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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微闭眼睛,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缓了过来,唇角浮起一点柔柔的笑,带起脸颊上的一点酒窝:“这有什么为难的,到底是王爷的奶娘,风烛残年又拖着伤病,你们就算给她送去安置的费用,怕也是杯水车薪,何况这冷的,可是人心,往后王府里的其他下人又如何能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倒不如接到这里来,也就算是你们王爷的一份心了。”
熙祥眼中也是一亮,没料到惯来事不关已不开口的莫言在这个时候了却了主子的一桩心事,想来这样的贤惠真真是少有的,为着主子的不为难,竟主动揽事上身,但这里终究是个秘密的地方,主子三番五次勒令他们万事小心,别被皇帝的爪牙发现,若是把奶妈子送来,岂不是增加了风险?
一时间也不敢做主,只能呐呐地。
莫言知道他心中的忧患,故作轻松倒:“将奶妈子送到这里来,她时常可以看到王爷,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有我们照看着,好成全了王爷,岂不是四角俱全?我看就这么办吧,不仅如此,我还想将温儿也一起接过来呢,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说完笑吟吟地看着熙祥,将个平日里五大三五的男人看得面红耳赤的,连脖子都连带着红得要滴出血来,一时反驳也不好,不反驳也不是。
莫言作弄够了,也知道见好就收,率先站了起来:“天色也晚了,我也不留你了,你都来这半日了,赶紧回去吧省得你主子又找你呢!你回去将我的意思告诉你们家王爷,如果他同意了,就这么办吧。”
熙祥也不久留。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径自回王府去了。
倒是莫言一夜辗转反侧,想着妹妹曾经的笑颜如花,想着她充满向往地描绘着与华哥哥的幸福将来,那当年如玫瑰晨露般的少女,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被她呵护备自的同胞妹妹,她笑起来有何自己一样的弯眉,她也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华哥哥,愿意与他生死相随。如今眼里却被权利和金钱的火焰灼烧,无视了人伦和人性,便成了另外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过了几日。果真温儿和那老奶妈子都来了,那老奶妈子千恩万谢,自此是莫言为女主人,一腔的忠心,倒将个莫言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隔了多日。温儿终于见了莫言,又惊又喜,莫言也感怀于温儿的忠心和执着,二人厮见又是一阵伤感,一会子哭一会子笑的倒是将一旁的允之和熙祥弄得一头雾水。
平静的日子总是轻易地从指间滑过,有了温儿的陪伴。莫言也不再孤单,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允之来得少了,刚开始莫言也不以为意。但多几次之后才知道,因为皇帝正派人到处搜寻她的踪迹呢。
特别是温儿不见了之后,他们虽然制造了一场温儿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为了显得逼真还去牢里找了具与温儿相貌身量相仿的尸体扔在水边,故意引了人来发现。但终究莫语和皇帝信了多少,他们却不得而知。
允之和熙祥来的日子少了。她们也乐得清闲,莫言对妹妹和孩子的内疚也减轻了许多,只是日子久了便觉无聊,二人看着这秋高气爽的日子,倒想上街逛逛,便差人去告诉了熙祥,一时间熙祥便带话让她们注意安全,派了几个会功夫的人乔装打扮远远跟着,她二人戴了面纱便来到街上。
街上果真热闹非凡,耍猴戏的、胸口碎大石的、吹糖人的,都被一群人围观者,熙熙攘攘地还夹杂着卖胭脂水粉的吆喝、买伞买帽的讨价还价
年轻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走在大街上,一路说说笑笑,街上一直回荡着他们的笑声,京都不愧是繁盛之地,正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莫言和温儿似两只快乐的鸟儿,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会跑以来,待看到合了心意地,又细细得拿起来讨论一番,倒乐不思蜀起来,将后面那几个跟来的人都急得个满头大汗。
忽然间,街上乱了起来,打翻东西的声音、尖叫声、哭骂声连成一片,莫言和温儿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匹烈马狂奔而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那骑马的人儿倒是嚣张,并未因为撞着无辜的路人而停下来,而是大声笑着更加卖力地挥动手上的马鞭子,让马儿跑得飞快。
跟来的那几个侍卫看到莫言和温儿早已吓得呆呆地站在那里,竟忘记了避让,心急地一扑上去,将她们往旁边一带,虽险些跌倒,但也堪堪躲过了疾驰而来的马蹄。
路上无数的路人跌倒,摊子也倒了,东西也洒了,一时间骂声连成一片,那始作俑者却全然不放在心上,策马扬鞭扬长而去了,只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温儿急忙扶着莫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语气中的关心和急切毫无掩饰:“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里?”
