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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内通明的灯火,炮竹一般,嘭的一声把毕庆堂苦心酝酿的爱的氛围轰得烟消云散,回过神儿来的谭央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那个吻,只差一公分的距离,却夭折了。
毕庆堂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暗咒着自己“好”得出奇的运气。他抬手攥住谭央的手腕,一带便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走出电影院,进了车以后,毕庆堂还余怒未消的对谭央说,“下次不看电影了,看京剧!”说罢,他还怕谭央听不懂似的,把潜台词也补上了,“剧院里有雅间。”
车前面坐了司机和一个随从,司机跟毕庆堂的时间长,什么都有分寸,只当没听懂。随从平常帮毕庆堂在外面办事,又皮又痞的,听了毕庆堂的话,眉头一跳,笑成了花。谭央在后视镜里看见了那随从的神情,心虚的事唯恐被人识穿,便嘟着嘴接口道,“看电影的人真多,是挺挤的!”毕庆堂故意和她作对似的,辩解着,“我不是怕挤。”谭央被他气得直跺脚,使劲儿的掐了他胳膊一下。毕庆堂爽快的一笑,伸手搂住了谭央,伏在她耳边悄声埋怨,“掐疼了。”谭央蹙着眉想了想,又抬手在刚刚掐的地方轻轻揉了揉,毕庆堂将她的手包住、抓紧,“小妹,跟学校请两个月假,和我去香港吧。”谭央听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毕庆堂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将谭央搂得更紧了。
一路无语,细细体味着每一分每一秒,离别让相聚显得异常珍贵。离谭央家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毕庆堂就让司机停了车,他们下了车走路。
摩登女郎口中唱的夜上海,那仅指上海最浮靡的一部分,弄堂里是市井人家的生活,隔绝了繁华,是最踏踏实实的日子,也许仅隔着几道大街,可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也才九点多钟,两边的人家都已经深深闭户,弄堂里静悄悄的,屋檐上偶有野猫喵呜一声,又懒又心不在焉的样子,当然了,这还是个春天。
“小妹,没有旁人了,你没有话对我说吗?”毕庆堂笑着说,拉过谭央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谭央挽着他的手臂,安静的看着脚下,春天的尘土气息弥漫着浮躁的味道,“我说我不情愿大哥走,大哥会留下吗?”,没有丝毫的华丽词句,这却是所有依依惜别的话语中,最叫听者心酸的,为难对方,也是为难自己。“小妹,我,”毕庆堂无法可想,硬着头皮说,“我要去的,可我会尽早回来!”听到他的话,谭央一边懂事的连连点头,一边抬起手背抹着眼泪,嘴里还乖巧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毕庆堂见状,心疼得要命,一把将谭央搂在怀里,想开口却语塞,情到浓时,只是言语,又如何能表达。
静谧的春夜,他们相拥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光线昏暗的街角,路旁人家的灯渐次的熄灭。毕庆堂的手轻抚过谭央耳际的秀发,在她耳边低低的说,“小妹,我能吻你吗?”说话的声音是恳切虔诚的,没有丝毫的旖旎之情在里面,你拒绝了,倒像是你心里有轨似的,谭央小声的嗯了一声。
毕庆堂轻轻摩挲着谭央的脸颊,缓缓的低下头,谭央紧张得嘴唇轻轻颤抖着,他体贴的笑了,接近她,然后轻啄她的嘴角,安抚着不知所措的她。过了一会儿,慢慢习惯了这种接触的谭央放松下来,正要开始享受这种美好体验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他向内挪了挪,舌头在她唇齿间扫过。太过突然,谭央开口惊呼,“你……”,这音还未发全,他的舌便抵达了目的地。毕庆堂有耐心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所以谭央只是浅浅的挣扎了两下就安静下来了。
或急或缓,唇齿间的纠缠,叫谭央步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与世隔绝,不再有外间的感知,她开始觉得眩晕,心突突的跳着。毕庆堂的气息越来越紊乱,热切的吻,手臂使力的按住谭央的后背,这个吻渐渐的夹杂了□的味道。谭央一方面沉醉在这个吻里,另一方面又有些心慌起来。不知所措的抬起手,慌乱间扣住了毕庆堂的脊背,几乎与此同时,他一顿,喉咙里含混的哼了一声。虽未经人事,他□的异变已经本能的吓慌了谭央。谭央下意识的往后退,毕庆堂并没阻拦,顺势将她推到墙壁上,他不留一丝缝隙的压在了上面。
谭央被这架势吓呆了,毕庆堂一面忘情的吻着她的脸颊和耳珠,一面用带着蛊惑的声音在她耳旁说着,“小妹听话,不要怕,听话。”谭央偏过头,微闭着眼睛,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对他的不舍和依恋又阻止了她的逃脱。意乱情迷的痴缠着,他的手温柔的游移在她身上,又尽量体贴的避开敏感的地方。时间一刻又一刻的流走,谭央不再躲闪,她承受着他的爱以及他爱的举动。着了魔似的,她几乎没有丝毫的察觉,里外的衣服都被解开了,他的手紧贴着她的肌肤,指尖灵巧的滑过,不由分说的覆在她胸口,最隐秘的部位。
