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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满脸兴奋地从夫子的书房出来,迎面便遇上大师兄唐清风,只是简单地对其挥手打个招呼,随后便向山下奔去。
“那个,萧……”
见萧萧头也不回地离去,唐清风挂在嘴边的话只好心有不甘地咽回去,转身望向萧萧从中走出的那间书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间房间是夫子的禁地,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也包括他这个名义上的义子,不是说没有人敢打这个主意,其实是没有本事打开门上的锁,也不知那把锁是用何种材料打造,唐清风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当夫子离开的时候试图去撬开锁,只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也想过去破坏锁,谁知普通斧头铁锤砸在其上连一道痕迹都落不下,而且这把锁只有一把钥匙,夫子一刻不离地随身携带,从而也断去他偷钥匙的念头,最后只能放弃作罢。
谁料萧萧今日却从里边出来,若说萧萧有本事弄开那把锁打死唐清风都不信,那如此说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定是夫子带他进去的,而且夫子此刻正在里面,这从并没有关上而是虚掩的门可以看得出,而使唐清风疑惑的是夫子这次为何会在萧萧身上破例,难道是因为萧萧暴露出儒学天赋的缘故,夫子决定教他儒道?想到这里唐清风心中一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许久,随后长长舒口气,脸上恢复自然后,这才走到门口轻轻敲下门。
“义父”
里面的夫子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让唐清风进去,而这一考虑便是半柱香的时间,其间唐清风一直静静站在门口等待夫子的回话,而他的话如石沉大海般始终没有得到点滴回应,几次想推开门走进去却还是无奈地收回手,他的脸色由失落逐渐变得阴沉,刚欲转身离开,这时屋内终于传来夫子淡淡的声音。
“清风,你进来”
唐清风站在原地再次收敛下情绪,觉得和平时一般无二之后,这才开门进去。
与萧萧第一次进入书房后所看到里面的景象后的表情一样,唐清风亦是一脸惊讶,而惊奇过后却是淡淡的失望,本以为里面有什么天地灵物或是修道秘籍才会使夫子如此上心,没想到都是些儒生必备的书与琴棋书画之类东西,而且看上去都如破烂一般。
但他的失望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被隐藏在心里,上前两步对坐在书桌前的夫子低头躬身,轻声道:“义父”
夫子轻嗯一声,抬头道:“你是不是对为父以前不让你们进这间屋子十分不解?如今是不是更为不解?”
唐清风点点头,“是的,义父”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都是为父的几位故人生前用过的东西,生前与为父情同手足,死后不免孤单而缅怀,睹物而思人,这正是为父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原因,唯恐你们不小心破坏一二”
说完似乎又想到从前的故人,夫子轻声叹口气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唐清风似理解地点点头,而后小心地问道:“那义父带萧萧进来是不是也是只是为其陈述缘故?”
夫子紧紧盯住唐清风的脸上好一会儿,这才摇摇头,“为父决定教他修炼儒道!”
“什么?”,唐清风忍不住失声道,“怎么会是他?他才多大年纪能有多少学问?义父你怎么能轻易教他儒道?”
“他到底有多少学问你难道不清楚?单单几句诗便能轻松击败你这个大师兄通过乡试,你说他能有多少学问?”
夫子的质问使得唐清风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还未等他有丝毫回转,夫子这次却又抛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年纪小又能代表什么?只能代表他是个天才!他能在一年之中参透儒家百部经学,问世间还有谁能做到?而你又是否能够做的到?”
“什么?百部经学?这怎么可能?”
唐清风可没有夫子的那般定力,闻言,当场被震得魂飞魄散,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眼神紧紧锁住夫子,空洞中仍残留一丝期许,希望这只是夫子开的一个玩笑,下一刻便会收回他惊人的谎言。
而这丝希望随着夫子的摇头叹息瞬间被空洞淹没,唐清风双瞳呆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心中却是掀起滔天巨浪,他从未想过也从不认为萧萧拥有可以超越他的才能,即使萧萧仅凭一首诗击败他而成为兰陵郡这次乡试第一人,即使听人说萧萧在课堂上是如何得随口论君子,他只认为这些都只不过是萧萧懂得点学问加上运气好一点而已。
而此时他才真正知道他竟是错得如此离谱如此疯狂,一年内参透百部经学的儒生他从未听过,在传说中也是如此,心中关于儒学的那种引以为傲感转眼被击溃为泡影,失落与颓废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使得他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唐清风知道萧唐镇的那位仙女与萧萧青梅竹马,也知道唐仙儿从小便喜欢和萧萧在一起,即使以前的萧萧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不过二人毕竟是一起长大名义上的姐弟,姐姐与弟弟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而唐清风最担心的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之下,那种姐弟亲情难说不会变质,转变成男女之间的情愫,这从几年来他偶尔碰到过两人几次,从唐仙儿看萧萧的目光中可以得到一些,二人又毕竟不是亲姐弟,产生男女感情也不会违背伦理纲常,不过还好,萧萧只是个纨绔,而他却是整个兰陵郡最出色的俊杰,他相信凭此资本日后得到唐仙儿的芳心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但是事与愿违,谁会料到那位萧唐镇三魔之首竟会是一位极其恐怖的儒学天才,他仅有的一点优势也随之横空出世而不复存在,想到不久之后唐仙儿便会偎依在萧萧的怀抱,唐清风眼中瞬间恢复清明,却是被惶恐与恨意所取代。
唐清风低下头平息下情绪,等眼中的惶恐与恨意渐渐退去后,这才抬头道:“义父,我也想修儒道!”