见莫言摇摇头,才松了一口气,为她掸去衣角的尘土,颇有些怨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放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目无王法,在街上纵马也不怕伤了人!”
一旁摆摊买脂粉的老板心疼地拾起散落了一地的货物,听到温儿的抱怨,连忙做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到她们,才小声地开口道:“两位姑娘想来是不常出门吧?我是看姑娘如此面善才敢说的,刚才那位小姐,咱们惹不起,还是少说为妙,小心祸从口出啊。”
那温儿倒是来了兴致,拉了老板直问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有这天大的胆子,竟然连王法也不顾了?
那老板苦涩地笑了笑:“王法是管着咱们老百姓的,对这些个王公贵族高官来说却没用,方才那小姐不正是当今丞相的独女么!丞相的儿子没了,才将那小姐接回身边不久,就剩这么个孩子了,又少小离家,现在自然是万般宠爱了,什么事情不是由着她,这在街上纵马算什么,再离谱的都有呢,但是大家怨气总归是怨气,又有谁敢说?前些日子那小姐与人争一块什么布料,将人打成了重伤,还将那布料全部都绞碎了掼在地上,带着一众奴仆扬长而去,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谁敢去追究呢。”
那温儿愈发来了气,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莫言拉住,莫言不发一语地拉着她回到家中,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才问到:“方才骑马那人是谁,你果真不知道?”
这倒是将温儿问得愣了一下,再看看莫言严肃的面色,也知道她不是随口问问,仔细回想了半天方回答:“刚才净顾着害怕了,那马高大跑得又快,我倒是没看清,外面的人不是说了是丞相家的小姐么?这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莫言眸色沉了沉,紧紧咬了一下唇,语气却重了起来:“你没看到,但我看到了,骑马那人,大家口中丞相家早年养在外面,最近才接回来的小姐,分明就是素秋,我断不会看错!”
温儿听了,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这怎么可能,素秋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吗?我还记得那年大雪天里她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差点冻死在咱们莫府门外,还是小姐您发了慈悲之心将她带进了府,她才能活了下来呢,后来她不愿意在王府当差,小姐还赏了银子让她拿去做些小本生意的,她得了那些银子,对小姐是千恩万谢,她怎么可能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的女儿?”
莫言闻言,冷哼了一声:“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竟身怀武功,还将救她一命的恩人家付之一炬?你觉着她是普通的孤儿么?”
温儿闻言吃了一惊,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莫言此刻也没心情调笑她的失态,略一思索,知道兹事体大,便对她说:“你派人悄悄去告诉熙祥,让他通知允之得空了来一趟,上回我恍惚间听说允之也去了丞相府送贺礼祝贺丞相接回千金的,只是后来觉得没甚要紧的,就没再多问,现在想来并不简单。”
温儿答应了转身便要去办,脚步却比往日要急促些,莫言见她这样,少不得多嘱咐一句:“派个脸生一些、机灵一些的去,只悄悄地找熙祥便可,不要直接找允之,那样怕是太引人注目了,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被妹妹的人发现。”
温儿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便急急地去了。
果然到了刚入夜,允之和熙祥便急匆匆地赶来了,莫言往外看了看,却发现只有他二人,急忙问为何没带侍卫,哪知二人累得气喘吁吁地坐下来连连喝了两杯茶才将气顺了过来,回答到:“王府里面有莫语的人盯着,外面全都是皇帝的人乔装了遍布各处,带来的人都忙着将那些尾巴甩掉,我们才得以趁隙跑到这里,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终究要想个更好的法子掩人耳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