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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上回秦衷接了明珠回府,却让韩奇与柳湘莲二人遇上了,韩奇生了促狭性子,便欲上前逗他一回。
岂知秦衷也瞧见了他们,唤人停车,不等人扶,自己跳下车,遥声笑道:“柳二爷,韩大爷,好呀。”
柳湘莲近了前,下马问好。韩奇却是潦草拱个手,鼻子里哼哼笑道:“秦兄弟好大架子。”
秦衷上回被他强灌了两钟酒,怎还不知他品行?他自己也是个不让人的,受他这句抢白,虽不恼,也绝不会忍让,当下也古里古怪的左右看了看,做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问道:“架子在哪里?还能通天不成?”
韩奇被噎的梗直了脖子,说不出话来。柳湘莲大笑一声,上前抱了秦衷的手臂,道:“罢了罢了,难得巧遇,咱们一处吃酒去。”
秦衷却笑道:“我也想去玩闹一回,只是明儿是我老爹六十有一的寿辰,家里忙乱的很。实在不得闲。这不,恩师今儿放学也早。”
柳湘莲笑道:“令尊古稀高寿,实乃大福,晚辈在此且遥祝老大人寿比南山。”
韩奇听了,纵然他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也不曾无礼,老老实实的道了贺。
秦衷回礼,道:“也不知二位可得闲,不好请酒,免得韩大爷说我白讨寿礼。”
韩奇嘴里要有水,早一口喷出了,伸出手做势掐他,道:“瞧我不撕你的嘴!我怎么得罪你了?就跟我杠上了?”
秦衷躲着他,半笑不笑道:“柳二爷能佐证,到底是谁回回见我就欺负我来着!你只看着我年纪小,奈何不得你,随你搓扁揉圆了不成?没门!”
他俩当街这般围着柳湘莲绕着追赶起来,到底是韩奇面皮薄些,羞于失了体统,追了几步便站定了身子,看着秦衷躲在柳湘莲身后坏笑,无可奈何的笑道:“真真坏了心肠的促狭鬼,我们疼你呢还不领情!你只说那些兄弟哪个不是瞧着你姐夫好,你又年纪小,让着你的?我不和你理论这个,大后儿魏阿长那小子定了媳妇,却是为单单做东请我们这班人,你来不来?”
秦衷笑道:“实在不巧,我们家里最近事多的很,父亲老师功课管的也严,魏二爷的热闹却凑不成了。”
柳湘莲笑道:“这也不相干,你若不得闲,很不必勉强,总有下回。”
韩奇却深觉扫兴,哼哼两声道:“这由头才说的不相干,原是我们面子小,请不得你秦大爷!只是不知什么'功课'引得你这般的喜欢!”
他将那个“功课”二字咬的极重,无端端的便添了三分暧昧,又要伸手去掀那骡车上的厚毡帘!
秦衷见状,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水墨也移了几步拿身子挡住了车门,程老汉更是不喜的抖了抖鞭子,觉得这位“韩大爷”太过无礼。
秦衷冷了脸,却不好说什么。柳湘莲见状,明白了一二分,也来拦韩奇,打着哈哈道:“他们家书香门第原和咱们不同,哪里又勾出你这许多话来?”
却是未说别的。
原来方才秦衷下车时,韩奇便见到车里隐隐露了一块桃红裙角,心里生了计较,以为这车上藏了人,且那女子极可能不是良家。此时又听秦衷拒绝,便恼而生了此举。
秦衷松了手,也不理韩奇,只道:“这人还不许我说他欺负人。柳二爷你来评判,我家几世严谨,从上至下未有一人不是清白干净人。魏二爷与我不过一面之缘,又不像咱们三个这般投缘说了许多话的,他的热闹,我怎好去扰?”
柳湘莲原本被他婉拒也不大自在的,此时听他说了缘故,又是天生豁达的性子,遂因笑道:“是你多心,魏阿长不是那等轻狂人,若只为此,我倒必请你来的!”