可是夫子却轻轻摇摇头,“你是不行的”
“义父,萧萧可以我为什么不行?虽及不上他但我也是难得的儒学天才……”
“天才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是天才”,夫子依旧淡淡地道。
唐清风上前跪在地上,“义父,我真的想修儒道,求义父答应教我儒道”
夫子面露为难之色,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似乎是不忍心看到唐清风此时如摇尾乞怜一般的样子,索性闭上眼睛。
“义父,我真的可以的,只要能修儒道我什么苦都愿意吃”,见夫子不说话,唐清风再次恳求道。
“不是我不肯教你,而是以你如今的学问还不到修炼儒道的时候”
“不!你撒谎!”
唐清风终于抑制不住内心不平引起的怒火,站起身指着夫子大声吼道:“你根本就是不想教我儒道,你从小就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孩子,整日不是逼我用功读书,就是清扫山路,你从未像一个正常的爹爹一样对我有过丝毫的关心,哪怕是一餐半饭问寒问暖,你从没有过!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而是个被人丢弃的野种!甚至我连你养的一只狗都不如,狗饿的时候主人还会给其喂食,而我自懂事起便要自食其力!既然我连一只狗都不如,那你当初为何要捡我回来?”
啪!
“畜生!你给我滚出去!”
也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只枯萎的手掌狠狠地甩在唐清风的脸上,而夫子却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前面的椅子上,满脸的怒气。
而这一诡异的一幕唐清风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脸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使唐清风的身体踉跄地后退两步,才颓然倒在地上,唐清风只觉头晕目眩,气息难喘,趴在地上歇息许久之后才有所好转,抬起头时脸上是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嘴角也流下一道血迹,神情极为萎靡狼狈,哪里还存一丝六清朗的风度。
唐清风摇摇发痛的脑袋,艰难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始终未曾去看前面的夫子一眼。
望着唐清风缓缓离去的背影,夫子原本便苍老的脸上变得愈加黯然,长长叹口气。
“但愿这件事不会对他的心性造成太大影响”
夫子轻声自言自语,随后闭上眼睛思绪回到遥远的从前。
二十年前,他在镇魔峰下捡到出生不到半年的唐清风,从唐清风懂事起他便发现唐清风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邪性,而具有邪性的人根本不能让其修炼儒道,任谁都明白一位具有学问智慧的邪儒到时会是如何的为祸人间!
无论是他让唐清风自食其力,还是让他清扫院落山路,都是想打磨他的心性,使其渐渐消除邪性,而这些却丝毫没有抑制唐清风邪性的滋长,从小时候的说谎暗中阴人,到长大后的阳奉阴违,人前是个翩翩公子背地里却不知做下什么坏事,想些什么风流韵事,他跟踪过唐清风好几次都撞见唐清风与镇上女孩寡妇的风流事迹,虽说两人是你情我愿,但只知道想些男女之事如何能成大器?
为此他教训过唐清风好多次,每次唐清风都是口口声声说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一心学儒,而过段日子便又犯色,到后来他索性懒得去理会,只要没弄得人神共愤便任尔胡为,谁料近来他发现唐清风竟将矛头指向忠武候府的唐仙儿,身为修道之人他自然知晓唐仙儿这个女孩在日后会取得多大的成就,他暗下决心,若是唐清风这次再敢胡来,不说侯府的那位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他自己也会大义灭亲!
若说他与唐清风之间没有感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唐清风与他共处二十年,有二十年的父子之情,为使其消除邪性这些年在外低声下气求过不少高人,到四处寻找过不少灵丹妙药,却都无法起到丝毫作用,任他百般苦心今日换来的却是唐清风对其的怨恨,这只能说二人之间没有一点父子缘,反正作为一个养父该做的他已经尽力地去完成,剩下的只能看他自身的造化。
而至于唐清风的身世他也暗中调查过,却无丝毫收获,他隐约觉得这个身怀邪性的孩子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