谭央试图去拉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作用,她无助的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两行清泪划落,小声说,“你,不能这样。”毕庆堂的手安分的放在原位,并没有动,他饱含深情的低头去亲吻她有着淡淡馨香的乌发,声音也开始发颤了,“小妹,我忍了很久,有些忍不住了。”说罢,他毫不掩饰的喘着粗气,正要进一步行动时,斜对角的院子里传来了犬吠声,随即,院里的房门响了,一个苏北口音的中年妇人破口大骂她尿了床的儿子,边骂边打,她儿子大声哭着,□岁的孩子哭起来实在是不讨喜。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破坏了此时的氛围,隐秘又情迷的氛围。
毕庆堂恼火之际,谭央得空从毕庆堂的怀里钻出来,裹紧风衣,三步两步的跑到自家门前,吴妈给她留了门,她慌张的推门进屋,随后插紧门栓,蹲在地上,边平定着心绪,边难过的哭。毕庆堂皱着眉紧跟着她来到门口,他听到门里低低的啜泣声,心里就更乱了,轻拍着门板,担心的叫着谭央,“小妹,小妹。”里面没有答应,他也不敢叫得太大声,怕惹来了吴妈,反而叫谭央更尴尬。站了好长时间,实在没办法,他叹了口气,歉然道,“小妹啊,大哥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等大哥回来再给你赔罪。”不舍的看了一眼大门,毕庆堂手插着兜,情绪很低的转身走了。
毕庆堂刚打开车门,坐在前排的随从便挤眉弄眼、意味深长的说,“毕老板送谭小姐,送足了两个小时呀!”毕庆堂闻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车门关得山响。接下来,车里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随从一头雾水。不过,毕庆堂的满腹无明业火,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了。
第二天谭央下学回家后,就看见写字台上摆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花里插着一个浅粉色的卡片。谭央将卡片打开来看,毕庆堂的笔迹,上面寥寥数字——“小妹,原谅我昨日的鲁莽。”谭央蹙着眉,捏着那张卡片,而后,扑到床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此时,正在轮船上的毕庆堂看着茫茫大海,正懊悔不已,如果说昨晚的鲁莽是错的话,那么今早临上船前匆匆写就的那张赔礼道歉的卡片,便是错上加错了。三十几岁的人了,和女人也没少打交道,怎么犯起这么低等的错误了?实在是怕她生气,关心则乱吧,他虽不情愿,可还是无可奈何的看清楚了这个事实。
在香港一下轮船,他便急火火的给谭央拍去了电报,电报就那么几个字——“可我心里欢喜自己的鲁莽,不后悔。”语气直白任性得像初涉爱河的毛头小伙子,毕庆堂自己回味着这句话,都觉得好笑的很。
谭央一个人呆在上海,思念是疯长的草,她心里实在是想得很,度日如年一般。所幸的是,敬业中学的教学管理极其严格,课业负担很重,这多少分散了谭央的一些精力。毕庆堂每隔三天都会拍一份电报来,其实内容也都是大同小异。可是,等待电报便成了谭央这段难挨时光里最开心的事了,漫长的等待被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守候,又甜蜜又酸楚。
天渐渐的热了,六月初,毕庆堂发来了电报说自己已经办完了事,一个礼拜之内便能回到上海,谭央孩子似的藏不住心思,捏着电报一阵欢呼雀跃。从这一刻起,谭央总是竖着耳朵听着弄堂口的动静,一有汽车的声音,她就跑出去看,这次失望了,可下次还会满怀希望的往外跑。
四天后,谭央下了学往回走,刚一转弯,便看见弄堂口停着毕庆堂的汽车,她心中一阵狂喜,没命的往家里奔,哐的推开院门,跑脱了力的谭央倚着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毕庆堂坐在院门正对的客厅里,一听见门响便三步并两步的冲出去。三个月不长,可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却是一日三秋,毕庆堂将谭央拥入怀里,紧搂着,用怀抱里实打实的充实感去冲淡日日夜夜的苦涩思念。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惊觉谭央身后,弄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毕庆堂才拉着谭央关上门,回到了客厅里。他的举动有些急迫,叫人摸不到头脑。一进客厅,谭央就愣住了,桌子上,椅子上,还有地下,全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礼盒,她疑惑的看着毕庆堂,毕庆堂苦笑,“本来想去学校接你的,可是东西太多,你是坐不进车里来了!”他将谭央扶到椅子上坐下,蹲在她身边,“小妹,猜猜大哥给你买了什么?”谭央看了看多得数不清的礼品,为难道,“这么多,猜到明早也不一定猜得完。”
毕庆堂低声笑了,攥住谭央的手深情诉说,“大哥可想你了,在香港的日子很不好过。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一想你,便去街上给你买东西,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买了这些,”说着,他往旁边指了指,“我后来就想啊,这样可不行,等三五个月后,我的事情全办完了,不是就要租一条大油轮回上海了吗?”说到这儿,毕庆堂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语调也很是郑重,“于是,我就买来了这个。”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红丝绒的小首饰盒,打开盒子,一枚戒指呈现在眼前,戒指上黄豆粒的钻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出各种颜色的耀目的光,谭央愣住了。
紧紧扼住谭央的手腕,毕庆堂言辞恳切的说,“小妹,做我太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