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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陌早上醒来的时候,头仍然有一点点晕,脑子里还是前一天在皇宫里宴会上发生的那些破事,而且,昨晚她居然又做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了。
她的梦跳跃性太大。
前面梦见的正是她在偏殿里放倒小宫女后藏进了衣柜里,然而接下来的梦却不是昨天发生的事,因为她从镂空的雕花小格里看见的人不再是木图太子,而是又看见了上次梦里见到的那双黑锻锦靴,大床上的也不是小宫女,而是变成了一个妖娆的红衣女子,她正翘着腿,用一双穿着珠履绣花鞋的脚去勾那个锦靴男人。
两个人很快便纠缠在了一起,一室春光摇曳,令千陌想不看又忍不住要去看。
她拼命将眼睛凑近镂空的花格,只想看清楚是哪两个人,可是她偏偏只能看到站在床前的那个男人的背影,红衣女子趴在床上,青丝遮了脸,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千陌不知不觉将全身都贴在了柜门上,寻找着最大的镂空花格和最合适的位置,忽听“吱”地一声,柜门承受不了她的重力,被她推开,她整个人从衣柜里滚了出来。
床上的人立即惊呼一声,那个男人朝千陌走来,一双黑锻靴子停在了她的脸旁,她惊恐地抬起眼,顺着靴子朝上看去……
然后,她醒了!
千陌很懊恼,怎么两次做梦,一到关键时刻就醒了,她真的很想看清楚梦中这一对男女的脸。
不知为何,她总有个感觉,这一定是她的前身真正的柳千陌曾经历过的事情。
柳千陌撞破了一对男女的奸情,也许那个男人为了防止她泄露秘密,顺便将她的贞操给夺了也说不定,然后导致她未婚先孕被退婚被抛弃甚至被害。
下次,下次她一定要让自己在梦里看见那对狗男女的脸!
千陌抚着头,皱眉想着梦境里出现的景物,想从中找出破绽,一双小手伸过来轻轻揉捏着她的太阳穴,随即千羽稚嫩的童音在她耳边响起:
“娘,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羽宝给你揉揉,你就不疼了。”
千陌搂过千羽,亲了一口,说道:
“乖,羽宝揉了后,娘的头就不疼了,谢谢乖宝贝。”
千浔在一边正和自己的连衣裤做着搏斗,他怎么也穿不好这种娘做的新式服装,此刻听了千陌夸千羽的话,不由噘着小嘴叫屈:
“娘,浔宝也很乖的,就是这件衣服浔宝穿了好久都穿不上,要不然,浔宝也给娘摸摸头了。”
千陌伸手搂过他,温柔道:
“你们两个都乖,来,娘给你穿连衣裤。”
外间的墨翠听到娘儿仨说话的声音,知道千陌已经醒了,便挑了帘子进来,将一封信拿给她,说道:
“小姐醒了?这是无夜山庄庄主派人送来的信,送信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回信。您先看,奴婢帮小公子们穿衣洗漱吧。”
说罢,从她手中接过千羽和千浔,带去外间打理去了。
千陌拆开信,不出所料又是用的洒金凝霜笺,信上依然是他峻峭而不失洒脱的小楷: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枭虽身在千里之外,然心却系于陌儿一身。
吾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不知何故,请陌儿为吾诊治抓药。”
这个人写的情书,还真是简单直接!
千陌捧着信,笑得一脸甜蜜,歪着头想了一会,赤脚跳下床,奔到一旁的梳妆台前,从一只紫檀木的小盒里拿出两封折叠成心形的信,将三封信并排摆在桌上。
第一封信是夜枭约她“柳梢头黄昏后”在锦心桥相见;第二封信是不久前夜枭临时突然有事要出趟远门,来不及告诉她,便委派夜魁送信给她并告之原委。
第二封洒金凝霜小笺上是这样写的:
“相思一夜情多少,天涯海角未是长。
待得月照彩云归,一解相思慰吾狂。
又: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思之且狂,有酒杜康,却不敢尝,唯托青鸟,诉我衷肠。”
这个无夜山庄庄主,她的夜枭公子,外表看似高冷,写的情书却是直白热烈,火辣辣地让人脸红呢。
不过,她喜欢!
