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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店,惠娘思虑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寻了王翠莲,告知她一声,再去买笔墨纸砚。
到了胭脂铺门口,便见着了一身妃色衣裙的王翠莲在挑着胭脂水粉,摸摸这个又瞧瞧那个的,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的模样。
“表姐,可是挑好了?”惠娘瞧着制作精巧可爱的胭脂盒子,若说不爱那是假的,只是囊中羞涩,她宁愿买些猪肉带回家,也不会糟蹋这个血汗钱。
王翠莲正是挑的专心,听见惠娘的声音,面上一喜,欣喜道,“惠娘,你快来帮我挑挑,哪种颜色的胭脂配我好看些?”
惠娘打量了王翠莲的脸,五官真的是不精致,她不知道如何评价才能不伤了她的心,最后便只能道,“表姐肤色白皙,又喜着妃色衣裙,不如就买了妃色的,衬着表姐肤色更好呢。”
铺子老板也是附和着点头,“是啊,姑娘肤白,妃色正好。”
王翠莲听了这番话,是喜不自禁,当即从荷包里拿出了八十文递给了铺子老板。
惠娘瞧着王翠莲买这些胭脂水粉如此大方的模样颇为咋舌,就这么一小盒,八十文便没了。八十文可是自己的娘和堂姐连续几日挑着灯做绣活才能赚到的,要是就这么买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惠娘真会捂着胸口直喊疼。
王翠莲捧着小小的胭脂盒深深地闻了一下,“比一般的花草都香些呢,惠娘怎么不买一盒?”
惠娘咧着嘴角尴尬地笑,“我年纪还小呢,用不到。”
王翠莲小心翼翼地将胭脂放回了自己袖口的暗袋里,撇嘴道,“惠娘这话可是不中听,你都十二了,过两年你也该说亲,现在怎么也得好好打扮打扮,等过了门,想打扮可是没甚机会了。”
惠娘未再理她,也幸得王海邑是真心疼她这么个女儿,什么都先顾着他的大女儿,若是不疼的,别说胭脂了,连她身上打眼的罗裙与襦也是妄想。
出了铺子,王翠莲放下了帘纱,见着惠娘背着这么个背篓,还挎着个篮子,一副十足十的乡下丫头模样,与她走在一起,心里头有些不快,便放慢了步子,与她隔了几个步子的距离。
惠娘自是不会知道王翠莲所想,快步地朝着拐角口的文墨堂走去,买了东西早些回去才是正事,兴许泽文还在家盼着呢。
“哟,小娘子,要去哪里啊?让兄弟几个送你去啊?”
惠娘听着身后传来的街头小痞子的话,颇为好笑,本想折过身去瞧瞧热闹的,看看是哪个倒霉姑娘被调戏了,可自己有正事,便不想去凑热闹了。
又走了几步,便听到惊惧的声音,“惠娘!救我!”
惠娘直觉不妙,这分明是王翠莲的声音,往自己身旁一看,哪有她的影子,再回过头一瞧,那个倒霉姑娘可不就是王翠莲,几个小痞子嬉皮笑脸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王翠莲绞着手中的帕子,因戴着惟帽,看不清晰表情,只是从先前尖锐的声音能听出,此时王翠莲是恐惧的。
惠娘折身几个大步便走到了王翠莲身旁,将她往身后一带,“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胆子倒是大!”
几个痞子一听这话,登时便笑了,为首的痞子道,“我们可是没做什么,对不对?我们就是见着这姑娘一人颇为孤独,只想疏导她罢了,我们可是好心。”
惠娘啐了一口,拉起王翠莲的手便想绕过他们。
为首的痞子把手一伸,拦住了,“急甚,留下来陪兄弟几个喝杯酒再走不迟。”
王翠莲的手已是在瑟瑟发抖了,惠娘心里头也是有些发怵,这人生地不熟的,周旁围了不少人,却都是些看好戏的,来帮忙的却是没有。
惠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想从另一旁绕过去,几个痞子又挡住了,如此几番下来,这几个痞子玩得是不亦乐乎,惠娘当真是恼怒了,
“让开!”
痞子继续嬉皮笑脸,胆大的伸出了手,想摸两把惠娘身后穿着粉嫩的王翠莲。
惠娘发了狠,狠狠地踹过去,一脚正中了为首痞子的小腿骨,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个痞子被惠娘这么突然一踹,顿时捂着腿跳起来,作势要去打她,后头的王翠莲却是捂着脸大哭起来。
痞子收了手,又嬉皮笑脸,“哟,小娘子怎么哭了,让哥哥来安慰安慰你。”说罢,推开惠娘要去抓王翠莲。
惠娘心里一叹,这王翠莲穿这么招摇,竟把这些痞子给招来了,若是能让王翠莲掀了帘纱,让这群痞子瞧了她的真容,估计就能离开了。
在惠娘身后的王翠莲眼见着这几个痞子是推开了惠娘,朝着她扑来,立刻是惊恐地大呼小叫起来。
惠娘终是不忍心,举着篮子便狠狠地砸了下去,痞子吃了痛反手便要扇过来。惠娘无奈地闭上了眼,只是最后这耳光却是未扇成。痞子的手被抓住了。
“癞子,你做什么?”
