眼里还是我自视甚高……为此有些胸闷罢了。”
元春猜测,大约便是王爷在那些人老成精的阁老眼中还欠点火候?不过就算她偏心在先,也承认此时的王爷跟前世那位稳坐龙椅的英主有些……差别。
于是元春道:“您还年轻呢。大爷就没法儿跟您比。”
“我也没法儿跟父皇比是吧?”赵之桢道,“道理我懂,只是如今想他们帮衬一回,也是难了。”搂住元春又自嘲了一回,“我一个武夫,哪怕是皇子,人家还是嫌弃粗俗了吧?”
这就是对这些年的经历有感而发了。只要想想赵之桢这一世如何待她,元春便决心说点实话,哪怕有些忌讳也在所不惜了,“太~祖~爷可是温润儒雅……且目下无尘的性子?”
可正是他最终坐拥天下,更有无数贤臣能人围绕在他的身边。
却说,前朝便是亡于重文抑武,太~祖~爷立~国~之后如何会重蹈覆辙?当时不知多少文人士族都匍匐在太~祖~爷脚下瑟瑟发抖。
至少在勋贵之家出身的元春看来,王爷手握~兵~权,比大皇子深受文人推崇可重要得多。而决定哪个皇子继位之人只有圣上。
讨好太多人本就没用,而且还很招眼,不如一心一意让圣上满意。
她此时还不知道王爷是为李家的态度而有些烦恼,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补上一句“无妨,您且看他”……其实李维在前世明明前腿已经迈了出去,才骤然发觉跟错了人。不过李家倒也实在,上上下下没摆一点架子,直接服输认罚。
也正是因为这份识时务,让他家保得数十年风光。
话说在赵之桢听来……元春胆子真大!可这话再次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原本想摆足姿态请求李维帮忙,这会儿也改了主意。
“反正在你心里,我哪里都好是吧?”
元春嗔道:“谁说的!您若能多说些笑话就更好了。”
二人相拥,便是满屋温馨。元春哪里想到,自己这一句话便改了大爷赵晗的姻缘。
却说等赵之桢休沐,他便上了李府的门。
七皇子对李府来说可是稀客,李维听小厮来过禀报,心中不免感慨:您要是再不来,我跟妹子反倒好交代了。在他看来七皇子稳健有余,可做大事往往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说句老实话,他们老李家时至今日已经无需再捧上一位皇子来延续家族下一代的兴旺了。李家人言行向来收敛低调,实际上他家正是费家想效仿和赶超的人家。
赵之桢跟这位便宜舅舅交情一般,寒暄几句也是极限,他见时候差不多,便拿出贾珠从南边弄来的礼单抄本,送到李维手中“望国舅能善加利用。”
这声“国舅”喊得意味深长,李维这些年也的确是以国舅自居。此时被七皇子叫破,他面上并不见尴尬,只是翻过手中礼单,神色逐渐凝重,“这东西王爷从何处得来?”
李维固然不大喜欢七皇子的性子,但只要好处足够,他一样会坚定地站在七皇子身后。而这次手中的东西,便很是值得他好生出手一回了。
赵之桢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荣府二房大公子。”
京城里各路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都在他心里装着呢,李维稍一琢磨:原来是王爷侧妃的亲哥哥给的?贾珠乃是新科传胪,亲姑父正是户部侍郎林海,此人深得圣上器重,在两三年内便要胜任户部尚书了。
话说李维这么多年并没如何重视七皇子,其中便有七皇子只有依靠他们李家,才能在文臣之中站稳脚跟的心思,说白了,这纯粹就是待价而沽。
按照他的心思,林海和贾珠也要如此,万没想到他们竟直接下了注,且看似毫不犹豫。
送走了赵之桢,李维心里也嘀咕了一下:看来得进宫跟妹妹说说话了。
而赵之桢回府之后,召集了心腹,把这封礼单分拆了一下,又分别派人给太子与大皇子送了过去。
与平南王有生意往来不算什么,南边不少家族都和平南王有些关系,尤其是大皇子的妻族正是江南人。毕竟,就算是亲密无间的盟友,也未必肯跟着平南王一家子~造~反不是?
可这份单子上礼物的数量和品类却很是值得推敲一番。
大皇子拿到这份单子,不待看完便勃然大怒,叫来妻子质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逐渐远着他们家吗?”
大皇子妃眼见丈夫脸色都变了,连忙捡起那张薄薄的笺纸,反复读了两回,声音也稍微有点抖,“当年,最是热络的时候,他们也不肯这样下血本!”
大皇子默然。他的好太子弟弟如今正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正是他大展手脚的好机会!谁知王妃的娘家没准儿也要给他惹出祸端……要知道太子不也是为了大舅子而“满身官司”?
却说大皇子忙着查清妻族与平南王的牵扯,果然没精力拉着赵之桢应酬,赵之桢便难得舒畅了好几天,连着在家帮着元春照看健儿……
而临近年底,在关口为官的王子腾和贾琏也先后回了京。
王子腾倒还好说,去时几个人回来时也照旧,不过给运送自家的行礼以及给亲戚们年礼的几辆马车可是又大又气派。
可贾琏银钱财货没捎回多少,却带回家来一对娇滴滴的姐妹花……荣府大房那边登时就乱成了一锅粥。连贾珠和李纨,宝玉贾环还有探春,都不得不前去劝架,至于宁府贾珍刚看了一天的笑话,他儿子贾蓉也从郊外大营回来了。
贾蓉在军中虽然品级不高,但已经是正经的官身了,尤其他还颇得王爷青眼,于是府中自有人乐意奉承他:那点子家丑还如何瞒得过他?
贾蓉看见兴冲冲迎上来的秦可卿,忍了又忍,还是露出了厌恶之意,“你个贱人!”他本想就此翻脸,彻底离开宁府——天地之大,总有他容身之处!
谁知刚扭头出门,他便让跟他回来的小亲兵拉住了胳膊。
这亲兵小声道:“侧妃让您回府后到王府走一遭,不是小事儿。”
贾蓉眼中泛着血丝,却在亲兵提起侧妃姑妈时清醒了不少,他大声吩咐道,“备马!爷要出门!”
再一抬头,却是听见动静齐齐赶来的贾珍和尤氏出现在眼前,贾珍还质问道,“刚回来怎么又出去?”
贾蓉双拳紧攥,也只好暂时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
贾珍继续训斥,“你祖父不大好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贾蓉一时难言,他身边的亲兵十分机灵,便道,“王府侧妃请大爷过去说话,听说是王爷有吩咐。”
贾珍听了,点了点头,“用心给王爷办事,去吧。”言毕扬长而去——前往与贾蓉住处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子,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尤氏并没说话,只是瞟了眼面色惨白的秦可卿,带着丫头径自回房去了。
贾蓉干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翻身上马直奔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又降温了……最近看视频,发觉很多UP都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