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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友仁出了院子便去前头表姐陈晓容家借毛驴。蔡友仁自己走着去镇里自然是无问题的,可这请大夫出诊却是不行。
一个多时辰,蔡友仁牵着毛驴,带着大夫回了。
许氏引着大夫便往巧娘的屋子里头走,惠娘回灶间洗净了茶杯,泡了一杯茶,端着去巧娘的房间。
屋子里头,大夫把着脉,许氏在一旁紧紧扯着自己的袖子,焦急地等着。待大夫收回了手,许氏是赶忙地问道,“咋样啊?这怎么才一会儿就睡得不知人事了呢?”
大夫未说话,惠娘把茶递上去,“大夫,喝杯茶。”
大夫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茶便牛饮了一口,“赶这么些路,倒真是渴了。”
许氏脸上讪讪地,她只顾着大夫为她家巧娘瞧病,这基本的礼数倒是给忘了一干二净。
“受了风寒,倒也无大碍,我开副药喝个三日,应是能痊愈。”
大夫拎着药箱出了屋子,许氏在一旁跟着,“那大夫,你开药可得尽量捡着有用的开,不三不四的可别开进去……”
大夫滞住了脚步,瞪了她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悬壶济世这么些年自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若不信我,去找别的大夫便是!”
许氏忙点头,“大夫说的是,说的是,是我这个乡下妇人见识短,您别见怪。”
惠娘在后头跟着,抿着唇偷笑,许氏又犯了病,一想着钱,她是什么话都能往外头冒。
蔡友仁已在大堂候着,见大夫瞧完了病,迎了上去,“大夫,可是没什么问题?”
大夫点点头,打开药箱,取出纸笔,龙飞凤舞地写起了药方,一会儿功夫,便写了满满一张纸,惠娘瞧着许氏的脸已是有些发白了。
“照着这个药方抓药即可。煎药之前,先将药浸半个时辰,再三碗水煎成一碗,便可,早晚皆要。”
蔡友仁将药方收起来放进了胸口衣衫的夹缝处,又客气道,“大夫若是不急,在我家吃罢午饭再走不迟。”
大夫摆摆手,“不了,不了。”
蔡友仁也不强求,问了诊金,大夫伸出五根手指。
许氏一看便是乐了,忙推推惠娘,“快给大夫五文。”
大夫一皱眉,便说道,“你这妇人说的是何话?是五十文,若是五文,我何必出诊?”
一听是要五十文,许氏的脸立刻黑了,“这怎么就要五十文!把个脉你便收五十文,怎么不去抢去?!”
蔡友仁一见这许氏嫌诊金贵,又要撒泼无赖的样子,立即圆场,“大嫂,这大夫出诊自然是比一般诊金高,咱们先紧着巧娘的病,旁的事咱以后说,成不?”
许氏自是不答应,自己个儿一个铜钱当两半花,这个大夫就那么一会会的功夫,便要去了五十文,她是怎么也吃不了这个亏,也暗自想着难怪自己的婆婆先前是怎么也不肯给巧娘请大夫了。
“不成!友仁,你把药方还给大夫,我家巧娘不看了!病着就病着!”
大夫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出诊这么些年来,见的事儿也多,可没见这么无赖吝啬的。这五十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般农户家自是承受得起的,他自认为自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
蔡友仁发了难,自己的嫂子毕竟是长辈,这耍了赖,自己又是说不得的,这大夫更是得罪不起。
“大夫,这是五十文,您收好。”惠娘递过去五十文,不去看许氏一张白了青的脸。
大夫接过五十文,挥了袖子,气呼呼地出了大堂,“真是乡下妇人!”
蔡友仁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说着好话赔罪。
惠娘想跟着也出去送送大夫,许氏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便嚷道,“惠娘!你把话说清楚!谁让你给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伯娘既知自己是长辈,您倒是拿出长辈的风范来。当初是您巴巴求着祖母给巧娘请个大夫,如今瞧了病,您竟是嫌贵,反悔了!惠娘倒是真想知道,是这钱金贵,还是巧娘的命金贵?伯娘自己当好好思量!”惠娘从她手里扯出袖子,大步走出了大堂。
此次是惠娘第一次未曾给许氏好脸,先前虽讽着她,可脸上是半带着笑模样的。
许氏听了惠娘这番话,心里头有些愧对巧娘,却又想着自己是长辈,这惠娘竟敢这么说道她,立即炸了毛,搬了凳子重重地砸了地,传出好大一番声响,“你个吃里扒外的!敢情你倒是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挣钱养家!钱花得跟水似的,不用你心疼!你个赔钱货,我倒想看看谁家能供得起你这尊大佛!”
