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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我不管你了!”
舒远狠狠地瞪了钟零羲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钟零羲着实愣住了,一旁陪着舒远等待的鲤鱼精青宁、蛊雕留夷还有尺素夫人也愣住了。钟零羲片刻之后回过神,不知为何却笑了,身形一闪追了上去。
“这……”青宁目瞪口呆,“我还从来没见过徒弟对师父生这么大的气!”
留夷难得附和一句:“换做在蛊雕一族,这会被一爪子撕碎吧?”
只有尺素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不做言语地走了,心中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钟零羲追在后边又是窝心又是好笑——哪有人生气了往屋里跑的?他一路追着舒远进了厨房,只见舒远板着脸端出一大碗混合了各种药性蔬菜的粥,砰的一声放在桌面,旁边放个勺子,硬邦邦地说:“快吃!”
钟零羲眼中的笑意更甚,先解释道:“我闭关之前……”
“还想骗我!”舒远提高了声音道,“祝余草那里一点新取得痕迹都没有,我研究药草两年了,不是瞎子!”
钟零羲登时理亏,不敢再回话,坐下来乖乖吃粥,吃着吃着,钟零羲忍不住又道:“舒远,其实……”
舒远望了他一眼,见那大石碗已经明显空了一堆,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转身又走了,一个字也没说。钟零羲吃过了东西追上去,舒远却只顾着照看赭鞭茶花,瞥都不瞥他一眼。
钟零羲看他孩子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摇摇头又往炼器室去了。舒远在后边气息一顿,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这是什么师父啊?害徒弟这么担心,到头来也不解释一下自己做什么,也不晓得知错就改,居然还继续摆弄他的丹炉,那丹炉里有什么宝贝,能比他的健康还重要?
这么想着,舒远更生气了,干脆几天都不理人。
钟零羲对此只能无奈地笑。舒远的个性他最清楚,绝不会真的不理他,只是耍些孩子脾气而已。等过些日子,他就会把事情忘掉的。
他对这事倒是轻松得很,琅嬛福地的其他人却忍不住着急。家和才能万事兴不是么?主心骨洞主跟他的宝贝徒儿冷战了,连舒远做的饭都不好吃了,三只妖兽能坐得住?
最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尺素。这天钟零羲再度被舒远无视地走过,心中终于也出现了一丝恼意时,尺素夫人忽然在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钟零羲听到,身上的气息登时就冷了下来,周身都传达着这么一种信息:我跟舒远的事,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洞主。”尺素夫人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怒气,只是担忧而温柔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伤小公子的心。”
钟零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洞主,小公子气的,不是你瞒着他。”尺素夫人继续道,“他气的不仅仅是你不珍惜自己,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更是你不将他放在心上。”
钟零羲沉声道:“我如何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尺素道:“若当真放在心上,为何不向小公子解释?洞主莫以师徒名分做掩饰,您的心思,尺素明白的。”
“哦?”钟零羲只是吐出一个字。
尺素丝毫不惧:“洞主有许多事需要瞒着小公子,尺素明白。尺素认为,小公子并非追究前因后果之人,他想要的,不过是担惊受怕之后洞主您的一个保证、一份安抚而已。这事本来没什么,但洞主听任小公子生气,只想当做没发生的态度,却才真的伤了小公子的心。”
鹿蜀的原声悦耳如同歌谣,女子的声音却嘶低黯。尺素夫人一贯以自己的声音自卑,这一次为了舒远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实在是感念钟零羲师徒的解救之恩。
钟零羲心中也明白她是一番好意,或许感情上的事,这个经历过得到挚爱又失去挚爱的女子更加懂得。钟零羲心中一动,问道:“依你看来……”
尺素微笑道:“尺素觉得,洞主至少安抚小公子一回,不必说明前因后果,只让小公子心中的委屈与担忧消除便可。”
钟零羲点头:“多谢。”他心中仿佛豁然开朗,转身便往山谷去。
这几天赭鞭茶花正要进入花期中最关键的第三十六天,正是茶花体内毒素最剧烈的时候。舒远对那茶花十分上心,这个时候一定在旁边看着。
钟零羲来到山谷西北角,只见污黑的土地上一株墨绿的茶树生长着,顶上唯一一朵茶花颜色赭红,正来得烂漫。舒远手中拿着一根竹枝,正站在茶树便拨弄。钟零羲正想出声,却见舒远忽然用竹枝去触碰茶花的花瓣。
“小远!”钟零羲一声沉喝瞬间掠到水渠边上,手臂一揽将舒远抱在怀里又迅速退开,同时左手一拍将舒远手中的竹枝拍落。竹枝在离开舒远手指的刹那彻底化为黑色的水迹,落入污黑的土地中。
那是赭鞭茶花剧毒顺着竹枝渗入,将整条竹枝腐蚀成了毒水。再晚片刻,化作黑水的就是舒远了!
钟零羲心头砰砰直跳,剧烈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由分说将舒远按在怀里,怒道:“就算跟我之气,也不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舒远也没料到那茶花的毒性竟然如此强烈,也被吓得愣了一愣。他望了一眼湖里,决定将事情一头扛下,委屈地说:“我发现你什么都不带就关在炼器室里好几天时,比你现在更害怕。”
他无法明说他对钟零奚抱有的是爱情还是友情或者只是师生之情,但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钟零羲对他来说,都是世上唯一的一个心灵寄托。穿越之前,只有这个人明白他的理想,听得懂他的琴声,带着他走出个人的囚牢,进入五彩纷呈的现实世界。穿越之后,只有这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会将他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他让舒远不害怕自己,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知道往后该怎么做。
舒远确实想过分离,但他不能忍受钟零羲死亡。在等待炼器室开门的那一刻,舒远还明白了一件事,他同样不能忍受钟零羲对自己的忽视。
太卑鄙了。明明不能给他想要的,但却不能忍受他收回所给的。这些天舒远与其说是在跟钟零羲生气,不如说跟自己,气自己何等自私。而生气之时,又控制不住地盼望钟零羲给自己一点安慰。
只要一点点,他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舒远心中忽然一阵难受,说不上是心酸还是委屈,他忍不住抓着钟零羲的衣襟,把额头抵在钟零羲的肩膀上,呜咽一般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父母不在了,就无牵无挂啊?”
“怎么会呢?”钟零羲闭上眼,享受他防备里难得的松懈,脸颊蹭着舒远的发,低低地说道:“我已经没有父母了,你就是我唯一的牵挂。”
舒远几不可闻地呜咽了一声,将头紧紧埋在他的肩上,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渴望,但他明知这是不对的。
他的表现让钟零羲一瞬间生出无比的勇气,他将舒远的头抬起,温柔地问道:“小远,你……愿不愿意在这里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