千陌在三封信上流连许久,然后摊开澄心纸,提笔写下一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想了想,觉得有说教意思在里头,显得她太一本正经,不妥,于是,一把将纸揉碎撕了,重新铺开一张澄心纸,写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本来还想再写几句,觉得太多余,这一句已足已表达她爱他的决心,便放下了笔。
她找出剪刀,剪下一缕长长的青丝,将它们系成了一个同心结,又从袖子里取出自己常用的一方粉蓝色丝帕,帕角绣有银线茶花和一个飘逸的“陌”字,用丝帕将青丝同心结仔细包好,与澄心纸回信叠放在一起,塞进了一个封套里。
拿着这封信,她又发了好一会呆,想像着夜枭收到回信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大概当着下属的面,他还是会板着面孔不苟言笑吧,这个一贯清冷高傲不羁的男人,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千年不变的表情。
不过,千陌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面冷心热腹黑至极的主,光看他写的这三封热情似火直抒胸臆的情书,谁会想到它们竟出自无夜山庄庄主之手呢!
话说,夜枭去了哪里,到底在为什么事奔波?他这个无夜山庄庄主貌似身份很神秘,不仅仅只是聚臻阁的幕后老板这么简单。
上次在无泪峰,他就说他还有很多未了的事情要处理,要她安心等他扫除一切障碍。
他和她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障碍,须得他这般顶天立地的人去解决?
她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墨翠挑帘进来,说夜魁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了,急得要走,千陌才醒过神来。
匆匆洗漱一番后,让丫环将夜魁叫进来,将封好的回信交给他,看他将信收进怀里,转身要走,千陌忍不住拦下他问道:
“魁,你家公子可好?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夜魁等了快一个早上,本就有些不耐烦,他又素来不喜欢这个美得过分的、勾了他家公子魂的女人,听千陌问他,便吹着大胡子,嗡声嗡气地说道:
“公子的行踪,魁作为下属,怎会得知?再说了,即便魁知晓了,俺也不会随便告诉外人的!柳小姐若是无事的话,俺就先告辞了。”
丫环红翡正好从外面进来,听见夜魁的话,不由瞪圆了眼睛教训道:
“哎,你这个莽大个怎么说话的?咱家小姐也是关心枭庄主,才会问的,你知道便说,不知道便说不知道,作什么你一个下人倒在小姐面前拿腔作调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千陌也有些不满夜魁的态度,什么叫做“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告诉外人”?
她是外人么?!
这个大胡子不给他点教训,只怕真会一直不将她这个未来主母放在眼里。所以她没做声阻止,冷眼看着泼辣丫环为她出头。
夜魁是个直性子,不会吵架,遇上红翡这样厉害的丫环,只得嗫嚅着道:
“俺怎么拿腔拿调了?莫要凭白无故冤枉俺!”
“哟,看你这身穿着打扮,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磊落的好汉,原来竟是个敢说不敢认的怂汉子!什么叫你不知你家公子下落,你都当了几回信使了,你会不知道这信从哪里来,小姐的回信又送往何处去?还有,说什么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外人,小姐是外人么?哼,我可是记着了,下回枭公子要是再来的话,我可是要告状的!”
红翡单手叉腰做茶壶状,一只手的食指点在夜魁的胸膛上,步步紧逼,夜魁被她戳着胸,步步后退,已退到了屋门口。
被红翡说的话堵得张不开嘴,他确实是无理也无力辩解,只得虚晃一枪,从门口狼狈退出去,转身就跑,边跑边丢下一句话:
“那个啥,柳小姐,俺先告辞了,你家小丫环太厉害,俺说不过她,希望柳小姐体谅俺夜魁的难处,俺不太会说话,多多包涵。”
千陌看着依旧怒气冲冲叉腰瞪眼跟跑到院门口的红翡,不觉笑了,一时又觉得自己跟个跑腿的下人计较,也太没气量了,便叫住丫环道:
“好啦,红翡,你也知道他是个莽夫,和他较真作什么,甭理他就是了。咦,千羽和千浔呢?将他们俩找来,咱们去吃早饭,我可是饿了。”
千陌这么一说,小丫环红翡才想起来她还有事要禀报呢,便上前说道:
“小姐,奴婢刚才经过前面花厅,遇见老爷正在会客,好像来的是个什么外国的王子和公主什么的,张管家让奴婢来请小姐过去花厅,说他们指名道姓是来见小姐您的。”
他国的王子和公主?难道是木图和娜朵?
十有八九,应该是。
外国的王子公主就了不起么,还非得指名道姓让她去接待,又不是她让他们来的。
她还没吃早饭呢,她可不想饿着自己的肚子,吃饭事大,雷打不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不让她吃饭。
“哦,那就让我爹先陪他们说会话吧,我先去吃早饭。红翡,将两个淘气包找回来,我一错眼的工夫,他们俩就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