惠娘从院门口回来,许氏仍在胡咧咧,见到惠娘,明着啐了一口,骂道,“败家精!”而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砰”地一声关了门。
惠娘不以为意,从灶间打了一盆水,端着去了巧娘的屋子。
这是惠娘头一次见着巧娘病成这样,有时也有个伤风感冒的,却不似今天这般发烧了,还出现了昏迷。
惠娘拧湿了帕子放在巧娘的额头上,先暂时物理降着温,等蔡友仁买了药回来,得赶紧地煎了让她服上。
“阿姐,堂姐怎么了?”泽文半推着门在门口探着,一双眼睛流露出担忧。
惠娘忧着会不会传染给泽文,赶紧地推他出去,“泽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回屋子看书去。”
泽文站着未动,“阿姐,先前伯娘可是又对你发火了?”
“没呢,泽文你还是快些回去,只要你看书,阿姐的心里头就欢喜。”
泽文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回了屋子。惠娘叹了一口气,先前这般大的动静,泽浩不可能什么都未曾听到,连泽文都知道来探探巧娘,泽浩是巧娘的亲哥哥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他的圣贤书。
惠娘换了一盆水进屋子,许氏已是坐在巧娘的床前,用白酒擦拭着她的身体,为她降温,屋子里头弥漫着一股酒味。
惠娘颇是欣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血浓于水,许氏再舍不得钱,肯定也是见不得巧娘受着病痛的折磨的。
“伯娘,先前是惠娘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可别往心里去。”惠娘不想与许氏闹翻,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自己长辈。
许氏“哼”了一声,“我这做伯娘的哪敢啊,你祖母可是护着你呢,你说什么她就听着什么,我要往心里头去了,你去你祖母前头胡七八说的,让我被你祖母记恨着,我这一家去喝西北风?”
惠娘是听出来了,还是为了陈氏把钱给了惠娘不曾给她的事,闹心着呢。惠娘自然是不会将钱交与她的,这可是名正言顺给二房的钱。她惠娘可不是她的娘亲李梅英,那么好揉圆搓扁的,钱到了她手里头,想再要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伯娘真是说笑了,惠娘年纪小,却是知道祖母一直疼着大伯父和堂兄的。先前伯娘也是见着了,这出诊金便是五十文,那药方子又满满地写满了药,我估摸着剩余的钱定是不够的,也不知我爹会添上多少,若是祖母将钱给了伯娘……恐怕这不够的钱便是要伯娘出了……”
许氏一听,还真是个理,那满满一药方子的药材,就剩下的一百五十文还真有可能买不下来。想到此处,许氏的脸色缓了不少,“还不去做饭,都什么时辰了?巧娘我来看着。”
惠娘听许氏的话软下来了,知她想通了,赶紧地应承下来,“哎,我这就去。”
平日里头,长辈们下地,便剩了惠娘和巧娘在家里头烧饭。巧娘是个勤快的,惠娘的活儿便轻松了不少。今日巧娘病了,蓦地让她这么一个人烧饭,她倒是觉得有些吃力。况且今日午时,若是蔡老头回来吃饭,便是要多做些菜的。
惠娘淘好了米,刚下了锅,陈氏便进来了。一见只有惠娘一人,陈氏心里头有些不满,“你伯娘呢?”
“堂姐烧得厉害,伯娘在屋子里头陪着堂姐呢。”
陈氏和李氏在屋子后头的菜地上忙着播菜种,念着许氏要在屋里头照顾巧娘,便嘱咐了她在家做顿好的。
到了要做饭的时辰,陈氏不放心,便回来一看,果不其然,许氏让惠娘做饭,自己个儿寻了要照顾巧娘的借口躲在屋子里头偷懒了,“吃白食的,吃饭倒是跑得快。”
“惠娘,把碗橱上头,那块腌着的肉拿下来。”陈氏挽了袖子,洗净了手,打算自己亲自下厨。
惠娘搬了张小凳,站在凳子上拿下了腌着肉的大碗。只有一小块,还是上次蔡老头回来那日省着吃,剩下的。
“等你爹回来,去王大刀家买些鲜肉回来,今日中午先这么凑活着吧。”
中午便是惠娘烧火,陈氏烧菜。等饭做好在锅里捂着的那会儿,蔡友仁送了大夫回了镇里,又还了毛驴回来了,惠娘赶紧地问他拿了药,起炉子煎药。
见着后院里头就她与蔡友仁了,惠娘悄声问,“爹,买了药,还剩多少铜钱?”
蔡友仁拿出钱袋子,递给惠娘,“你数数,这药价钱还好,剩了不少,那大夫倒不是个坏心眼的,配的药都是些便宜的。”
惠娘点点头,也不数便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撒娇道,“爹,这钱惠娘藏起来,爹会不会不乐意?”
蔡友仁笑道,“这有啥,这钱以后不都是你和泽文的,你藏着便好,不过,当心着,别丢了。”
惠娘喜滋滋地点头,“嗯,那爹可别和别人说,别人要是知道了,都要说惠娘贪财了。”
蔡友仁更是宠溺地笑道,“那可不,我家惠娘就是贪财的小妹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