韩奇理了理箭袖,哼哼两声,道:“理他呢,咱们乐咱们的去。”
秦衷哭笑不得,道:“真乃奈何不得你这人,我只领柳二爷的情。到时魏二爷取笑,我却只管拿你垫踹窝!”
三人大笑作辞。
秦衷待他二人走了,才又上了骡车,见里头明珠面色不大好,便笑道:“那些人不过爱玩笑的性子,并不会失礼。”
明珠掩好毡帘,回身笑道:“大家子公子,我如何不知。”
坐车回了秦府,果然几房远亲俱来帮衬,一齐聚在秦业的正房里,秦衷只得一一上前问好,好在只有三位叔辈的老人需恭敬些,其余不过晚辈或平辈。
秦姓乃神京本地氏族,自称书香传家、名门望族,实际只有秦业这一系在官场里出息。
不过,哪怕只凭秦衷那个便宜曾祖有皇帝赐的谥号,就够他姓秦的一族吹嘘百年了。
只是可惜他家这一族的好基因都被秦业这一系抢完了,全族没有一个能把八股文章读出头绪的,否则秦业也不会总是感叹族中无人,朝中少个臂膀。
其实族里也不算只有蠢才没有良才的,秦业二十年前也曾有个族侄得了秀才,秦业心花怒放的拉扯着他拼死拼活考了举人,最后还托关系弄进了政府部门干个笔帖式。
可惜,那人短命,还没升值(?)就一病,死了。这不,前面那倒霉笔帖式的儿子走了过来。
只见对面来了个年近三十的汉子,眯着眼陪笑拱手道:“给八叔请安了,侄儿时常想来府里磕头,只是总怕打扰二太爷和八叔,实在该打。”
秦衷被那声“八叔”叫的也不知什么感觉,微微笑道:“碌儿何必客气,你只管带着你那小子来玩就是。”
秦碌自认因为父亲的关系,他和秦业父子情分不同旁人的,也不多做客套,反而熟稔着问他可有吩咐,听他说要收拾明日待客的桌椅,便自己指挥起秦府男仆来。
秦衷见状,也不奇怪,这人原是在秦可卿的喜事上就露过脸的,当下当着秦碌与众人的面吩咐大管家,若是秦碌料理不得,再来找他便是。
如此他便上前走到秦业膝下,仰头笑道:“父亲与众位叔叔、兄弟吃茶,我去给婶子请安。”
秦业见他有礼,自觉脸面有光,点头应允。众人自然俱有夸赞之词。
秦衷见他便宜老爹红光满面的模样,不由好笑,也好奇起原来的秦钟面对老父的全部希望又是何等情状。
只是未及深想,便被明珠拽去了晓风居。
这里本是秦可卿的闺房,而后又成了她的归宁之所,若说正主不在便拿来待客实不应当,可是这里却是秦府荒凉许久的后院唯一齐整的地方。
秦业的大老婆死了几十年,她的正房是正经的主母居所,哪怕荒在那里谁也不能动,只是如今多年无人居住,不可避免的落败许多。之后秦业抱了一个儿子一个丫头来养,那个儿子早死了许多年,住在何处谁会多记?
反而可卿,她是小姐,论身份哪怕是养女也比秦钟他亲妈赵姨娘高,所以秦可卿能有这个“晓风弄月”小院可住,而赵姨娘仍然只住厢房。
而后赵姨娘生了秦钟,秦业的宝贝老来子那又不相同了,赵姨娘被奖励升职,从婢妾成了二房,从此是秦可卿的正经庶母,再插手家务名正言顺,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总算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只可惜她也不长命,如今她的院子恐怕也找不出一张好凳子了。
秦衷叹了口气,侧头问明珠道:“原先婶子她们也是往姑奶奶那里去的,今日內院无主,她们可恼了?”