惠娘抬头一看,一个颇为瘦弱的青年稳稳地抓住了痞子的手,脸上的戾气一览无余,痞子讪讪地笑,“怎么是你啊?”
这人惠娘是认识的,正是自己姨婆陈招娣的小儿子,方达锦。方达锦已是二十有余,却一直未曾娶亲,在镇上厮混,偶尔回家,却也是去要钱的。惠娘见过几次,个高人瘦,脸色苍白,人瘦弱却带着戾气。听闻说,这方达锦是个赌徒,哪一日不赌就会发癫。
“表叔!”惠娘大声亲昵地唤了一声,挑衅地觑了一眼对面的痞子。
方达锦不答话,瞧了一眼蔡惠娘,却是换了位置将惠娘护在了身后,“癞子,让她们走。”
那个叫癞子的痞子许是怕方达锦的,见方达锦这番说了,当下是半笑不笑地应了,“行啊,给你个面子。”
说罢癞子领了弟兄便绕过惠娘他们往回走,王翠莲许是见了方达锦心安了下来,掀了帘纱,半是委屈半是欣喜地叫了声“舅舅”
恰好癞子领着兄弟未走远,将王翠莲的样貌看了去,当下便被膈应了。打着一个痞子的头,大骂道,“妈的!我还以为什么好货色!你眼瞎了啊!也不看清楚了!这种货色塞我手里!你这是害我呢还是作践我呢!呸!晦气!”
这骂声较大,周旁的人听了捂着嘴低声地笑了起来,王翠莲自然也是听了个正着,当下是红着脸,眼泪又是哗哗地往外流,拽紧着自己的帕子,也不顾着自己的舅舅了,拼了命地就往人群外冲。
惠娘一急,怕这王翠莲又遇了事,忙跟方达锦打招呼,“表叔,我去找表姐,你若无事便回家去看看姨婆吧。”
说罢惠娘挎着篮子便追了过去。
王翠莲躲在一棵柳树下,哭得稀里哗啦。其实,也怪不得她,毕竟十三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家里的人又是宠着,哪个不是说她长得好看,蓦地被一群地痞流氓羞辱了一番,落差大了,心里自是受不了的。
惠娘不知怎么安慰,思虑了一会儿才道,“表姐,你听他们那些话作甚?他们哪个不是见惯了院子里头的花娘的,你若听了他们的话,不就是将自己和花娘娘相提并论了么?”
王翠莲擦了一把泪,不死心地问,“惠娘,我当真是长得不好看?”
惠娘一时语塞,又不能说实话,斟酌了一番道,“翠莲表姐怎会不好看,是那帮人眼浊罢了。至少就比惠娘好看了不少。”
王翠莲瞧了一眼惠娘,灰头土脸,一身粗布衣裙,当真是不如自己,顿时心里头好受不少。
惠娘见她不哭了,知她肯定是从自己身上找到了安慰,心里也不恼,拉着她一起去文墨堂买笔墨纸砚去。只是心里想着堂姐巧娘,巧娘虽然个小人也瘦,皮肤随了大伯娘许氏,偏黑,可人却不丑,许氏年轻那会儿便是村里的“黑里俏”,巧娘的五官随了许氏,一双杏眼光看着便觉得精神。
到了店里头,惠娘挑好了东西,心里却是一叹,她是一直知道这笔墨纸砚费钱,却不知如此这般贵,一支笔便花去了将近五十文,还不是最好的笔,再加之纸砚,一下花了近三百文,这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三贯铜钱罢了,光这些支出便占了十分之一,也难怪穷人家里头是供不起读书的了。
王翠莲见着惠娘眨都不眨一眼地买下了她平日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东西,心里是直惊奇,让她买个胭脂还推三阻四地不肯买,买这些无用的东西倒是舍得花大价钱。
出了店铺,惠娘瞧见了卖饴糖的,称了五两,花了十文,带回去给泽文做零嘴。又在小摊上见着卖绢花的,颜色多,做工也不差,惠娘问了价钱,三文一朵,狠狠心,买了一朵桃红色的绢花。
王翠莲瞧着惠娘买了一朵绢花,也眼热,一下花了十五文买了五朵颜色不同的绢花,直把小贩喜得合不拢嘴。
买好了东西,惠娘便也不留恋了,与王翠莲一道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