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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一段,温岚随碧寒来到一所院子前,“到了!”碧寒高兴地说。
温岚四下观望,此一处与宫内其他的宫殿并无不同,黄的瓦红的墙。只是略显破旧些,也无其他院落那般喧哗,空中飘散着隐约的花香,让人不敢或忘这只是一座种满花的园子而不是某个妃子的寝殿。
杨妃娘娘竟然长居于此吗,那个身份高贵美丽温柔的人儿?温岚心中感慨。她的记忆还停留于若干年前那惊为天人的一次回眸,至于这许多隐藏在繁华背后的故事温岚是真的不太清楚。毕竟那时的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一件没有结果的事上,并无暇顾及太多旁的事情。
“姑娘请进!”碧寒推开半面园门,恭敬侍立在一旁。
温岚颔首一笑向内走去,经过碧寒身旁的时候,忽然一股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
女孩儿爱美,涂脂抹粉本很正常,可宫中不比外面,宫女所用之香皆有定制。为了不被安上一个魅上惑主的骂名,一般也不见有人违反。碧寒可说是入宫这么久以来温岚见过的第一个用异香的宫女呢。不过碧寒所用之香味道清淡,若不细闻就会被原本的梨花香所掩盖。因此温岚只是顿了一下,停步再闻,似乎又隐约不见了。
“姑娘怎么了?”碧寒问。
温岚歪头看了看碧寒,后者神态自若,神情并无任何不妥,遂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倦了。”
这碧寒看着比她大,有些什么心思也属正常。加之其是杨妃跟前的红人,这么做也许是得了杨妃应允的。她一个外人,无事瞎操个什么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岚心想。
“姑娘如果累了不如就在此地休息片刻,或者去旁侧的花房逛逛也好。冬日还有这许多新鲜花草的地方可不多见,即使是皇后娘娘那里恐怕也比不得。”
继而碧寒伸手朝右侧一指,说:“喏,就在那边,走几步就到了,很近的。”
温岚顺着碧寒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在小路尽头看见一片一人高的矮房,外面覆着毛毡与苇草,确是花房无异。这倒也罢了,花房外恰有一株红梅开得无比绚烂,吸引了温岚的心神,半天转不动头。
碧寒见状笑道,“这花房虽看着其貌不扬,不过由于养着许多奇花异草,地龙也烧着的,倒较一般屋子要暖和多了。姑娘喜欢便去逛逛,我去看看娘娘午休醒了没有。”
温岚闻言收回落于红梅上的目光说,“那怎么使得,无论法理还是家规都该温岚前去叩拜娘娘,哪有奴婢独自偷闲的道理?我还是与姐姐一同前往吧。”
“那倒不用!”碧寒急声阻拦,随即又歉意笑笑道,“姑娘是事忙之人,杨妃娘娘向来又不拘那些繁文褥节,定不会因此而责怪姑娘。况且娘娘原本就吩咐在花房设置了书桌与纸砚好让姑娘绘出美丽的图样,并言姑娘可先行开始不必等候。如今姑娘既是累了不如就先去花房吧,早些完成娘娘布置的活计也可早些离去,何乐而不为呢?我去伺候娘娘梳洗,稍后便来。”
说完碧寒拍了拍温岚的手,转身向另一侧走去,独留下温岚矗立风中。
看着碧寒渐行渐远的身影温岚只得先往花房走去。细细想来碧寒这一席话还真让她无可反驳。
行至花房前,温岚先去瞅了那株红梅。皑皑白雪融红梅,凌寒时节独自开。美则美矣,只是略显伤感了些,不若家乡园子里那一簇簇奔放与热闹,而且细看下花瓣的颜色有些芬杂,是桃红而不是血红。
注意到这点,温岚忽而觉得索然无味不想再赏了。开得这般绚烂也只是逢迎讨巧的结果,真真肤浅得紧。
“我若是你干脆就不开了吧!”温岚低语。
开得再美也不过是困守在一个华丽的笼子里而已,少了知音的欣赏,一切改变都毫无意义。
想着想着,温岚的脸忽而就红了,像一个熟透的果子。
“花痴!”她轻啐一口,拍拍持续升温的脸颊,走进了花房。
吐谷浑的内乱已经平定一段时间了,按上次捷报中提及的行程算来,殷轩离的大军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便可抵达长安。而随着时间临近,温岚就如一个待嫁的小媳妇般慌乱而紧张。欲不见他尤念他,乱弹琵琶。
而此时,不远处幽暗的廊檐下一双眸子正牢牢捕捉着温岚的一举一动。直到温岚走进花房,那双原本无波的眸子才微微泛出一丝光来。
又盯着花房等了片刻,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眸子的主人这才转身离去,没有半丝犹豫。
若想在后宫生存,做了什么或不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对了队!温岚自己站错了队伍就怨不得她残忍。
想到这儿那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花房内,翠*滴,团花紧簇,一脚踏入,仿佛置身于一个五彩斑斓的幻境,与外面的灰败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高脚木案置于一侧,案上笔墨纸砚齐备,案前几株名贵的花卉正含苞吐蕊,香气四溢,案下一个碳盆将花房熏得更热了些。
此情此景,倒是细心布置过的。不过温岚却不喜。
北地植南草,已经是违了花儿本性,若再强行将其催熟却只为几幅画,这样花儿也太可怜了些。花朵虽不语,焉知其不痛哉?
