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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端坐着那人也故作不解的模样发问，“能将残局下赢也是自己本事，二小姐何处胜之不武？”
少女彻底转过身来，垂着眼睫，不大高兴模样，“谢先生分明知道白子的胜算更大，却将白子让我。”
“谢先生分明知晓右上角星位该占，分明先手却不占，任我占去，将你盘上棋子杀得惨烈。”
“我本不该胜，”她抬眼与这人对上，一字一句，“谢先生让我。”
此言，满座皆惊。
若与谢予对弈之人换作她们，想来是决计看不出这些的，怕是只会沾沾自喜，自己竟能赢了谢予。而这人却.......
那人被戳破，却也没有半分动容，而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分明不达眼底，“你是我的学生，我不该让着你么？”
这话听着像是位溺爱学生的先生，不忍见学生输棋落寞，所以相让。
可那人还是这样看着他，不言不语，只那样看着他，他笑着，她却半分笑不出来。
看着这人，她心道，不是这样的，谢予。
你只是记恨我先前故意要输你棋，所以一定要讨回。
我让你赢得太多，所以你也要让我尝尝被人相让、胜之不武的滋味。
谢明非， 睚眦必报、有仇必偿，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了。
她早该知道。
所以前世今生向来不敢招惹分毫。
所以她垂下眼，很轻很淡地回了句，“多谢先生。”而后转身朝着自己的席位走。
却说上方坐着的人，明明得偿所愿，可见那人那样难过，却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回了位，孟依依小心翼翼问了她一句，“你没事吧？兴许谢先生只是觉得他比你厉害，若因为赢了你叫你要受罚，心中会过意不去，这才让你的。”
萧安吊儿郎当落下一子，颇不在意地开口，“那你可就想太好了，谢明非可不是这种人。”
他伸了伸懒腰，“他才不会管你我死活，巴不得咱们都输都被罚，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让棋。”
见这人这样不上道，孟依依没忍住给了这人一拳，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拆她台？
这拳萧安挨得莫名其妙，抬眼正想与孟依依说道说道。
却见这人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往左边望去，身旁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桌案，时不时眨眨眼睛，却一言不发。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萧安连忙改口，“其实吧......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究根到底，谢先生今日只是讲解这残局，可能他就是想试一试你是否对这盘棋有着足够深的见解。嗯，没错，肯定是这样。”
可那人还是不为所动，好半晌才回了句，“谢明非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因我故意输过他，所以他今日才故意输我。”
萧安仿佛吃到个大瓜，一激动起来口无遮拦，“我靠，你还故意输过他棋？那就没跑了，睚眦必报谢明非，今儿这出肯定是他故意整你我跟你说。”
于是他又挨了一拳，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孟依依本宫忍你很久了，你棋上不放过本宫便罢了，还几次三番打本宫是什么意思？”
他面前的少女欲言又止，似乎想开口骂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人还没安慰好，刚刚又搁那儿插刀了，连忙捂了嘴，小心翼翼看着身旁人。
此刻孟依依只觉得自己这拳落错了地方，她该朝他头打，兴许能把他脑子治好。
俩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叫旁边这人才能开心些了，便也没再开口，专心要把棋下完。
待到众人棋局皆已下完，上报之后，谢予淡淡开口，“棋局输了的人，这本棋谱抄十遍。”
座下皆哗然。
尤其是那些官家小姐们，她们大概也没想到，谢予竟喜欢这样简单粗暴的惩罚。
反倒是最后那位男子一脸果然如此的悲壮神情，“抄书，本宫就知道，谢予生平三大爱好，养花、下棋，还有就是罚人抄书！”
他这方激愤得很，身前人却转过头冲他嘚瑟一笑，“幸好本小姐赢了，你慢慢抄书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待到棋艺课结束后，众人便要回自己的院子，准备用午膳。
谢予也将那盆玉兰抱起，起身要回房去。
林献连忙追上去，“先生留步。”
于是这人便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她，“何事？”
她与他相隔三步，遥遥相望，一字一句，坦诚相见，“先生既不喜我，便该放我走。”
闻言，这人笑了，“谢某对学生向来一视同仁，林二小姐何处看出我不喜你？”
少女叹口气，又抬头，“好，那便算我说错了，先生没有不喜我。只是我与先生一样，皆是睚眦必报之人，实在不该有任何交集，否则不过是双方平添烦恼。”
这人笑意更深，“你还是说错了，谢某并非是睚眦必报之人，谢某心胸宽广，从不记仇。”
他走上前两步，俯视着她，笑得好看，“若二小姐是睚眦必报之人，可真该改改，这可是个不大好的习惯。”
这下林献可是半分也不想与他虚以委蛇了，她抬头看着这人，“看谢先生的意思，是不肯放我走。”
他也垂眼看着她，似乎也不准备想装了，“二小姐也不想想，即便谢某肯放二小姐走，二小姐又有何处可去呢？”
他眉眼含笑，“二小姐忘了，这是三苑。莫说谢某不放你走，即便是放你，你也一样无处可去。别忘了你是因何缘故来此。”
林献垂眸默然。
确实，即便谢予肯放人，她要走，那总也有人得来，谁会愿意同她换呢？
她可是因为名次排在最末才来的三苑，也就无形之中代表着三苑是五个院子里最差的一个。
除了她，谁会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最差呢？
连孟依依名次排在第九都天天嚷嚷着想住拂云殿，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自贬？
见这人沉默，谢予心情忽然没来由的好起来，他捧着他的玉兰转身要回房，却听身后人淡然问了句，“谢先生当真是为三皇子来的吗？”