明珠笑道:“这却不曾。”
秦衷身后的雁飞忙道:“有柴大娘陪笑在呢,本该是客随主便,再说都是一家子亲戚,再不会为这个恼的。”
秦衷回头看她,笑道:“昨晚你辛苦了,将明珠的屋子收拾的那样整齐,她若不谢你,只管来找我评理。”
雁飞红着脸连道“不敢”。
三人说笑间进了秦可卿的院子,早有婆子迎了出来,满面堆笑的请安。
进了房里,却是个小辈的媳妇和兰花打起了帘子。秦衷含笑给他那个远房婶子请安,那坐在炕上的老妇人忙让他过来,又是一阵揉搓。
秦衷好久没被这样对待了……当然他是更加的讨厌的!又有刚才那个小媳妇过来请安,秦衷借机便摆脱了便宜婶子的魔爪,端坐着受了礼,极正经的命雁飞奉上表礼。
而那媳妇却只看了她婆婆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收下。
秦衷便对屋里唯一的长者笑道:“四婶子,你瞧你这侄孙媳妇,又大方又孝顺,明儿我们家姑奶奶来了,指不定如何喜欢!”
那四婶子花白的头发上不过只插了一根镶了碧玉的银簪子,衣裳虽然瞧出是特意穿的簇新的,但与秦府这等官宦人家仍是对比强烈,好在她行事言语还算大方,纵然小家子气难免,却不是个羞于拙口之人。只听她嗬嗬大笑道:“她还小呢,有的磨的,仔细说的她新媳妇的面皮薄了,往桌肚子炕肚子里一藏,镇儿媳妇朝我哭起来要媳妇可怎么是好呢!”
这话说的满屋子女人都大笑起来,秦镇家的看着自家媳妇满面通红的低着头,却不好护着,便也只跟着笑而不言语,偶尔听人几句夸赞便转头跟那人说笑。
秦衷见炕桌和其它小几上的茶果被用了大半,满地的瓜子果子皮,便笑让人添盘。
四婶子笑道:“明儿是她二太爷的大日子,府上可有用的着咱们娘儿们的?”
秦衷方才已经认清了她们,除了这位四婶,还有他族兄弟老五秦镇的老婆、儿媳,老二秦铸的老婆,老三秦钧的老婆,老七秦锷的老婆,这六个女人都不是家境优沃的,上回乘着秦可卿婚事上弄过鬼偷过东西的也有两个。如此,他想着府上早已预备妥当,除了明日待客全赖秦可卿一个恐怕有些不足,其余并不需要人来多事,便笑道:“天大的事也没有劳动婶子的道理,婶子只跟你媳妇说好,叫她提醒着你明儿来吃酒看戏便是,若真有事,这里现成的侄儿媳妇,本该她们小辈人孝顺咱们的。”
未等四婶说话,秦镇家的便喜道:“好极,她年轻,多见识些体统也好。”
她身旁的秦锷家的却撇着嘴道:“听听五嫂的话,碹儿媳妇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本事不成?五嫂爱躲懒,咱们可闲不住。”
这话一出,不只秦镇家的冷了脸,四婶子也觉得刺耳,正要呵斥,却是秦衷懒得理会她们妇女之间的什么矛盾,淡笑道:“七嫂子想闲也闲不住,明儿的如意班里的小红梅正等着你打赏呢!”
一旁陪着伺候的柴旺家的一听,便又和四婶子说起谁家的戏班子头牌唱得好,把式妙,插科打诨的几句话下来让众人把刚才的不愉绕到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unlwan小亲亲在专栏投的地雷以及在祸水地主那篇投的地雷,不知道为啥第一眼我就把你读成“军粮丸”啊哈哈~~
谢谢暮颜谨卿小受的地雷,卿仔,告诉我你不是因为是我基友可怜我才给的霸王票而是爱我爱到不能自拔才扔的地雷!!!/吸鼻子
这是第一炮,后面还有两炮,一个在下午,一个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