温岚走近木案,弯□子,将脚下的碳盆远远挪了一边去。原本就是似开未开的花朵很快又收紧了花瓣,等待下一次的绽放,只是那香气绕梁盘桓,久久不肯散去。
温岚深深吸了几口花香,随后伏案执笔。
杨妃生性恬淡,偏好素雅,温岚便选以铃兰、芙蓉等静花为主。想着娘娘也还要参加一些无法推脱的宫宴,她就又多画了几张蔷薇、牡丹,不过虽美却不妖,非常的富贵大气。而且温岚依不同的绣花部位将图样制了大小几套以供杨妃更好地选择。
这样涂涂抹抹很快就过了小半个时辰,杨妃还未出现,而在这时温岚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
原本温和的手脸忽然开始发烧发烫,一*难以抑制的燥热从小腹涌上心头又蔓延至四肢百骸,很快便如惊涛骇浪将她席卷。
汗水一滴一滴从额角滚落,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颤抖的双手不可遏制得扯着自己的衣襟,一颗金绞丝盘花扣子被扯落在地,露出玉白而纤细的颈子。
丝丝凉气从裂开的领口沁入,瞬间的清凉压下心口那团热火的同时也让温岚从迷蒙中晃过神来。
不对!这绝不是普通的发热这么简单!而是……
温岚一脸惊诧,思绪被带回许久以前。
那时的她与沈慕寒成亲已有些日子两人却并没有圆房,而她对此并不甘心。为了得到沈慕寒垂青她可说无所不用其极,以至最后她想到了……媚药。
还记得那夜圆月高悬,碧空如洗,她不光在茶里下了极大分量的媚药,更是在屋内燃起了媚香。双重药力的效果下失去的不仅是沈慕寒的理智,更有她身为少女的矜持。
就是那一夜她成了真正的女人,沈家的媳妇;也是那一夜她被沈慕寒辱骂为荡妇、不知羞耻;更是那一夜加速了温芷对她的报复;还是那一夜让她有幸承接了上天的馈赠却无法成为真正的母亲!
有关那一夜的记忆包含了太多的不堪回首,以至温岚至今想起来都痛得无以复加。
不过正是这锥心的痛恰恰抵消了一部分媚香的效力,才得以让她在火一般的燥热中还持有一丝清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抵就是如此。
如今的温岚已经无心思考是谁布下的局以及自己怎样中招,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应该很快就有下一步动作,多留一刻就意味着多一分的危险,而她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摇摇愈发昏沉的头,温岚踉跄着步子向花房门口走去。眼前明明很短的一截路程偏感觉无比漫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了棉花上。体内仿佛有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不断横冲直撞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滚滚热浪逆袭对温岚来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向前走了约有十几步,温岚实在坚持不住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同时双手将衣领扯得更开了些以求让更多的冷气进入。
正在这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花房外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几声低唤。
温岚迷迷糊糊只听出是个男子的声音,至于说了些什么则一概不知。饶是这般她的心中也已经警钟长鸣,没想到来人速度如此之快,看来是算好了药效发作的时间。
以她现在的模样,即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也是百口莫辩,如今更不要说还有男人出现在此地。看来这是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啊!
该是怎样的恨之入骨才会对一个女子动用这样龌龊而下流的手段温岚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她现在已如瓮中鳖网中鱼要被人随意宰割了。
想到这里,温岚强压心火,颤抖着拔下了头上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